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残天踌躇地摇了摇头,看着那个掌印,她的鼻尖一阵酸楚,许多年以前,似乎也有一个男人,为了救她,身上遍体鳞伤…
可是,她已经忘了,他是谁?
“这只是一点伤,因为我知道,我的武功还能保护你…”
含笑潦草地将他的伤包好之后,蜷缩在了一旁,双臂抱腿,素衣下的她,脸色更显苍白无力,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他不值得你这样。”
残天一直都这么认为,事到如今,还能由含笑不信吗?
“那八宗罪,是不是很可笑…”
残天怜惜地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上好冷…好冷…她任他抱着,她想要温暖,往他的怀中蹭了蹭,他的声音很温柔,“是很可笑…”
“亟年无出,在民间早已犯了七出之条,我腹中怀的到底算什么?珠胎暗结吗?干涉朝天,他不是早就知道吗?谋害太后…太后娘娘那天死的的确很离奇,她的血是黑的,药也是我亲手喂的,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淫乱后宫,我与你,从来都是清白的,可是有谁会相信?妒贤恨能,我在嫉妒谁?飘絮吗?还是残雪?后宫独大,他不是封我为皇后吗?我若不独大,岂不是疏离职守?魅惑圣君,他说过,我不懂怎样去勾引一个男人…”
含笑怔怔地回忆着这八宗罪,她做为一个母亲,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荒唐吗?到头来,换来的竟是这八宗罪…
残天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他鼓足了勇气,对着怀中的女子试探地说道:“我来照顾你,一辈子。”
含笑苦涩地笑了笑,又是一辈子,这一生能有多少一辈子,剩下的时间,她只希望自己照顾自己。“他也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在你们男人眼里,一辈子究竟是一夜还是一个时辰?”
“我和他不一样,你为什么你一定要拿我和他来相提并论?”
残天似乎有些不悦,可是,抱着她的手仍是不愿放开,含笑安心地靠在他的怀中,轻轻地闭上了眼,好半晌,她才启齿问道:“他?他是谁?”
残天爱怜地撩了撩她额前的发丝,在她的眉心处留下了轻轻一吻,温柔地说道:“含笑,给我一次机会。”
“你忘了我说过的吗?我还有仇,还有韩秋的仇要报…”
她依旧从容地躺着,在残天怀中的,只是一副皮囊而已,他想要什么,只管自己索取就行…
“你现在还能靠什么报仇?”
“我的脸。我需要你的医术,我需要你治好我的脸,像从前一样,我要去靳国。”
靳国是唯一能去的地方,也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地方…
“你说什么?”
残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含笑的微合的美眸,有些错愕。
“你没听错,我也不想再说第二遍。”
“含笑…”
含笑从他的怀中坐了起来,看着他的瞳孔坚定地说道:“你可以选择帮我,也可以选择回去认罪。”
他明白,她不想连累他,可是,他想陪着她,就算,她是在别的男人身边,他也想陪着她…
!
帘卷西风比黄花(三)
“认罪?”归海残天一阵嗤笑,那俊美的脸庞覆上了哀伤,“没有罪,又何须认?”
含笑亦是绝望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自嘲地问道:“会有人相信吗?”
归海残天沉默了良久,重重地吐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刺痛了含笑的心,“至少,你一直不肯信任的紫兰,是相信的。”
含笑苦涩地笑了笑,为什么他宁可相信归海残雪,也不肯相信她…
寒风瑟瑟,飘进这简陋的破庙中,含笑单薄的身子缩成了一团,残天解下了自己的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温柔地说道:“天色不早了,睡吧。”
含笑抚了抚肩上的衣裳,皱眉道:“那你呢?”
“我去外面。”
说罢,归海残天欲拿起剑起身离去,含笑猛然叫道:“残天,外面风大,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你不是要保护我吗?”
残天紧握了握手中的剑,略有踌躇地重新坐下。
他的心里似乎明白了不少,这里只有他们两个,难道谁还会去诬陷他们不清不白吗?
他看着含笑入睡的样子很是安静,也着实卸下了不少重担。
归海残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却不知在何时,就此睡了过去…
翌日一大早,含笑醒来的时候,残天早已起身,“你醒了。我要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等我。”
“你要去哪?”
