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秦红楼点头。
冯绛飞望了她一眼，摇头道：“流言误人呐。”辞退出门而去。
秦红楼道：“那草民也告辞了。”转身欲走。
万怀庸道：“留步。”
秦红楼回头。
万怀庸一步步走到秦红楼面前，道：“江湖朋友最重义气。怎么说我们也是姐妹一场。你就这样走吗？”
秦红楼道：“难不成你还有礼物送我？”
万怀庸道：“我费尽心机请你出来，难道只是为了叙旧？”
秦红楼道：“不然呢？”
万怀庸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想生孩子。这天下虽大，可除了你我不知道谁还能帮我。”
秦红楼冷笑：“恐怕不止如此吧？”
万怀庸抬手打在她头上，笑骂道：“你这‘花豹子’就不能笨一些？”目中却难掩一闪而过的阴霾。她确实动机不纯。欧阳小君是老虎，秦红楼就是她的翅膀。要是老虎长了翅膀那后果不堪想象。所以，她要把老虎的翅膀牢牢攥在手里；让她就是有翻天的本领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一声‘花豹子’触动了秦红楼心中柔软的一面。前世今生，真正能畅所欲言的朋友唯有仇千浪一人。不管怎样，朋友需要帮忙她怎能拒绝。点头道：“好，我留下。”
万怀庸笑开了，仿佛阳光下盛开的牡丹，华贵灿烂，光芒万丈。秦红楼就像一颗定心丸。有她在仿佛什么样的难事都可以迎刃而解。包括自己和薛雨心的事。
明天又是十五，是薛雨心毒发的日子。想着，万怀庸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小腹，心道：“明天，会如愿以偿吗？”
秦红楼轻嗤一声：“别做梦了。你虽然体质不同于常人；但是，前些时候所饮的药性还没有过。想要怀孕至少的三个月以后。”
“三个月？”万怀庸恨不得自己的肚子立时就能鼓起来，三个月太久了。
“十多年都等了，何必在乎三个月。”秦红楼伸个懒腰：“我在那里睡觉？”
万怀庸道：“我请你来可不是睡觉的。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一个月都不想等。”
“没办法。”秦红楼摇头，左右张望：“有没有吃的？我晚饭还没吃呢。”
“我不信。”万怀庸像个耍无赖的小孩。
秦红楼忘了她一眼：“爱信不信。”在凤案上找到一碟精致的小点心，捏起一块放到口中。嚼了两下却咽不下去。薛雨心口中塞着布巾被绑在床上的样子，不受控制的浮上心头。心头黯然，道：“我们对他的伤害已经不可挽回，如果可以，告诉他你有多爱他吧。或许他可以当成麻痹自己的借口，让心中的痛稍缓。”
万怀庸一愣，过往种种皆上心头。猛然惊觉，这么多年，自己虽然爱薛雨心入骨。却只顾自己的感受，爱他越深，折磨他越深。因他情动时一声‘歌儿’自己就会不受控制的将他伤到体无完肤。
因他一句‘可否归去？’自己便杀尽青萝山庄百余口，将他苦心经营的家园付之一炬。
因他梦魇中一句呼唤‘王林，你在哪里？’自己便对同门师姐痛下杀手。她要他无处可去，只能留在自己身边。即便如此，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让人当中凌辱他的侍儿，只为逼他就范；在他面前挖去园丁双目，只因他多看了她一眼……
“我错了。”万怀庸一掌打在自己脸上，转身向外疾走。她要去告诉他自己多爱他，连一刻钟都不能等。
“回来。”秦红楼高呼。要知道这里是御书房，她是一朝天子。案头还有许多奏章要批，还有早朝的政务要理。
万怀庸置若罔闻，她此刻要做的事情，天塌下来都阻止不了。
“来人。”秦红楼聚气高呼，声音穿透宫殿向四处扩散。巡防的侍卫闻声向这边涌来。秦红楼站在御书房门口，喝道：“拦住她。”
众侍卫一愣，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皇上特别吩咐以君王之礼相待之人。让这些兵士何去何从？
兵士虽然没有出手阻拦。但是，许多人围在一起还是阻挡了万怀庸去路。万怀庸大怒：“反了，再不让开通通格杀勿论。”
秦红楼一脚蹬在御书房高高的门栏上，身形如出弦利箭飞向万怀庸。一把抓向她的肩头。万怀庸错步侧身躲开，回头就是一掌。两人登时战做一团……
万怀庸终是不敌秦红楼，几个回合下来被秦红楼止住经脉僵立当场。众侍卫呼啦啦围上来，明晃晃刀剑对上了秦红楼。
“退下……”万怀庸将一腔懊恼全撒到侍卫身上。
众侍卫小心翼翼后退。
秦红楼松开手道：“别忘了，你现在叫赵梦华。是祈国的皇帝。”
万怀庸望了一眼灯火辉煌的长龙尽头出，甩袖回了御书房。秦红楼说的没错，她现在不是当年那个浪迹江湖的万怀庸，而是身系万民的一代帝王。纵然心中再迫切，也要忍到朝事之后。
秦红楼看了一眼坐在凤案后无心理事的万怀庸，摇了摇头自向矮榻上躺倒睡觉。眼睛虽闭着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妹子。”万怀庸突然开口，秦红楼佯作睡熟。
万怀庸道：“我知道你没睡着。”
秦红楼只好睁眼道：“你想做什么？”
