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男子停住手呆了一下,方回过神来。低声道:“哦,她不是受了伤吗?怎么起来了?”
  小厮道:“少庄主看起来气色很好。要不要告诉老太爷?”
  男子道:“老太爷刚睡了一会。你去把少庄主请进来,嘱咐她小声些。”
  小厮一愣:“四爷没听说吗?少庄主不会说话。”
  这时老爷子冷哼了一声,睁开眼睛道:“是那个告诉你的?”声音冰冷。
  小厮吓得普通跪倒地上:“奴才也是听别人瞎说的。”
  老爷子道:“你听着,少庄主只是嗓子受了伤。暂时不宜开口。要是让我在听到有人背地里嚼舌头,小心他的皮。”
  小厮几乎快哭了磕头道:“奴才知错了,太爷饶命。”
  那男子呵斥道:“还不快退下。”
  小厮急忙起身退到门口,转身刚要出去。就听老爷子道:“请少庄主进来。”
  小厮躬身道:“是。”走了出去。
  老爷子望了一眼那男子,长叹一声道:“薏儿,你还是这样的心软。甚么时候才能有些长进?”男子道:“薏儿别无他求,只要能长侍太爷身边就好。”老爷子无奈摇头。就看见秦红楼走了进来。器宇轩昂,一身素色衣服,腰间绑着白布。上来矮身行礼。老爷子点点头,道:“庄中情况你都知道了?”
  秦红楼点头。老爷子看到她安然无恙十分欣慰,想到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女儿心里又有一丝凄凉。拉过旁边男子的手道:“这是你四爹爹。”
  秦红楼抬目,那是一个平淡中透着清冷的男子。略一拱手行个半礼。男子同样回个半礼。老爷子看在眼里,暗暗点头。他原以为秦红楼自幼浪迹江湖,身上定然有不少浪子习气。散漫不知礼数,也在情理之中。没想到她落落大方,毫不做作。好像天生就是贵人一般。心里的大石头不由落了一半。但是,随即又悬了起来。暗道:“看这孩子的做派,绝非池中物。也不知青锋山庄这方小天地留不留得住她。”
  “老太爷,这是林管事送来的物品清单。”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捧着托盘径直走到软榻前。看也没看站在当地的秦红楼。
  老爷子却一点责怪之意也没有,说道:“先放在一旁吧。去见过你家少庄主。”
  小厮回过头望见秦红楼,急忙放下托盘行个大礼道:“奴才见过少庄主。这两天事多,恕奴才眼拙没有看见少庄主在这里。”
  老爷子道:“起来吧。这些天多亏有你,老夫省了不少心。”
  小厮大大方方站起来道:“老太爷,严总管在外面候着呢。林管事说要是老爷子看了单子没有甚么要示下的,尽快交给她,她好着人尽快采办。”
  青锋山庄经此一役,伤亡惨重。管事们也是身兼数职,忙的不可开交。老爷子心里明白。奈何年事已高,又十数年不曾打理庄中事物。尽管三天没有合眼,山庄内外还是一团乱麻。疲惫的摆摆手道:“让严总管进来吧。告诉林管事,清单过会给她送过去。”
  小厮应了一声匆匆去了。不一会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面皮白净的中年女人。年纪四十多岁。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站在当地躬身行礼:“严匡见过老太爷。”许久没听到老爷子的声音。疑惑的抬头,却看见老爷子双目闭着竟然是睡着了。不由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侍立在旁的四爷。四爷头也没抬,对于她的询问之意视而不见。侧蹲下身,专心为老爷子捶腿。好像在他眼里只有老爷子,旁的无关紧要。
  严匡有几分尴尬的杵在地上,进退两难。秦红楼走上前伸手扶起她。严匡并没有见过她,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老太爷房间的秦红楼心存着几分警惕。问道:“阁下是……”
  四爷突然道:“这位就是少庄主。”
  严匡急忙行礼道:“见过少庄主。”
  秦红楼扶住她,没有让她拜下去。见旁边桌上有纸笔。提笔写道:“把账本给我吧。”
  严匡有些迟疑,望向四爷。后者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在秦红楼的注视下严匡只得把账本递过去。秦红楼示意她坐下说话。自己在一把红木椅子里坐下。严匡告了罪在下首坐了。秦红楼在纸上写道:“我年轻,没经过事,还望严总管不吝赐教。”
  严匡谦逊道:“少庄主言重了。严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红楼也不兜圈子,写道:“如此,麻烦严总管将庄内情况一叙。还有老爷的丧事可有什么风俗,忌讳?”