归海残天穿上了盖在含笑身上的衣物,轻抚了抚她的脸,温柔地说道:“出去打探消息,如果可以,我想去找裴逍遥借用出城令。”
“那你小心点。”
“你放心,等我。”
说罢,归海残天带上了佩剑扬长离去。
含笑呆呆地望着破庙的门口,到最后陪着她的,竟然是归海残天…
她的鼻中一阵酸楚,抚着自己的腹部,喃喃自语,“孩子,陪母亲说说话好吗?孩子,母亲是不是不该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把你带来了,却不能给你一个父亲,是母亲对不起你…你知道吗?那阵子,宫里到处都在传娘和你干爹的闲言闲语,娘也想过要和你爹解释一切,可是,是娘太自以为是了,娘以为连你的太后祖母都不信,你父皇一定也不会相信,是娘错了,娘以为你爹是爱我的…”
含笑注视到了眼前多了一双三寸金莲,抬头一看,有些意想不到。
含笑望着眼前的女子,她记得,她是裴逍遥的夫人。
“你果然在这儿。”
含笑疑惑地望着她,果然?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吗?”
孟水涟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衣衫凌乱的女子,不久前还是盛宠不衰的皇后娘娘,如今,落魄至此,居然要在这里度过一夜。
含笑平静地问道:“裴夫人,有事吗?”
孟水涟妖艳的美眸中透露着一股不怀好意的神情,娇媚的声音令含笑一阵颤抖,“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孟水涟从袖中掏出了一块令牌,交到了含笑手中,“这是出城令,我想,对你会有用的。”
含笑接过令牌一看,确实是出城令没错,这是用上好的青铜打造的,上面赫然镌刻了“出城令”三个大字,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夫君是你的义兄。”
她说得是这般潦草,这般从容,显然有备而来,尤其是美眸中的不悦更让含笑分外怀疑,“没那么简单吧?我记得夫人初见我时,欲置我于死地。如今,却反过来帮我,莫非夫人有何意图?”
含笑想了想,欲将令牌还给她,免得她到时候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孟水涟不屑地瞥了瞥令牌,有些不忿地说道:“只有你离开,他才会一心一意地爱我。”
“如果是这样,我收下。多谢夫人。”
含笑的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歉意,看来之前都是误会她了,她只是太爱裴逍遥,而非一个善用心计,城府极深的女子。
“最好是今晚之前就能离开,我听明妃娘娘说,雪妃一直在劝皇上张贴皇榜,悬赏捉拿你们,若再不离开,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
孟水涟暗自得意,狡黠地笑了笑。
含笑抚着手中的出城令,有些伤感,“我明白,等残天回来,我们就离开。”
“看来归海残天在你心中的位置真是不可小觑。”
孟水涟就是想不明白,裴逍遥怎么会看上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宫里都传闻她与归海残天有染了,如今离开了皇宫,竟然光明正大地走到了一起,也不懂得避嫌。
“怎么?夫人也想说我与他做了什么苟且之事吗?无所谓了,你们想说就说吧,含笑已经不在乎了。”含笑可笑地看着孟水涟,酸楚感再次袭上心头。
连他对她的羞辱,她都熬过来了,她还会怕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吗?
“就算我相信你,可是,听说,皇上收到的密折,状告的是皇后的八大罪,其中还有一条,便是谋害太后。”
含笑一时间被孟水涟所震撼,她的消息真是灵通,连这八大罪都能说出来。
说起谋害太后,含笑竟忘了将那串念珠带出宫,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当时,锦绣将念珠戴在含笑手上的时候,含笑怕弄丢,便将念珠收了起来,如今,怕是一辈子都不能找出那个谜了…
“我问心无愧。”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孟水涟觉得这个女人死不悔改,落魄成这样了,居然还嘴硬,不肯承认这八宗罪…
“我该回去了,你好自为之,走得越远越好。”
含笑不语,却见她临走前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有些弦外之音。什么叫走得越远越好,她的目的不是只要裴逍遥看不见含笑就行了吗?
她抚着手中的出城令,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终于可以离开了…
万事俱备,只欠她的脸了。纵然,再次回去利用独孤弄月,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已经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