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风景甚好。两位要是不嫌弃，就随我来。”
秦红楼心想：“这鸨儿说话好没轮次，天都黑了，再好的景致你看的见？”
万怀庸已经站起来，向她做个请的手势。秦红楼抱拳，意思‘不用客气。’两人随着鸨儿穿堂过户来到后院。眼前豁然开朗。难怪鸨儿说景致甚好。只见三面围楼，挂起无数形态各异的灯笼。整个天井是一个大池塘。上面建有九曲回廊将三面楼房连在一起。池塘中又点缀些假山，绿植。微风吹过，水波荡漾。倒映在水里的各色灯光随着波纹荡起一片灿烂的光辉。偶尔数声丝竹传来，清音缭绕竟然有几分仙山道境之意。鸨儿带领两人并未停步。穿过回廊，向东一折。墙角处竟然有一个小门。还没进门就看见里面烟波飘渺，波光淋漓。待进了小门才发现眼前是一片浩瀚的湖面。门后是一溜木板搭建的小码头，泊着数十条小舟。有敞篷的，也有雕花船舱的。还有一些平常的独木舟。
秦红楼这些天虽然忙碌，但是对自己眼皮下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她知道这觅芳楼是数天前从外地来的。当时只有几两大车，一二十个人。买了这座贾姓商贾的私宅，成了这座小镇上最豪华的风月场所。但是，这贾家私宅实在太让人意外了。前临街市，后傍清风湖。可进可退，能守能攻。如此构思巧妙，匠心独具之所也不知是那位高人所建。可惜秦红楼来的迟了，无缘得见这座庄院原来的主人。
鸨儿领着两人也没有登舟，只是经过几个小码头。绕到庭院的后面去。顺着一条向上的石阶来到一个阁楼。这个阁楼本来是建在主楼楼顶上的。却没有门户和主楼想通。阶梯留在主楼背后，自成一体。也不知道当时主人是怎么打算的。不过这里倒真是观景的好地方。向前，近可以看院中灯火，远可以看到渐渐安静下来的小镇大部分的街景。往后可以看见夜色中朦胧的清风湖。要是等夜静了，加上两三点渔火不是更加别有风趣？
阁楼南北西三面开窗。门留在东面。收拾的十分素雅。靠西，窗下放着一张软塌。榻上有个檀木小几。放着青铜的兽面香炉。地上一张不大的檀木方桌，只有两个凳子。鸨儿道：“两位姐儿，可还满意？”
万怀庸点头：“甚好。”她明显心中有事，只要清静就行。
鸨儿道：“两位稍等，我这就去张罗酒菜。”
万怀庸道：“菜色你说了算。但是酒一定要‘胭脂梦’。”
鸨儿面露难色道：“姐儿恐怕不常来，不知道觅芳楼的规矩。‘胭脂梦’虽好，但是数量有限。只有贵客可以品尝到，一客一觞。”
万怀庸粉面一沉，美目一瞪：“是怕姐掏不起银子？”
鸨儿急忙道：“姐儿误会了。觅芳楼开门就是为了赚银子的。那还闲银子咬手？这样规定实在是为了众家衣食父母着想。实不相瞒，‘胭脂梦’入口甘美，但是后劲十足。倘若饮多了，怕不要醉个三日两夜？大家来此消遣的，哪有那多时光蹉跎？”
万怀庸不耐道：“你只管取来，姐就是寻醉来的。”
鸨儿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安排。”转身时有意无意瞟了秦红楼一眼。急步下去了。不一会带着几个僮儿鱼贯而入。摆了菜肴，安放下杯著碗盏。道个安问道：“可要个倌儿伺候？”
万怀庸挥手道：“走你的。记得上足酒就行。”
鸨儿道：“好说。一定让姐儿乘兴而来，满意而归。”转身时再次瞟了秦红楼一眼。
秦红楼心中思量，看着鸨儿神色，不知安着什么样心思？
万怀庸已经斟了两杯酒，一杯递到秦红楼面前。举杯道：“请。”仰头饮尽。秦红楼端起来尝了尝。入口果然甘香醇厚，但是不够辛辣。总是少了些豪迈，多了些柔媚之意。心道：“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佳酿，不过是借着粉头博了个名目的俗物。”抬头却看见万怀庸自斟自饮几杯已经下肚。急忙起身，沾了酒在桌子上写道：“酒不是这样喝的，容易醉。”
万怀庸道：“不是告诉你姐心里烦，就是要醉的吗？”
秦红楼默然。如果真像人说的‘一醉解千愁’醉一次又何妨？前世因着自己身份的特殊，是从不敢喝醉的。但是，今生……望着万怀庸一杯接着一杯。落寂中也有几分洒脱。心生羡慕，暗道：“既来之，则安之。何不率性一会。今日就舍命陪佳人了。”回到座位，提起另一个酒壶。也不耐烦一杯杯斟去。对着壶嘴就是一气猛喝。果然觉得这庸俗之物也能喝出几分豪气来。
万怀庸看见，叫道：“这才是好姐妹。”弃了杯子。也照样画葫芦对壶狂饮。喝完大叫：“上酒。”僮儿轮流来往不到半个时辰。两人竟然喝下十几壶‘胭脂梦’，万怀庸还是叫着上酒。
‘胭脂梦’入口甘甜，但是后劲果然很大。秦红楼酒量一向很好，但是此刻隐约觉得头脑昏昏的。万怀庸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口中兀自喊着上酒。
小厮又送来两壶。她拿起其中一壶，却没往口里送。楞楞的看着秦红楼道：“妹子，你答应姐姐一件事好不好……”
秦红楼提着壶。点点头。
万怀庸道：“过了今天我就不能跟在他身边了。你答应我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受委屈。”
