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切美好的，不都是只需要“平安”两个字就能涵盖了吗？哪还需要过多的装饰？
林然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含笑劝她去房内沐浴一番，再休息一下，劝了好半天，她才肯答应。沐完浴后，她的心绪无法安宁，从床头的枕头下拿出了一块灵位。
轻轻地抚着，很是爱惜的模样，时不时地叹了几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
听见门突然被推启，林然吓得将灵位掉落在地，回首一看，竟是含笑端着几碗饭菜，含笑立时有些惭愧，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姑姑，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给你送点吃的。”
林然弯腰拾起完好无损的灵位，轻拍了怕灰尘，淡然一笑，“没事。”
“这…是先皇的吗？”含笑轻轻地将菜放在了桌案上，想看一看那块灵位有没有摔坏。
“不是，是我一个故人。”
映入含笑眼帘的，只有四个字“小月之位”。
小月？没听姑姑提起过，难道是哪个宫人？
“姑姑，小月是谁？”
林然爱怜地抚着这四个字，惆怅道：“小月是我的一个故人，我们已经失散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生是死，过得好不好。”
既然不知道是生是死，又何须为她准备好灵位，这不是诅咒她吗？
只是还未等含笑问出口，林然便像是知道了含笑接下来要问的话，抢先道：“之所以这么做，是怕我永远都没有明天来为她做些什么。”
含笑看着林然这份心，就像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关爱，也许是因为姑姑永远无法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为皇上做点什么，才会想对别人付出些什么吧？
“她对姑姑很重要吗？”
“很重要。”
“那姑姑有去找过她吗？”
“天大地大，当年只知道她去了卞国，可是，卞国这么大，怎么找？”
卞国？！提起这两个字，含笑是何等痛心…
既然在卞国，当年姑姑为什么不拖她找找呢？是怕她不会回来了吗？
“含笑生在卞国，长在卞国，也从未听过小月这个名字。”
听这名字定然是个女子之名，想必应该是林然姑姑的好姐妹吧？只是，既然是好姐妹，又为何要去卞国？去了卞国，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
一连串的谜题，含笑想知道，也不想知道。
做为报恩，她想帮林然姑姑这个忙，可是，为了报仇，她却不能再回去。
“也许，是因为她去了卞国之后就改名换姓了吧？”
林然大胆揣测道。
听闻此言，含笑倒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反倒是这种可能性很大。
“这么多年没见了，再见时，姑姑肯定不认识了，她身上有何特征吗？”
含笑看着林然绝望至极的样子，竟还是忍不住想要帮帮她。
林然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先皇曾经给过我一对玉玦，我将其中一块给了她，还有一块在皇上那里。”
单凭玉玦又如何能识得？万一玉玦掉了，被她人拾走，不还是竹篮打水吗？
可是，看林然还有一线希望，又怎可去毁了她的希望？唯有附和着她的话说道：“既然有信物，将来相见时，一定会认得的。”
“就怕没有那一天了。”她伤感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份绝望和痛心，令人也为之感到悲伤。
“姑姑身子这么健朗，怎么讲如此泄气的话？”
含笑那么多的难关都熬了过来，而林然姑姑却一再讲那么泄气的话，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
“好了，含笑，不说这些了。皇上对你很好，不要再伤害他了。”她的话题又回归到了含笑与独孤弄月的身上，但她却不知道，不管他对她怎么好，到头来，她都必须伤害他，因为她答应了残天，要陪他过隐居的日子，这也是她想要的那种日子。
“我明白。”
伤不伤害是后话，而眼前的难题是，独孤弄月会不会娶她？他说他要她心甘情愿，要如何才能表现出她的心甘情愿？
接下来的那几日，含笑都有意疏离归海残天，或许，这就是她心甘情愿的第一步吧？
这样也好，让他们彼此都不用越陷越深…
只是，没想到，含笑一疏远归海残天之后，便有人前来宣旨。
含笑不禁一阵苦笑，来得这么快，似乎在预料之中，又似乎比想象得快…
