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们被数十个黑衣人包围,无奈只好进行一场恶战。那些人似乎是冲天下堡而来,招招狠辣,铁了心要夺韦长歌的命。
苏妄言在他身侧,一把长剑舞得出神入化(这个词……汗~)。二人配合默契,残阳斜照之时,对方已被收拾得七零八落。韦长歌打倒最后一个人,苏妄言收剑入鞘,两人并肩而立,衣衫飘舞,恍若天人。
“妄言,辛苦你了。”韦长歌抬起头,言语中满是温柔。
“哼,你倒是放心得很,不怕待会还会有人来杀你?”苏妄言白他一眼,看了看山坡上的尸体,语气不屑,眼神却是担忧。
“我是来陪你看雪的,又不是来送命的。”
苏妄言不语,径自走到韦长歌身边坐下。
“好了,不会有事的。”韦长歌爱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年,不也都过来了么?妄言,打累了就歇一会吧,嗯?”
苏妄言狠狠地瞪了韦长歌一眼,确实没有反对。
韦长歌见状只是浅浅地一笑,往苏妄言身边靠了靠。
昆仑山寂静得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落日余辉将远处山巅亘古不化的积雪染成柔和的金色,入眼便是满满的温暖。
“妄言,你确定今天夜里昆仑山会下雪?”韦长歌以手抚额,话语中恰倒好处地透着几分玩笑之意。
“信不信由你。”苏妄言别过头去,像个任性的孩子。
“你说的话,我又怎能不信?”韦长歌一句话未说完,突然生生地住了口。他在那一瞬间感到颈间一阵凉意。
“长歌小心!”只听得苏妄言一声惊呼,韦长歌本能地转过身来,眼前苏妄言的身影一晃而过,兵刃与兵刃碰撞的声音异常清脆。
他看清了来人的一袭黑衣。提起真气一掌拍去,正中那人背心。随着一声痛呼,便再没了声息。
“长歌,你没事吧?”苏妄言看着他,右手执剑。
“我没事。”韦长歌摇摇头,目光落在苏妄言左肩,不由得心中一紧:“妄言,你受伤了?”
“只是划了一下,不碍事的。”苏妄言轻描淡写地道。
“只是划了一下?”韦长歌不相信地盯着他血流如注的肩头,“怎么会流这么多血?让我看看。”
苏妄言听了这话,扭头看去,方才发现受伤之出已晕开一片鲜红。韦长歌过来为他检查伤口,他一反常态地没有闪躲。
“奇怪。”韦长歌一面以衣襟为苏妄言包扎,一面皱起了眉头。伤口的确不深,也不长,横在肩上,只是小小的一道,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了血。
苏妄言静默地坐着,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霍地站起身来,走到离那刚刚死去的黑衣人几步远的地方,拾起一样东西,放在手里仔细把玩。
“妄言?”韦长歌一愣,眼前一道青光闪过,有一件小巧的物事落在掌心。
“我看,你不必管我的伤了。”苏妄言凄楚地一笑。
韦长歌没有回答。他低下头看着苏妄言抛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把匕首,看起来和普通的匕首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短小一些,刃更薄一些,更锋利一些。刀刃出闪着嗜血的寒光。
韦长歌抬起头来,脸色阴沉如暴雨前的潭水。
“伤你的,是这把匕首?”他的声音在颤抖。
“是。”苏妄言点点头,一只手用力按着肩头,那里仍有鲜血涌出,“传说昆仑有青冥,其刃为天下奇毒,能伤人于微创,令伤者血液流尽而死,无药可解——说的,可就是它?”
“妄言……”韦长歌心疼地看着眼前依然平静的苏妄言,声音哽咽。
“我们继续走吧。”苏妄言避开他的视线,“如果我赶得及的话,说不定还能看见昆仑的雪。”
韦长歌使劲地点头,眼角泪水飞散。
“长歌……一定要到山顶上去么?”已临近深夜,一轮弯月从山后升起,照着尽力施展轻功飞奔向上的韦长歌和偎在他怀里的苏妄言。
“嗯,你不是说喜欢山顶的美景么?”
