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欧阳广菲急道:“唐大夫莫要虚礼了,快看看歌儿怎么了。”说着侧了侧身体,让出一块地方。青衣女子唐祖芳走过去从被子下拉出秦红楼的手,伸指搭在脉上。片刻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令爱身体无大碍,只是昏迷日久太过虚弱了。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不难康复。”
欧阳广菲目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道:“一事不烦二主,麻烦唐大夫为小女开个补方。”
唐祖芳点头道:“庄主随我来。”欧阳广菲起身随她向外走去。秦红楼往了还跪在地上的苔儿三人道:“起来吧,去找个丫头来伺候。”
“谢少庄主开恩。”三人仿佛得了赦令。连滚带爬往外走。秦红楼心中长叹:“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些侍子何辜竟要终日提心掉胆。
”歌儿可好些了?”欧阳广菲不知何时转回来,重新在床边坐下。
秦红楼点头,道:“好多了。”
欧阳广菲道:“你问我为什么那么肯定你就是我的歌儿,就凭你的相貌还有这个。”说着轻轻抚向秦红楼的鬓角说道:“这块胭脂记你大概不知道。它其实并不是你生下来就有的。而是我特意点上去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女儿家会点贞洁痣-----”说道此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也跟着飘忽起来。
贞洁痣?不用细想秦红楼也知道那时什么东西。大约是点在男人身上类似于前世女子所点的守宫砂一类的。的确,那东西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女人身上是挺离谱的。但是,自己脸上什么时候有过胭脂记之类的东西?看来离谱的事情不但会发生,还会发生的更离谱。
“碧玉参见庄主,少庄主。”一个黄衣丫头手里拖着木盘走进来,望着两个人行礼。
“碧玉?”欧阳广菲的思绪被拉回,问道:“你不在老爷院中当差,跑到这里做什么?”
叫碧玉的丫头恭敬道:“回庄主,刚才苔儿来回老爷,说少庄主不喜童儿伺候,故而老爷吩咐奴婢来伺候少庄主。”
欧阳广菲目光触及秦红楼鬓角的那一朵梅花状的嫣红,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当你的差。告诉老爷,庄里内务已经够他忙了,少庄主这里我会安排,他就不用操心了。”
碧玉躬身道:“是。”
欧阳广菲道:“把碗端过来。”
碧玉躬身将托盘递上。欧阳广菲从上面端下一只玉碗。摆手示意他退下。碧玉会意,默默退出。欧阳广菲盛了一匙粥用嘴唇试了试温度送到秦红楼唇边,好像在喂婴孩一般。
秦红楼前世今生加起来几近古稀之数,见此情景不由憋红了脸,讪讪道:“我自己来。”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周身无力,一动就虚汗淋漓。
欧阳广菲急忙道:“歌儿别动,你现在身体虚弱。就让母亲尽一点当娘的责任吧。”语气中满含凄苦之意。面对这个伤心的母亲,秦红楼的心里忽然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自己曾经也是个失去骨肉的母亲,那千思万想不得相见的煎熬刻骨铭心。如果自己能给这位母亲一丝安慰,为什么不呢?想到此,顺从的张开口。
欧阳广菲喂得很仔细,不是用手拭去秦红楼唇边溢出的汤汁。秦红楼忽然就想起了李大娘。那个救了自己又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妇人,也不知她们一家现在过的怎么样?自己突然失踪,他们可曾担心?
欧阳广菲将碗里的粥尽数喂完,放下碗道:“你身体太弱,不宜多食。”
秦红楼道:“我知道。”
欧阳广菲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小心翼翼问道:“歌儿可曾习过武?”
秦红楼道:“习过,不过没什么长进。”
欧阳广菲道:“那你喜不喜欢习武?”
