第322章

  端木澈的手指微微跳动,刚刚软下来的心又硬了起来。她这算是什么?为了一个肖凌月来这般讨好他?
  端木澈沉下眉眼,对着殿外喊道:“李元谦!”
  “奴才在。”
  端木澈道:“可是按往日例程行事?”
  我不解,困惑地望着端木澈。
  李元谦神色微滞,蠕动着唇道:“不曾,奴才见是雅妃娘娘亲手送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所以未曾……”
  扑通跪地,求饶道:“皇上赎罪,老奴失职,老妈这就唤人来鉴汤。”
  我这算是看出了究竟,端木澈是在斥责李元谦没有为我甜汤验毒。
  我扯了扯嘴角,暗自道端木澈小心眼,我方才不过是伤了他的心,何至于他这般让我难堪?
  当下,我便端起瓷碗,将甜汤仰面“咕噜”喝尽,随后将空碗重重砸向桌面。
  怀疑甜汤有毒是麽,那就先毒死我自己!
  李元谦张了张嘴,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我。
  端木澈与我四目相对,沉默半会,扯了扯嘴角,蓦然笑了出来:“真拿你没办法。”指着甜汤问道:“你亲手做的?”
  我重重点头,如同捣蒜。
  端木澈淡淡“恩”了一声,道:“那就允许你为我盛上吧。”
  瞧那姿态,那语气,我是不是该跪在谢恩?
  我抿抿嘴,正欲上前为他倒汤,忽而咽喉一阵腥热,呕出一口鲜血。
  “暮颜,你怎么了!”
  我捧着头不住颤抖,浑身刺痛蔓延,周遭一阵天旋地转,无力仰面倒下,被端木澈紧紧拥住、
  我颤抖着手指着书桌上的瓷碗。
  甜汤……真的有毒……
  眼前蓦然漆黑,端木澈那一脸惊慌的神情,和他颤颤无措的呼喊,最终被黑暗吞噬……
  两世情缘 第223章 随遇而安
  星稀月明,虫声新透窗纱,夜风簌簌,度来夏夜幽幽浅语。
  我转醒,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暮颜,你醒了!”端木澈一脸欣喜,面容几分憔悴。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分不清状况,慢慢地,方才想起自己先前好似中了毒。
  端木澈扶起我,让我靠在他的身上,喂我喝了几口清水,将一些事情缓缓对说起。
  事情回溯到我中毒的那天晚上,我本已毒发昏死过去,正待性命岌岌可危这际,一支黑箭破窗射入,径直射入,径直射在赤色悬驻上方,箭身绑着一张纸条,纸条内包着一粒褐色药丸,纸条上写道:此乃解药。
  解药是真是假,又是何人暗中送来,为的是什么目的?
  端木澈当下不及思考,也无从选择,便立即喂我服下。
  待我服下解药之后,呼吸不再急促,渐渐平息舒缓,昏睡了整整五日,方才醒来。
  事后,端木澈封锁了所有消息,命李元谦不得将此事传扬出去,只在暗中追查此事,唯恐朝中一些极端势力借题发挥,于我发难。
  我虽替端木澈中毒,但甜汤却是我亲手送来,自然脱不了嫌疑。
  端木澈握着我的手,手心比我还要来得冰凉,他只对我说:“我相信你。”
  我默默闭上眼睛,静静靠在他的怀里。不相疑便不相离,有他这句话,足矣。
  端木澈卸去衣衫鞋袜,掀开被子躺在我的身旁,我移动身子,为他让出枕头。一整晚,他搂着我,亲吻着我,轻声地说着一些心事。
  他说我倒下的那一刻,他感受到前所未在的恐惧,他怕我就此没了呼吸,怕得竟然浑身发抖,头也剧烈地作痛着,好似很久以前曾经遭遇过这种悲怆。
  我听了沉默许久,轻轻揽过他的头,让他埋在我的颈窝。以前的他每每这样,便会感到心安,我相信现在的他就算已经没了过往的记忆,也不会改变。
  很快地,他便睡去,想必是这几日为我过度操劳伤了心神。
  我看着他的睡脸,心微微痛着,他究竟藏了多少心事,为什么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无法舒展眉头?
  当晚,他又在梦中惊醒,醒来后呼吸急促,很漫长的时间里,他就紧紧地抱着我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一定又是梦见我死了,只是这一次,他梦见的是沁心,还是暮颜?而他的心,究竟是遗落在过去,还是停留在现在?
  我突然生出一种想法,竟是希望他别再想起从前,只记得我现在的好。
  我不是怕输给过去,只是怕失去现在,还有未来……
  ――――――――――――――――――――――――
  翌日,我于鸟鸣声中醒来,舒展筋骨,顿觉身子恢复如常,欲要出去走走,端木澈双目一沉,冷着脸将我压回床上,喝令我不得随意乱走。
  李元谦多翻殿外请求,说是邻国密使和诸位大臣等候已久,端木澈嘱咐我好生休息,方才不舍离开。
  端木澈一离开,我便下了床,是看到梳妆台上的那葫芦状的小瓷,想起了与白大夫的三日之约,而今我迟去了两日,不知道他会不会伺机找茬,存心不给我治病?