“圣旨到，待承阁含笑姑娘接旨。”人未到，声先到。含笑双膝跪地，循着那高亢嘹亮的声音望去，一个年老的舍人举着圣旨蹒跚而来。
终于，踏入了“待承阁”，含笑的呼吸在这一瞬间立时屏住了。
“含笑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待承阁含笑姑娘温婉贤淑，德冠后宫，才思敏捷，深得朕心，今封其为元妃，以彰其德，赐以印绶，赏上元宫，钦此。”
“谢皇上。”含笑不安地接过那明黄的圣旨，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奴才在此先贺喜元妃娘娘了，今晚皇上就会要娘娘侍寝，请娘娘前去上元宫早些准备。”
“诺，含笑明白。”含笑心不在焉地应允了一声，那位舍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也没仔细听。
“不敢，您现在是元妃娘娘，奴才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
直至目送那舍人走后，一切才反应过来。
元妃？元乃元配之意，独孤弄月这么做，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喻指皇后？！
含笑想都不敢想，男人的承诺，已经不值得去相信了，喻指皇后又有什么用，未央二字亦是代表皇后，等到做了皇后，他有信任她吗？废了她两次！
含笑拿捏着圣旨的手已经大汗淋漓了，过度紧张，上元宫，元妃…
这一切的荣耀究竟能撑多久，只怕今夜过后，他知道她非完璧之身，就会把她处死吧？
－－－－－－题外话－－－－－－
含笑被封元妃。
！
锦瑟年华谁与度（三）
上元宫很大，也很清静，与别宫离得甚远，但离御书房却只有几步之遥，是独孤弄月不想她被人惊扰还是想天天看见她？
含笑一边在宫人的伺候下，梳着发髻，一边从镜中打量着上元宫。千等万等，等的就是这一刻，心中却没有那么喜悦。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当年嫁给宇文沐恒的情形…未央夫人，无双皇后都已经死了，她是元妃，是元妃！
在宫人的伺候下，含笑换上了凌红喜服，却更显得整个人暗淡无光，没有血色。
一番摆弄之后，发髻也梳好了，衣裳也换好了，只要等着独孤弄月来就行了。
遍布通红的上元宫暗藏着一股忧伤，总有一阵酸楚地想到那个夜晚，“他”说“他”不能给她一个皇后之位，可是能给她一个普通百姓的拜堂之礼；“他”说待除去韩中天后，她便是“他”唯一的皇后；“他”说要照顾她一辈子…可如今，这些承诺，还在吗？现在，他身边的皇后是谁呢？是雪妃吧？
想到此处，含笑苦涩地扯起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抚了抚镜中忧伤的脸，她在想什么，现在是要准备做独孤弄月的女人，要心甘情愿，“他”，早已与自己无关了！
“你先下去吧。”含笑对身后的宫人随口说道。
“诺。”
待宫人走后，这“上元宫”才能让含笑舒适地喘上一口气。
忽闻门“咯吱”一声被推启，是独孤弄月来了吧？
“姑姑？”
含笑错愕地望向来人，这么晚了，姑姑怎么会来，看她眉头深锁，想必是有要事。
“这么晚了，娘娘本该侍寝，不该惊扰娘娘，可是…残天不见了。”她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将这一切告知了她。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失踪了，还是离开了？
含笑一阵害怕，没有了他，还走得下去吗？没有了止痛药，她是不是又要回到过去那种痛苦的日子？
含笑冲出了门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残天，他答应过她，不会离开，她曾想方设法赶他走，他都不愿离开，现在莫名其妙失踪，只是因为独孤弄月吗？
“残天！残天！你在哪儿？残天！”含笑四处喊叫着，找遍了待承阁都没有找到他…“残天，你回应我一声，残天！”
“我在这里。”含笑循着这不低不高的声音望去，残天一个人躲在了树上，含笑放心一笑，“我以为你走了。”
“你会在乎？”顺着月光，残天看见了含笑脸上的担忧和舒心一笑，宽慰不少。
含笑高声喊道：“我当然在乎，我只有你了。”
话毕，已被一道人影搂腰而上，在这树木中很是安详，残天的脸亦是近在咫尺，“这个时候，你不是该侍寝吗？”
“你说呢？姑姑告诉我你不见了，我以为你走了，所以…”话到此处，含笑哽咽的声音愈发沙哑，倒吸了一口凉气，索性不再往下说，以免残天误会。
“所以你就很害怕，害怕没有人来为你止痛，害怕没有人继续陪你，继续保护你，我在你心里，很重要对吗？”
他浅浅地笑着，他似乎只为她笑，她曾听紫兰说过，归海大人很可怕，常常拒人千里，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