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锦绣轻叹了一口气,低沉地说道:“贫尼出家前不过是一个采女,如何当得起母后二字,皇上需知,唯有太后,皇后正宫之位才配得起这两个字。”
“母后…”
宇文沐恒痛苦地闭上双目,无奈地呼唤了一声,母亲心里的那个结始终无法打开,而自己与母亲的那道沟也似乎再也跨不过去了。
锦绣蓦地起身,朝着宇文沐恒施礼道:“倘若皇上有办法令贫尼踏出静心阁,贫尼便当做释怀了。”继而转身走进了内殿,独留他一人跪在这里,任凭身后的呼唤是多强烈,她都仿若没有听见,“母后!母后…”
言诗早已将一切收拾妥当,看见“待承阁”内一切灯火熄灭之后,挽着包裹正欲离开待承阁,借着月光“待承阁”隐约可见,錾金的三个大字,待承——等待承恩,黯淡无光的“待承阁”还透着一份悲伤。
“要走了吗?”
只听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收回了那抹感慨,回头一看,林然已在院中恭候多时。
“姑姑…”
林然宽慰地笑了笑,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瞥向言诗干瘪的包裹,“自从那天之后,姑姑每晚都在这里等。”
言诗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终于哽咽道:“姑姑,或许是我前世欠了他,所以今生一定要偿还。”
林然无奈地望着这个为情所困的女子,为情生,为情死,“你不是说,已经过去了吗?”
“那是对姑姑而言,言诗,过不去…”
言诗静静地看着天上的那轮弯月,不算皎洁,可也算清澈,沙哑的声音在这寂静寥空的夜晚似乎特别嘹亮。晚风轻拂,拍打在脸上,似乎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也许,是心在痛。
“回去看他把一个一个的女人充实后宫吗?倒不如嫁给皇上。”
“姑姑,言诗只是想做他身后的女人,他弑父篡位,根基不稳,言诗只是想帮他,若言诗有这个能力,决不让两国开战,倘若言诗真的阻止不了,姑姑对言诗大恩大德,言诗宁死也会护全姑姑。”
言诗直直地跪在了林然面前,林然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是做什么?”
她不敢抬头,她不敢面对姑姑的眼神,她怕舍不得,靳国,只有林然对她最好,她在林然的身上就像看到了子若的影子。
“姑姑,言诗心意已决,请姑姑成全!”
林然浅浅一笑,郑重地将言诗扶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了一块令牌,交到了言诗冰冷的素手中,“这是姑姑的出宫令,拿去吧。”
言诗抚了抚出宫令,那上面有林然给的温暖和祝福,温润的感觉流遍了全身,直达内心深处,夜间的凉意不在,不散的窝心敢取代了那阵阵寒人的凉气。
言诗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可是,林然为她所做的,岂是一句“多谢”就可以敷衍了事的?
林然勾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背对着言诗哽咽道:“走吧,过了时辰就不能出宫了。”
言诗心里明白,姑姑只是希望离别容易些,言诗的唇不住地颤动着,她紧紧握着挽着的包裹,借此来平衡内心的失控与伤感,终于,迈出了脚步,离开了待承阁,临行前,只有那么一句“姑姑保重”随风飘散进了林然的耳边。
卞国的天很蓝,风也很柔,风拂过她的脸,撩起额前的发丝,那眉心一点有如鲜血般若隐若现,朱唇杏眼,纤腰素指,弯弯的柳月眉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如此姿色看得门口的家奴都直咽唾沫,可是,那风过无痕中透着几分凄伤的脸,又让人望而生畏,阴冷得可怕。含笑仰望着“将军府”三个大字,多年不见裴逍遥,当年离开的时候,他生死未卜,如今,却有如此豪华的府宅,真是世事多变。
径自望去,府中匆匆忙忙跑出一个家奴,欣喜道:“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多谢。”
含笑在家奴的引领下进去了大堂,她并没有过于注意大堂的摆设,而是将全副精力投在了正中优雅的女子身上,身着紫衣襦裙,头上戴满了各式朱钗,在阳光的投射下更是耀眼夺目,如此多的朱钗,倒将原本青丝如瀑的发丝遮得隐天蔽日。
女子悠闲地品着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含笑暗自偷笑,与孙昭仪的目中无人倒有几分相像,女子高贵地放下了青铜觞,细细打量了含笑一番,穿着朴素,不过是粗衣而已,头上也只有一根束带绑着,长长的青丝齐腰,女子在含笑身边来回徘徊了好几圈,终于开始端详她的正脸,浓厚的发丝齐眉,额前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双水灵的眼睛,肌肤如凝脂,朱唇如红果。人要衣装,就算这女人长得再怎么美艳动人,比起我孟水涟还是稍逊一筹。
孟水涟的嘴角泛起一抹得意之色,含笑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裴将军不在吗?”
