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言诗抿嘴笑了笑,轻轻地缠勾住归海残天的脖颈,伏在他的耳边暧昧地说道:“你晚上,是不是夜不能寐地在想我?”
残天身子一颤,不知如何作答,这声音在耳畔暧昧得有些醉人,谁知言诗突然猛地一推,推开了残天,收起了那抹邪魅的笑容,目无表情地说道:“你真是没用!”
残天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她的举止不同寻常,有些怪异。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希望,我不干涉你,你也别来管我。”
言诗的冷眸死死地瞪着残天,看得残天内心一阵阵地惊悚。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残天目送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切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她是,他自己也是,不是两情相悦的感情,又怎会幸福?
想他归海残天傲然一生,到头来却输在一个“情”字上,可笑,可怜,更可悲…
宇文沐恒说要视察南方灾情,不便太过张扬,这次出行,除了言诗相随,还有归海残天与裴逍遥一护保护,只是,这一路上,四人都是静悄悄的,就好像言诗一样,不会说话。宇文沐恒素来不喜与他人攀谈,若不是国家大事,他断不会多说一句话;独孤残天更是因长期跟在宇文沐恒的身边,渐渐地变得沉默寡言;既然他们三个都不说话,裴逍遥一个人总不见得唱独角戏,唯有一起沉默。
这一路下来,越往前走,灾情便越是严重,宇文沐恒曾找过当地的父母官,虽然没有露出真实身份,但也能看出当地父母官确实已经尽力,天灾岂是人可以控制的?
上个月的灾情本来已经控制住,无奈前阵子又下了一场雨,洪涝再次来袭,看着百姓民不聊生的样子,他的心里也很难受,他是一代帝王,却连自己的子民都救不了…
他们路经卉丹县的时候,宇文沐恒见到百姓的房屋都被洪水冲刷得只剩下几根稻草,一个个都蓬头垢面,衣裳破烂不堪,嗥天叫地,痛不欲生,宇文沐恒举目望去,一片狼藉,哪里像是卞国的土地,分明就是贫民窟,裴逍遥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这里的灾情已经是最轻的了。”
言诗见状亦是一阵阵揪心的疼痛,这些百姓所受的苦,比起她们母女当年所受的,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几个乞丐注意到这几个外乡客,拿着残缺的破碗拥了上去,“大善人,给点吃的吧。”
“言诗,将先前在卉丹县县城所买的干粮都分给他们。”
言诗福了福身子,眼眸中忽闪忽闪,倒吸了口气,将捆在马上的包裹里所有的干粮都拿了出来,那些乞丐一个个都抢着要,周围的人见了,也都上来抢,直到所有的粮食都分完了,那些灾民才跪下感激涕零地叩首道:“谢谢大恩人”,“谢谢公子”,“谢谢姑娘”…
宇文沐恒看着一张张感恩戴德的脸,惭愧地说道:“都起来吧。”
一番折腾之后,他们才离开,宇文沐恒这一路上开始嘲笑自己的无能,以为自己做了皇上,就会比宇文云霆出色,没想到,百姓还是怨声载道。
“以公子在外的身份,帮助的只是万中之一。帮一个,换来的是更多渴望的眼睛,而不是真的解决问题,这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公子见了于心不忍,想伸出援手情有可原。可是,公子想要帮天下人,只有坐在那最高的位子上。”
宇文沐恒似乎被归海残天这一番话所点醒,以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就算再怎么愿意出力,所做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可是以一个皇上的身份,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能听命于你。
宇文沐恒略有所感地点了点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今天就算我做得太多,也不能彻底地帮了他们。授人与鱼,不如教人与渔,唯有朕,才能真正帮到他们。”
今日宇文沐恒与归海残天所讲,都在言诗的意料之外,可是,又都在情理之中。
宇文沐恒与归海残天继续向前走着,讨论着灾情的事,言诗与裴逍遥跟随在后,只听裴逍遥突然开口问道:“会觉得苦吗?”
言诗笑着摇了摇头,记得两年前就对裴逍遥说过,所有的苦都比不上当年,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她又不是那些灾民,如何能感同身受?