  严匡道:“是。”将庄中事物简单叙说一遍。无非就是对于死伤之士的善后事宜,铸造处的人手不足,对已付定金的客人难以按时交货。再有就是庄内人手也短缺的厉害。老爷已经停尸三天了,连何适的棺木都还没有。庄主又伤的严重,跟前不能少人。至于丧葬习俗和秦红楼已知的没有太大出入。
  秦红楼一面听她叙述,一面打开账簿。原来是青锋山庄进来的进项开支之类。再仔细看,这些只是庄中的内务开支。账上余额不过几万两。随手拿过刚才小厮放在案头的清单,逐一过目。删减几处又加上几笔。交到严匡手里,写道:“麻烦总管着人送去。”
  严匡看了一眼清单,抬头望向秦红楼时。目中露出异样的神情。心道:“这个少年女子,气度从容,果然不亏是庄主的女儿。可惜……”轻摇了摇头,抬声道:“来人。”
  一个小厮应声进来。严匡将清单交给他,嘱咐了两句。小厮去了。
  她只顾吩咐小厮,没想到声音高了,将老爷子惊醒了。老爷子看到她,强打起精神道:“人老了,精神就不济了。让严总管久等了。”
  严匡道:“老太爷折杀属下了。”
  老爷子抬目不见清单,问道:“那清单呢?”
  严匡道:“少庄主已经过目,交下去办了。”
  老爷子望向秦红楼,对严匡的话倒也不十分意外。心里却有几分喜悦:“这孩子,看来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转向严匡道:“也好,歌儿也大了。庄主现在又不便处理事物。严总管,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和少庄主商议。歌儿年轻,还要严总管多多费心。”
  严匡道:“是。”虽然对刚才秦红楼的表现还算满意,但是心里还是抱有质疑的。这么大的产业一下子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是谁都会质疑。
  老爷子也不是没见识的人,心里自然知道她不会这样轻易信任秦红楼。说道:“少庄主大病初愈,身体不好。就不去外面议事了。有什么事情麻烦严总管到这里来商量吧。还有各项内务也通通送到这里来。”
  严匡道:“是。”老爷子的意思她是明白的,还不是怕秦红楼压不住场子,下面人借机蒙蔽她。
  严匡办事很麻利。半天时间,老爷子的院子里仿佛成了聚会场所。丫头、小厮,管事的相公和外面的各处总管,管事,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偌大的上房,除了老爷子的卧室。另外两间都成了帐房兼议事房。
  十几个帐房娘子埋头在账册中忙碌。不断将核算好的账簿送到秦红楼手中。秦红楼一面看着账簿,一面听下面人回事。不时腾出手来在纸上写着什么,有专门的小厮交给来人或者打法人送出去。举手投足从容不迫。严匡在旁边帮忙。忙的不可开交。偶尔望一眼这边的情况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担心,这少女的气度对于初次接手这样的事物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就是不知道这样短的时间,她把经手的事情处理成什么样子了。过后自己给她打扫战场的时候,不要太傻眼就行。她那里知道,秦红楼对这样的情景简直驾轻就熟。当年她为了躲开林秋月,经常数月不回庄。庄中事物往往堆积如山。最多一回,回事的人从书房一直挤到山腰上。为了先见到庄主,较劲私斗的事情时有发生。
  房间里伺候的侍女、童子,大约是受到了秦红楼的感染。一个个精神抖擞,有条不紊的进进出出。连说话都好像底气足了。
  秦红楼回自己住处时已经是深夜了。随行的只有一个今天临时调到身边的丫头,叫黄龙。房间里亮着灯,等着她的不是花千鲟,而是梁素心。见她回来说道:“师父让我给你送饭来,他说你忙了一天一定没顾上吃饭。”
  秦红楼真是饿了,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坐下来就吃。梁素心垂头道:“你吃着,我就先走了。”说完逃也似的离去。秦红楼吃饭一向很快。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吞下肚。将碗一推习惯性的往浴桶方向走去。入目却是一面悬挂着孔雀图的墙壁,不由一愣。才想起自己已经异世为人,这里不是红枫山庄。也没有细心的花千树为自己准备浴汤。心里好一阵难过。有些沮丧的往内室走去。
  室内只点了一只蜡烛。和那张黄花梨的雕花大床相对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卧榻。一个身影卷着被子躺在上面,似乎已经睡着了。秦红楼忽然就想起了薛雨心,那时她就经常睡在自己对面的卧榻上。睁着眼睛看她睡觉的样子。有时候会突然钻进她的被子里,搔她痒处。两人就会笑闹做一团。只有那一刻,秦红楼才会卸下伪装。
  “嗨……”秦红楼无声的叹息,紧了紧腰间的歌意刀。这一生注定和他做不成姐妹。走到床前将刀卸下放到床头,和衣倒在床上。阖上双眼。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秦红楼睁开眼就看见花千鲟站在床边。花千鲟见她望向自己说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也知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但是大哥已经嫁给薛庄主了。你就是再挂念他也无济于事。
  还有,我二哥呢?他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怎么我来这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见他?”
  想到花无忧,秦红楼心里就闷闷的痛。江湖凶险,也不知那娇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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