秦红楼心里苦笑道:“喜欢又能怎样?现在自己内力全失一定不是因为受伤所致,以后能不能习武还是个未知数。”
欧阳广菲见她不语,说道:“你大概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内力全失了。”
秦红楼点头。
欧阳广菲道:“其实唐大夫不让我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件事的,怕你因为身体太弱承受不住打击。但是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早些告诉你的好。我欧阳广菲的女儿岂是这区区小事就能击垮的。”顿了顿,见秦红楼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狠了狠心说道:“你被人用阴毒的手法废了武功。虽然唐大夫尽了力,但是以后恐怕-----”她嘴上极力把不能习武这件事说的轻描淡写。但是真要她亲口对女儿说出来,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毕竟对于武林世家来说,一个不能习武的少庄主几乎等同于废物。
她这半辈子,娶了七名夫侍。生了五女三男。到头来五个女儿相继夭折。自己悲伤过度,身体日渐憔悴。午夜梦回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一段糊涂事。
那一年她二十六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南下巡查产业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少年自称叫离鸽。刚刚十六岁。不知是那晚月色太撩人,还是少年太美好。一向酒量甚好的欧阳广菲醉了-----
如果她当时知道离鸽的身份不知还愿不愿意醒来。看上去清纯如水的离鸽竟然是以傍门卖笑为生。她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鬓角那一点胭脂红也不是清白的象征,而是与生俱来的胭脂记。她本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她却再也无法放手。因为不久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南下时并没有带夫侍,毫无疑问孩子是离鸽的。
按照律条,chang夫要是令客人怀孕必当处死。孩子多数被堕胎。也有少数人家因为各种原因将孩子生下,要是女孩还好。倘若是男孩还是难逃一死。所以,但凡青楼楚馆中的男儿入行时都要饮一种药,从此丧失生育能力。这离鸽出身寒门,被生活所迫堕落风尘。不知其中细则。平日里行事一味靠小心谨慎,谁知得遇欧阳广菲一时忘情惹出祸来。见昔日恩客携剑而来早吓得瘫软在地。
正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欧阳广菲看着离鸽那一副带露梨花一般的小脸,莫名的心软了。对父亲谎称有事情缠住了,迟迟不愿回庄。一拖就是六个月,直到七月怀胎,瓜熟蒂落产下一个女孩。(这世界,女人怀孕时间短一些,七个月为足月。纯属作者yy)老父称病催她回去,她才将孩子付与离鸽恋恋不舍转了回程。临别言讲,一定会迎他父子回庄。谁知世事变迁,一别经年。她与离鸽今生恐怕再难相见。还好苻鸣寻回了歌儿。
她心中庆幸,目光无意间扫到秦红楼鬓角的胭脂记。心头不由一颤,暗思:“今生见不到离鸽,为何我的心中是这般庆幸?难道我从来没想过再见到他么?为什么歌儿一出生我就想着给她留个什么样的记号,将来好寻她。呵呵-----欧阳广菲,你到底也是个凡妇俗子,逃不脱世俗的束缚。竟然在离开那一刻就想着不再见离鸽。”
第10章 丈夫
“呵呵……欧阳广菲。你到底也只是个凡妇俗子。竟然在离开时就想着不再见离鸽。”
秦红楼躺在床上看着欧阳广菲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不免也是一阵叹息:“做人难,做个万人瞩目的人更难。”想着想着模模糊糊睡去。
老太爷果然守信,几天后的傍晚带着两个贴身侍童来到秦红楼床前。一张老脸笑的仿佛秋日里的菊花。
秦红楼见他到来,强打起精神问道:“人呢?”这几日她清醒的时候非常少。尽管她努力不让自己睡去还是无济于事。除了知道自己现在名义上的母亲叫欧阳广菲以外,连伺候自己的丫头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和这个便宜爷爷也只打过一个照面。谈不上熟悉。从这老家伙一进来秦红楼就有一种预感;这家伙有猫腻。
老爷子笑道:“急也不在这几天。爷爷已经安排好了。保准你满意。”他的身材年轻时一定很高大,现在虽然有几分佝偻,但是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老男人露出那样‘温婉’的笑容,足以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了。好在秦红楼修养极好还不至于失态。说道:“既然如此,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
老爷子佯作不悦道:“啧啧,这是孙女和爷爷说话的态度么?”
秦红楼傻眼了。这老头的表情怎么那样丰富?而且一样比一样惊悚。但是,秦红楼没时间分析这些了。因为她的眼皮已经垂下。虽然她努力不让自己睡去,但是脑海里还是渐渐混沌起来。隐约听到老爷子的呼唤声,接着陷入沉睡中。
这一觉睡的格外长,中间迷迷糊糊好像有吃东西,出恭。但是又像是在做梦。她心里清楚,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了,但是事到如今只能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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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皮,入目是一片火红。墙上贴着鎏金的双喜字。龙凤喜烛静静的燃烧着。喜烛前面摆放着各色吉祥果点。四下里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秦红楼脑子又开始犯迷糊:“我怎么会在人家新房里?”
就在她正要再次沉入睡眠中的时候,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只听一个温润低沉的声音道:“两位小哥连日辛苦,就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铛铛就行了。”
秦红楼勉强打起精神。就听一个童子的声音道:“这怎么使得?要是让庄主知道还不扒了我们的皮。求求少爷,就让我们在这里伺候吧。”
话音未落,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十分不客气道:“要是庄主怪罪下来还有我家公子担着,那就轮到你们了?让你们去休息是我家公子抬举你们。别不知好歹。”声音干脆利落,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两个人影进到秦红楼躺着的房间。只听一个温润的少年的声音低声笑骂道:“你这小子,那么着急关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