“可是……”苏妄言顿了顿,没有说话。他没有告诉韦长歌,他正在超越着自己的极限,眼前的世界早已是一阵亮一阵暗一阵清楚一阵模糊。
“我们到了。”韦长歌拂净了一块石头上的积雪,让苏妄言躺下来的时候恰好能枕在他的腿上。他握着他的手,苏妄言的手比昆仑山顶的雪还要冷。他注视着他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得没有生气的脸,心如刀割。
“长歌。”苏妄言攥紧了他的衣襟,“我等不到……下雪了……”
“不,马上就下雪了呢。”韦长歌拼命摇头,“很快的。”
“长歌……谢谢你……”
怀中人的低喃渐渐微弱下去,韦长歌紧紧地抱着他,那被青冥划开的伤口终是再也流不出一滴血来。苏妄言闭着眼睛,唇角微微上扬,神情安详得像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妄言!妄言!”
他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唤。他最后在他怀里睡去,不留一丝遗憾。
昆仑山上忽然飘起了漫天大雪,那雪,十年难得一见……
四、妄言
又过了三年。
倾城在吴念的酒馆中遇见了一个男人。他不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亦不是名振江湖事业有成。但是他对她很好很好。他不求她回报什么,她从他炽热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爱意。
“倾城,如果可以的话,跟他走吧,他会照顾你一生。”吴念说。
“我想过,但总觉得不甘心。”
“平凡有什么不好?树大招风,反会迎来杀身之祸。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不都是纠葛不清?”
“可我要是离开了,这里岂不只剩你一人?”倾城仍有些犹豫。
“你没来之前,我不也是一个人?”吴念唇角又浮起浅浅的笑意。
推开后院的门,满院梨花开得正艳,暗香浮动月黄昏。
倾城坐在梨树下,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叫柳逸寒的男子。他爱她,她是知道的;他想带她离开,她却始终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或许他对于她,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逸寒,我跟你走。”
倾城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逸寒在她面前,兴奋得像得到了玩具的小孩子。
“倾城,谢谢你。”他轻轻地执起她的手,合在掌中,久久不放开。
第二天一早,他们两人便踏上了离开的旅程。
“逸寒,倾城姑娘就拜托你了。”吴念笑道。
柳逸寒感激地给了吴念一个男子汉式的拥抱,扶倾城上马。
“吴兄,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可以去江南找我,我和烟雨楼的兄弟帮得上忙的,定会尽力而为。”
“你是烟雨楼的人?”吴念脸色微变。
“是。”柳逸寒点点头。他捕捉到吴念欲言又止的瞬间。
“呵,你们两个天涯海角,我可就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了。”吴念叹息道。
“那可是个很长的时间啊。”
“的确。”吴念又笑起来,“但是为了一个誓言,我必须留下来。”
“能做吴兄的朋友,真是幸运之至呢。”
倾城突然想起很多事来。她想起吴念后院里种的大片的梨花,她想起吴念每年都有那么一天会喝掉许多梨花酿,独自默默地流泪;她想起吴念冬天时最喜欢看雪,在雪地里一站就是一天;她想起吴念有时会猛然从梦中惊醒,低低地唤着一个她只从他口中听到过的名字……
“逸寒,倾城,后会有期。”
“倾城,小心点,我们要走了。”
倾城朦朦胧胧地听到逸寒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他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紧了马缰。
“驾!”
伴着一声清叱,马蹄扬起一片尘土,眼前的景物有错位的感觉。
倾城转过头去,她远远地看见吴念站在那间朴素的小屋前,仍是一身干净的白色衣衫,一动不动,任衣袂翻飞。
长江从这个小镇流过,滔滔江水沉淀了数不清的前尘往事。
吴念的身影在视线里渐渐消失,逸寒带着她在春日和煦的晨光里策马扬鞭,把散落一地的阳光抛在身后。
他们沿着江岸逆流而上,岸边长着野生的梨树,开着零落的花。
有白色的花瓣飘扬在风里,擦着倾城的脸颊过去。倾城仰起头来看着那些蹁迁的蝴蝶,不由得落下泪来。
“倾城?”柳逸寒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倾城来不及拭去眼角的泪痕,那一张梨花带雨的绝美容颜,不禁让柳逸寒看得失了神。
倾城安静地伏在马背上,逸寒拥着她,她感觉到他的温度,暖暖的,有着说不出的塌实和安全。
这样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怀抱啊……
倾城一直没有告诉逸寒,那一天在路上,她看到梨花的时候,只是想起了一个名字而已。一个会让人流泪的名字。
不是吴念,是妄言。
是吴念一声一声深情唤着的妄言。
五、烟含
自三峡一别,与吴念竟是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