“其实,他这次把你带出来,的确出人意料。”
言诗但笑不语,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次跟着宇文沐恒出来就像是做梦一样,很不真实的感觉,但又不得不信。之前也和裴逍遥有同样的看法,宇文沐恒一直都把女人当做负累,红颜祸水,肯把她带出来,此刻后宫恐怕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
回过神来,向前一看,才发现与宇文沐恒落下了那么多的距离,那么长的一段距离换一个角度却又是近在咫尺,倘若当年他肯靠近自己那么一点点,也许,现在也是这样的一段距离吧,可是,她却很满足了,至少想看的时候随时能看到。
蓦然间,言诗凤眉一皱,慌慌张张地向宇文沐恒地方向跑去,只见宇文沐恒一手撑着一棵树,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可能是哮喘发作了。
归海残天把了把脉之后,若有所示地对言诗点了点头,“公子的哮喘症犯了。”
言诗温柔地为他抚了抚背脊,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香囊,挂在了宇文沐恒的腰间,宇文沐恒顺了口气之后,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正在言诗不知该怎么表达的时候,裴逍遥悠远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是言诗为公子连夜缝制的药包。”
!
只是未到伤心处(三)
宇文沐恒仔细瞧了瞧腰间的药包,做工精巧,上面的鸳鸯栩栩如生,旁边还绣了一朵娇小的含笑花,宇文沐恒不禁问道:“你也喜欢含笑花?”
言诗淡淡地点了点头,宇文沐恒痴痴地望着她,却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那种眼神似乎要把她看穿,她的眼眸中只有自己的一副病态。
寂静的树林里,充满着萧瑟的气氛,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一团篝火在噼里啪啦的响着,四人围坐在一旁
“小心点。”宇文沐恒低沉的嗓音响起。
裴逍遥,归海残天也一副戒备状,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虫走鸟飞,头顶上掉落片片树叶,宇文沐恒头也不抬地用两指夹住了一片树叶,向着右上方一射,一个黑影从树上掉落,当场毙命,仔细一看,是被叶子穿喉而亡。
突兀一阵奇怪的声音划破了这片小小的树林,十几道黑影从天而降。
裴逍遥,归海残天立刻拿起一旁的佩剑,护在宇文沐恒和言诗面前,
“保护公子。”
秋季的树林,肃杀的气氛在这弥漫,几片枯黄的叶子摇摇欲坠。
宇文沐恒一摇手中的折扇,一副翩翩公子模样,但眼神中的杀气早已出卖了自己。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目光寒冷,也不多话,提剑就向宇文沐恒身后的言诗冲去。
宇文沐恒顺着那寒冷的目光寻去,立刻拿起手中的折扇挡下了攻击。
叶落,刀剑出。
小小的树林里,杀气四溢,刀光剑影。一袭紫衣在黑影中穿梭,手中的折扇就如那杀人的利器,一剑封喉。就如他处理朝政一样,干净利落。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对方的车轮战起到了作用,裴逍遥,归海残天身上出现了淡淡的血痕,而宇文沐恒也好不到哪去,衣服被刀剑划出了好几个口子,显得十分狼狈。看着被裴逍遥,归海残天保护着的言诗,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残天,快带含笑走!”
言诗的心一颤,无力地看着他,“你早就认出了我?”
宇文沐恒默不作声,只是一味地对残天强调道:“快带含笑走!”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是我,你还把我留在你身边!”
宇文沐恒忍着臂上的疼痛,封住了含笑的穴道,含笑张口欲言,却一时无法说话,被宇文沐恒点了穴。
残天心里纵使有百般不愿,但公子的命令高过一切,二话不说将含笑抱马而上,消失在了黑幕里。
看着消失的残天,宇文沐恒松了一口气,就在下一刻眼神中充满了杀气,手中的折扇也挥舞的更加厉害。
但双拳难敌四手,宇文沐恒渐渐落了下风,身上也被划开了好几个口子。血色慢慢的沁了出来,就如地狱尽头的曼珠沙华般,美丽妖娆,但也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裴逍遥虽然心里很焦急但也无力脱身,只能暗暗着急。
一个晚上的纠缠,裴逍遥和宇文沐恒两人早已筋疲力尽,而黑衣人却还孜孜不倦的袭来,褐色的泥土早已被染成红褐色,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急速而炫亮,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慌乱中,一阵马蹄声渐渐清晰明朗…
宇文沐恒虚弱地靠在一棵树上,无力地捂着伤口,突然间沾满鲜血的手上被缠上了一条锦怕,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哽咽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你恨我,我也讨厌你,所以,我要让你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九哥,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含笑嘶声力竭地喊着,锦怕的另一端紧紧拽在手中,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