秦红楼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不解的摇摇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万怀庸凄然一笑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有件事他一直不让我说。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人了，那人就是你。但是你已经有丈夫了。注定给不了他唯一。我只求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将来会有多少夫侍。都要对他好……”万怀庸说道此，喉头一哽。眼角有闪亮的泪珠滑落。击案而歌：“碧波幽涧绽清芬，芳华惊掠浪子魂。回看风烟揽无处，却待月心月无心……”声音渐低，竟然睡着了。
秦红楼也有了几分醉意，指着她笑。心道：“你喝醉了。胡说什么呢？薛雨心喜欢的人已经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你那样喜欢她，为她付出了两生两世，难道要放弃了？你不是说，就是枯木你也会让她再发新芽的吗？你快醒醒。说不定明天再见她时，她就已经春心萌动，从此与你相依相伴永世不离。”
她上前想推醒万怀庸，过去的仇千浪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沮丧过。她要她振作起来。因为秦红楼始终相信，仇千浪的痴情迟早会打动薛雨心的。也只有仇千浪才是薛雨心最好的归宿。
大概她真的醉了。一推扑了个空。踉跄一下向前倒去。没有预想的跌倒地上，而是扑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第34章
秦红楼一个踉跄跌入一个结实的怀抱。抬起一双朦胧醉眼，看见一张冷峭的俊脸。窄窄的剑眉，薄薄的嘴唇。咧嘴一笑：“这才是心有灵犀。知道万怀庸在这里喝醉了。就寻了来。可怜那个痴情种，自己还蒙在鼓里呢。”勉强站直身体，指了指醉卧在桌子上的万怀庸。向薛雨心拱拱手，意思‘拜托你了。’摇摇晃晃向外走。
“你甚么意思？”薛雨心的声音冷的几乎挂下霜来。
秦红楼忽然想起，自己的手势除了身边几个人。别人看不明白。虽然自己和薛雨心前世情同姐妹，但今生不过几面之缘。他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从桌上捡起一根牙著沾酒写道：“万姐姐就交给你了。祝你们白头皆老，永结同心。”
薛雨心猛地抬头，望向她，颤声道：“你说什么？”
秦红楼醉眼朦胧，那里看得清他那绝望的眼神。接着写道：“别忘了请我和喜酒。不然我可不依。”丢下牙著往外便走。心里兀自暗暗得意：“仇千浪，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不……不……”薛雨心心如刀绞，眼泪不知何时爬满脸庞。心里狂呼：“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她。你回来，回来……”却没有勇气唤出声。无助的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阁楼外。回头望着沉醉不醒的万怀庸，一股恨意升上心头。怒道：“你不答应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吗？难道就是这样的结果？”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向她刺去。长剑临近万怀庸的眉心一线距离又生生停住。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心底说：“万姐姐就交给你了。祝你们白头皆老，永结同心。”
“不……”薛雨心长剑脱手，抱头痛呼：“我不听，我不听……”那声音却仿佛一道魔咒，越发清晰的在心头徘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薛雨心凄厉的哭喊像一道闪电，划过觅芳楼的角角落落。回荡在渐渐入梦的小镇上空。
此时，秦红楼因为不胜酒力昏睡在了一条小舟之内。微风拂过，小舟摇啊摇，好像婴儿的摇篮。梦中她看到了她的坚儿，口中稚嫩的呼着‘庄主’蹒跚着向自己走来。
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如果说花千树是自己累的时候停靠的港湾。坚儿就是她心灵的支柱。没有他，秦红楼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勇气和耐心把红枫山庄的庄主做下去。坚儿的到来，就像漆黑长夜忽然亮起了一盏明灯。照亮了她心中的孤寂。虽然不是她生的，但是她爱坚儿入骨入髓。
“坚儿……”梦中坚儿还是幼时模样。圆嘟嘟的小脸，眨着两个满含探究的眼睛。望着她的脸认真问道：“荷花叫年叔叔爹爹。为什么我要叫你庄主？”
秦红楼狠狠亲了他一口，笑道：“鬼灵精。”
忽然一阵琴声传来。坚儿不见了，红枫山庄也不见了。秦红楼一惊睁开眼睛。头脑还有些发昏，眼前景物似乎很不真实。但是琴声确实清清楚楚传入耳畔。琴音清冽，如同幽涧中时而舒缓，时而奔腾飞溅的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