孟水涟勉强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目光依旧打量着含笑,“我是将军夫人,姑娘有事的话,告知我也是一样,我会转告我家夫君的。”
含笑被这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牵强地说道:“既然将军不在,含笑改日再来登门造访。”
孟水涟闻言,猛地一怔,脸上仅存的笑容渐渐逝去,脸色铁青,心跳漏了数拍,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心房,含笑正欲离去,孟水涟朝大堂外吼道:“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我抓起来关进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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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回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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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里寻她千百度(五)
登时,门外冲进了两名家奴,毫不留情地缚住了含笑的双臂,含笑皱了皱眉道:“夫人这是何意?”
孟水涟脸色阴沉,扬起一个耳光,落在了含笑的脸上,“你这个贱人!”
含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隐隐作痛,仇视着孟水涟,孟水涟却因打了含笑一耳光洋洋得意,但似乎怒气还未全消。
“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贱人押下去啊!”孟水涟不满地吼道。
两名家丁“诺”了一声之后,便将含笑押去了柴房,而大堂中的孟水涟却发疯似地开始抓狂,将桌案上的青铜觞拂落在地,一番折腾之后,精疲力竭地倒在了椅中,咬牙切齿地看着门外。
裴逍遥回来后,见地上凌乱不堪,厌恶地瞥了一眼孟水涟,孟水涟这时已缓和了心境,换上了一种欣喜之情,“将军,你回来了。”
裴逍遥目无表情,冷冷地“嗯”了一声,已经不想再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了,准备回房之际,却听孟水涟惶急道:“将军留步!”
“还有事吗?”裴逍遥暗叹一口气,明明正值壮年,却让人感觉当年的那种英气似乎衰退了不少。
孟水涟嫣然一笑,羞涩地垂着头,“今天是受孕的好机会,不知将军是否…”
“太后娘娘给皇上出了一道难题,近日实在无暇想这些事。”
裴逍遥再不多说一句,就此负手离去,而孟水涟此时更是狂上加狂,拼命攥着手指的锦怕,想起一年前皇上赐婚,洞房花烛之夜,他竟喝得烂醉如泥,与自己缠绵之际,还不断念着“含笑”之名,此等大辱,她堂堂一个太师千金如何受得起!
今日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含笑,她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裴逍遥回到书房后,从桌案上零星的书堆中,随手拿了一本,翻了几页后,将里面的素色锦怕拿了出来,上面只有一对水中鸳鸯,还有两个嫣红如血的大字,一“笑”一“恒”。笑,恨,如此简单的两个字,竟道出了她多年来的生涯,还有她心里的那个人…
这锦怕是当年带她出宫的时候,她无意间落下的,自那时起,他也明白了,她是九皇子的人,更是钟情于九皇子,而这锦怕,自己也不知为何,竟保留至今,也许,是因为两年前最后一次见她时的那抹笑容;也许,是因为她的坦诚,“裴将军,我叫含笑,不是苏云,记住,含笑!”;又也许,只是因为,自己想记住她…
她失踪了两年,皇上亦是寻寻觅觅了两年,可她却从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裴逍遥心里不明白,若这锦怕真是对皇上的情意,为何她要躲躲藏藏,不愿见皇上?
想到此处,裴逍遥已经累了,只听门外跑进一女子,长相水灵,粉衣襦裙更衬风采,可爱至极,“哥,刚才那姑娘是来找你的吧,我说你怎么对大嫂那么冷淡,原来是心里有人了啊!”
女子笑嘻嘻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裴逍遥的脸色骤变,一边玩着自己的青丝,还一边喃喃自语,“那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比大嫂还好看。”
裴逍遥越发觉得事有蹊跷,缓缓吐出“姑娘?”二字。
女子继续笑嘻嘻地说着,“是啊,就在你回府前不久啊,大哥,你没看见她吗?”
见裴逍遥不语,女子有些开始担忧了,挑了挑眉,“不对啊,大哥,你回来的时候,她应该还没离开,难道你进府的时候没看见她?”
裴逍遥情急之下狠命地拽着女子的玉臂,惶急地问道:“飘絮,快告诉大哥,那姑娘长什么样?”
裴飘絮挣了挣被拽住的玉臂,“大哥,你弄疼我了。”
裴逍遥慌忙地松开了手,继续问道:“快告诉大哥,她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