万怀庸道：“你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个忙。”
秦红楼道：“什么？”
万怀庸抱起案头奏折走到矮榻前，突然没头没脑尽数丢到秦红楼身上：“帮我把这些奏折批完。”
秦红楼翻身：“不管。你是皇帝。”
万怀庸转身就走。
秦红楼道：“你去做什么？”
万怀庸道：“你不帮我，我只好做个昏君。到时候民不聊生也有你一半罪过。”
秦红楼怒道：“那我就做回英雄何妨？”她不能容忍别人把担子往自己头上压。万怀庸却掐着了她的软肋。她说‘有你一半罪过’分明再用青锋山庄的安危要挟她。
“算你狠。”秦红楼咬牙。极不情愿的从榻上爬起来。拿起一本奏折，忿忿打开……
万怀庸继续坐回她的凤椅发傻。
第82章‘草莽皇帝’
万怀庸重新坐回她的凤椅发呆。不知想到了什么嗤嗤的傻笑。
秦红楼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强迫自己沉下心看手中折子。天知道，她讨厌死了这种东西。
万怀庸去上朝走的时候，正看见她蹙着眉极度郁闷的样子。心里顿时仿佛春风吹过冰湖，乐的一片稀里哗啦。她终于找到折磨这女人的法子了，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散朝的时候，今天的天气都仿佛分外的好。连阳光都明媚的可爱起来。要知道，那可是六月的大太阳啊。宫人们头上的汗水都赶上大雨点子了。
她直接去了别院。那里是薛雨心居住的地方。也是皇宫中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薛雨心一身武功虽然早废了，她还是不放心。生恐他那一天忽然不辞而去。
薛雨心跟了她十几年，从江湖到庙堂。却始终没有名分。直到现在，他的称呼还是‘公子’二字。所以别院没有名字，他不受宫规束缚，宫人也不得到此搅扰。这里俨然成了皇宫中的禁地。在万怀庸心中却是一方只属于她和他的江湖。不是没想过给他一个名分，而是她实在找不出能配得起他的称呼。
像过去的无数个十五一样，她脱去了冕服。只穿了一件白色薄绸的长衫。放轻脚步向薛雨心所在的地方走去。侍儿看到她，无声的施礼。然后悄然退下。
屋子里很静，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薛雨心坐在床边。浓密的黑发一直披散到床榻上。他面前放着一张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小石桌。桌上有一碗吃了一半的白粥。很明显，她进来前，侍儿正在喂他吃粥。这样的情景她见得不止一次。今日里却倍感心痛。从什么时候起，曾经风华绝代，光芒璀璨的少年变得连吃饭都要人照顾？
她走过去，端起碗。将粥喂到薛雨心唇边。看着他木偶一般张口。眼泪就忍不住流出来，一滴滴落到粥碗里。往日并非不心痛，而是那痛很快会被铺天盖地的酸涩淹没。而后化成无边的妒火将她烧的理智全无。清醒之后，看到的往往是已经被自己折磨的体无完肤的他。除了仓皇逃离，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薛雨心双目空洞，似看着她，又仿佛根本没看她。粥喂到嘴边就吃，不喂就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他在自我催眠中。事实上，除了昨夜看到秦红楼那一刻；这些年他几乎没让自己清醒过。现实太残酷，他无力改变，更无法面对。
万怀庸的眼泪越落越凶，伪装了太久的冷酷一旦崩溃，心痛便泛滥四溢，无法遏制。她丢下碗，几步跨过去。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头拱进他单薄的胸膛呜呜大哭。从昨夜就开始给自己鼓气，要自己对他说‘我爱你。’此刻却全然顾不上了。她哭，纵然是因为心痛；到后来却只觉满腹委屈。
第一次去青萝山庄，她是有目地的。她有满腔抱负，冲天壮志。只有登上那至尊顶峰才能实现。万家久居僻野，毫无根基可言。一切只能靠自己。她本从江湖来，只能靠江湖人。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被人暗算失足落下山涧；却误入了人间仙境。那嬉水的少年不正是偷入凡尘的仙子么？
从此，什么家国天下，什么苍生社稷，都和她无关了。她心里，眼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他。甘愿舍皇女之尊与他牵马坠蹬，希冀他遥遥无期的回眸相顾。
后来她遇到了那个讨厌的孩子－－－－－－秦红楼。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第一眼看见秦红楼就对她讨厌到心慌。要是早知道后来的事情，她那会一定会掐死她。为此，她后悔的暗地里不知抽了自己几回嘴巴子。
亏自己那会还因为她救了薛雨心对她感恩戴德。得知，薛雨心中了那种毒；自己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