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很重要。”
  含笑简简单单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很轻,很轻,可是,他还是听到了。
  残天轻身一跃,将含笑送回了地面,手不舍地松开了她的腰,“含笑,你该回去了。”
  “我知道。你还没回过房间吧,我为你做了一套衣裳,就当,是谢礼吧。”她做衣裳,从来只为“他”做,而今,为他而做,真的只是谢礼吗?
  “臣,多谢元妃娘娘。”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叫她未央夫人,叫她皇后娘娘时的不安。
  臣?元妃娘娘?
  他们的距离又疏远了吗?
  含笑晃了晃头,这不是她自找的吗?疏离残天,接近独孤弄月,为什么要去埋怨归海残天呢?
  “臣没什么可以送娘娘的,这个,就当是臣的贺礼吧。”
  礼尚往来?一个送谢礼,一个送贺礼?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开始这么客套了?
  说话间,残天已将一根木簪插在了含笑简单的发髻间,堂堂元妃的发间竟连一件像样的头饰也没有,更何况是新婚之夜,许是含笑自己的意思吧?
  含笑抚了抚木簪,“这是…”
  “是我自己做的,上面刻了一朵含笑花,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却也我第一次送你。”
  含笑但笑不语,沉默良久,才说道:“我该走了。”
  没走出几步远,便听残天喊道:“含笑!”
  “还有事吗?”
  “没什么。”
  他舍不得吗?还是,只是想叫叫她?
  上元宫内,独孤弄月早已躺在一旁的美人榻中就寝,他怎么不睡床上?含笑轻轻地关上了门,随手扯过了一件衣裳,轻柔地盖在了他的身上,手腕却被一把轻轻抓住,“去哪了?”
  独孤弄月轻笑问道,眼眸始终合着。
  “屋里太闷,臣妾只是出去透透气。”
  他随闭目问道,可她却不敢直视他。
  他听出了她的不自然,微微睁眼道:“早点休息吧,朕不想逼你,朕就睡这好了。”
  “诺。”他册封她,却不碰她,到底在图什么?
  含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不眠。美人榻就在妆案边,离自己的床边也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可是,月光中,却看不清独孤弄月的脸。
  含笑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这草草一叹,便被警觉的独孤弄月听了去。“睡不着吗?”
  “皇上也睡不着吧,不如陪臣妾说说话吧?”
  含笑的心莫名地跳动着,究竟是不安还是愧疚?莫非是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睡不着又是因为什么?因为“他”?因为残天?还是因为美人榻中的那个男人?
  “你是想问,朕为什么突然想起要册封你,既册封了你,又为何不逼你,是吗?”他说得这般从容,又不显悲伤。
  “臣妾什么都瞒不过皇上,还请皇上,告知臣妾。”
  ------题外话------
  含笑徘徊在独孤弄月与归海残天之间。
  !
  锦瑟年华谁与度(四)
  “因为…朕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他?残天吗?
  含笑咬了咬下唇,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忍,上元宫内一瞬间的静谧压得含笑喘不过气来,佯装不悦道:“皇上,是在吃醋吗?”
  独孤弄月轻轻一笑,“朕承认,但朕不愿逼你。”
  “为什么?”
  “你的心,不在朕这里。”温柔多情的声音竟转为了悲痛,还有无奈。
  她的心?不在他这里?可她的心,也不在残天那里。那她的心,究竟在哪?卞国吗?
  不,在卞国,她的心已经死了…
  “皇上何出此言?”
  她承认她的心不在他身上,可他又是如何看出的?她的眼里早已没有了对“他”的爱慕,一直以来只有恨,他是如何看出她的心的?
  “直觉。”寥寥二字有一种迷离感,说不清为什么,唯有用“直觉”二字来替代。当年离开的时候,姑姑真的没有将一切都告诉皇上吗?
  含笑挑了挑眉,直觉二字多么可笑,她早已不信自己的直觉了。就因为直觉,她认定了宇文沐恒;因为直觉,她为了“他”,不顾一切;因为直觉,才落到了今日地步…
  “皇上爱臣妾吗?”
  “爱。”
  他低沉的话语中饱含了力道,像一根根绣花针刺痛了含笑的心…
  含笑深吸了一口气,抑住了那份哽咽,轻声道:“是因为什么?”