  马车停在东巷转角,我在张赫的搀扶下跳下马车,便见一个青衣男了从“随遇而安”里走出,头戴斗笠,让人瞧不出模样,阔步风姿 ,长衫如风,径直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我瞧着那人的背影,觉得十分熟悉,猛然顿悟,那不正是无霜!
  我拔腿朝无霜追去,而他脚程极快,青色声影转眼间便消失在我的面前,只留下一方苍穹,敛去了浮云,万里无垠。
  “小姐,你怎么了?”张赫朝远处看了看:“小姐认识那个人吗?”
  我沉默半会,摇了摇头,转身走过“随遇而安”,便见一道白色身影站在木梯上翻倒药柜,白袍不染纤尘,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翩然抖动,如翩跹白蝶。
  他俯首见我走进,纵身一跃,从木梯上轻巧落在我的身旁,二话不说便抓起我的手。
  我心头一跳,欲要将手扯回,被他那双黑目冷冷一瞪,硬是没了反应。
  他将手指放在我的手腕上把脉,那张不甚起眼的脸紧绷着,毫无表情,待把完脉之后,方才稍稍敛平修眉,突然毫无预兆地扣住我的下巴,手指一用力,生生撬开我的牙关,指尖一弹,将一颗球状药丸扔进我的口中,随后掌心抬起我的下巴,将我半开的嘴巴合上,硬是让我吞下那颗药丸。
  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也极其粗鲁、无礼。
  药丸“咕噜”吞下,我捂住嘴巴干咳不止,脸袋涨得通红,抬头对他怒目而视。
  张赫愣了一下,急忙喊道:“白大夫,你这是给我家小姐吃了什么?”
  白大夫冷冷道:“毒药。”转身掀开靛蓝垂帘,进了内堂。
  “这……”张赫一脸茫然,紧张地看着我:“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倒是觉得格外神清气爽,便跟着进了内堂。
  香炉轻点,白烟袅袅,清醒之香氤氲弥漫,让人脱逃于俗世的纷扰。
  白大夫静静坐在木桌前,手指轻点茶叶,放在舌尖浅品,眉头微蹙,将茶叶抖落砂壶中,娴熟地泡着茶,“悬壶高挂”、“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他看了看杯中茶色,终于露出浅淡的笑容,伸手示意我过去,将茶盏放在我的面前,探手道:“请。”
  我踟蹰地拾起茶杯,仰头一口饮尽。
  他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不好,糟蹋了我的好茶。”
  我坐了下来,悻悻一笑,本来就不是一个懂得品茶的人,好茶与否尚且不知,糟蹋更是不在话下。
  他叹了声,又点一盏茶,放在我的面前,道:“乘热细缀,先闻其香,后尝其味,边啜边闻,浅斟细饮。”
  我怔了半响,按他所说酌饮,不由展眉一笑,倒真是品出了些许滋味。
  他也随我笑了笑:“饭量虽不多,但能齿颊留香,喉底回甘,心旷神怡,是否?”
  我连连点头。
  他缓缓道:“品茶如品人生,百态寂寥,甘苦尽在其中。奈何世人多为可笑,能拥有的时候推向了别人,想抓住的时候发现已不能拥有,一个人真正的悲哀并非失去,而是已经失去了自己犹且不知。”叹了几声:“也许记忆就是那么一杯茶,纵然仅是点滴苦甜相伴,却是长长久久,久远难忘。”
  抬头见我木然望着他,莞尔一笑:“抱歉,跟你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我摇头,俯首沉默。
  方才乍见无霜的那一刻,我便记起了眼前之人的熟悉感,只是心中还没个底,而今听他清风含笑地说着似有若无的愁绪,一时间心头百般滋味。
  “罢了,还是先看看你的喉咙罢。”他起身,站在我的面前。
  我整了整身子,坐正腰板,扬起了下巴,定定望着他。
  他笑了笑,探手解开我的衣领,指尖缓缓滑过我的**,过分逼近的鼻息让我有点乱神,不由别过脸,将视线停在别处。
  手指的动作停滞,我回首,只见他深深望我,眸心点点迷离。
  他垂下眼睛,转过身去,取来一块白帕,漫不经心地说:“你之所以不能说话,是因为喉咙四周经脉长久血气不畅,导致咽喉声处僵化,好在先前有人为你针灸活脉,通畅了血气,而后你又因中毒呕血,因祸得福,将咽喉处的死血吐出,只是尚未吐尽,今日只要再将残余死血吐完,说话便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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