  “言诗清秀的字迹,言诗过人的胆识,言诗聪慧的睿智,还有言诗独有的味道。”他一口一个言诗,他爱的只是当年的言诗,而非现在的含笑…
  “臣妾是含笑。”
  “你们是同一人,朕能感受到。”
  含笑一阵酸楚,他说得没错,言诗与含笑根本就是同一人,当年的言诗是为了利用他去报复“他”,而今的含笑仍是在利用他…
  言诗就是含笑。
  一连半月,独孤弄月都留在了上元宫,却始终没有碰她,只是躺在美人榻中就寝,因他思虑周全,将林然调来了上元宫,含笑的一切生活起居都由她负责。
  “元妃”本该是从前代替皇后的称号,如今,独孤弄月将她封为元妃,位比皇后。
  因为“元妃”二字的干系,半个月来,送礼之人踏破门槛,引起了皇后,孙昭仪,乃至太后的极为不满。皇后,孙昭仪更是借机在太后面前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治她的罪。
  含笑嫌屋里太闷,总想出来走走,又怕身边只跟着残天会惹人闲话,虽然是独孤弄月亲口吩咐,但他也亲口说过,不喜欢残天看她的眼神,每次出门,只好都带上林然姑姑。
  她不喜欢那些宫人伺候,只要看到这些宫人,就会想起紫兰,甚至当年的青庭,是青庭而非残雪…
  远处的嘈杂声吸引了含笑的注意力,举目望去,是皇后宫里那名年迈的舍人,在教训一个宫人,那宫人被打得遍体鳞伤,一道道血痕都触目惊心,连看得人都会觉得一阵疼痛。
  含笑本能地上前了一步,却被残天拦了下来,“娘娘不该再有同情心。”
  她怔了,他说得没错,她不该再有同情心,可是,“那个宫人就像是我当年的影子,如果那个时候,肯有人帮我一把,我就不会认识你了。”
  这句话,说得残天脸色瞬变,不再说什么。
  “姑姑。”
  “诺,奴婢明白。”
  林然走到那舍人面前,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将一锭银子塞进了舍人手里,舍人便愤然离去,独留唏嘘不已的宫人虚弱地跪在地上,朝着含笑叩首道:“多谢元妃娘娘救命之恩!”
  “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奴婢只是御膳房的…因为皇后娘娘昨日吃了膳食之后,身体不适,便以为是奴婢做的手脚…元妃娘娘,奴婢是冤枉的,请娘娘明查!”
  含笑轻轻地扶起了这个虚弱的宫人,打量了一番,洗漱一番,定然是个不错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一时间委屈地垂首说道:“奴婢常年在御膳房做事,身份卑微,早已忘却了。”
  这就是那些宫人的可悲,时间一久,没有简在帝心的话,连自己的闺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那些只受过一次恩宠,甚至连一次圣宠都没有得过的妃嫔,又能好到哪去?
  含笑内心一揪,蓦然想到,自己不也没得到过圣宠吗?
  一切,都是表面风光无限罢了。
  “本宫从前有个好姐们叫青庭,你就叫青峦吧。”
  “青峦多谢娘娘赐名。”
  含笑甚是奇怪,这个宫人已经遍体鳞伤了,怎么还能硬撑着?
  “你的伤这么重,如何撑到了现在?”含笑见青峦有些不稳,立时扶住了她,半个身子倚进了含笑的怀中。
  “奴婢早就听说元妃娘娘贤淑温德,一直都希望伺候娘娘,奴婢不希望娘娘是因为同情奴婢。”
  青峦浅浅一笑,似乎一直都在等待含笑的出现。
  “残天,回去为她把把脉吧。”
  “诺。”
  含笑对残天吩咐一番后,又考虑到了方才的舍人,始终有些不放心,便对林然说道:“姑姑,那舍人是皇后宫中的人,你先去甘露殿,就说本宫稍后便会去请罪。”
  “诺。”
  青峦果真有些自己当年的影子,不管是所受的屈辱,还是忍受屈辱之后的刚强,都与当年在韩府的自己如出一辙…
  为她赐名青峦,也是希望青庭永远都活在残天和自己的心里…
  残天亦是心领神会地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只有一种无奈。也许是因为含笑始终保有那份同情心,和对青庭的希望吧?
  ------题外话------
  怀念“青庭”
  !
  锦瑟年华谁与度(五)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含笑不动声色地跪着,心里早已有了准备,皇后不可能轻易让她起身,然而她却敢直视皇后,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做错事,面对她,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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