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封王

  秦啸云留在楼下等候,南宫仁在紧跟在高公公身后上了光华楼,见到南宫纯跪倒请安:“儿臣参见父王,愿父王龙体康健,千秋万岁。”举止得体,无润如玉。
  南宫纯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南宫仁在,冷哼道:“起来吧,千秋万岁不敢当,今天侥幸不死倒是真的。”
  南宫仁在垂了头,低声道:“儿臣今日身体不适,见驾来迟,望父王恕罪。”单薄的身体,苍白的脸色,任何人看了都心存不忍。
  南宫纯长叹口气:“起来吧,我真该好好考虑考虑,你这个身体,日后是否能够担当大任。”多久没有仔细看一看这个日后的储君了?南宫纯望着南宫仁在愈加苍白的面孔,有些心疼,又有些烦躁。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因为争强好胜,因为过分的自信,使得本不该出生的人活生生地跪在自己面前。
  南宫仁在谢了恩,又给两个王爷见了礼,才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一旁。内侍搬了张椅子放在南宫纯身边,南宫仁在有些迟疑,东安王在一旁笑道:“仁在,过来,坐在叔叔旁边。”
  南宫仁在看了父亲一眼,见南宫纯没有反对,抬眼示意内侍,内侍忙将椅子摆在东安王身边,南宫仁在才过去坐了。却也是微低了头,一言不发。
  东安王轻轻拉过南宫仁在的手笑问道:“贤侄的身体如何了?刚才没见到你,为叔倒是担心得很呢。我那里新近配了些益气补血的丹药,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来些。”
  南宫仁在一笑,低声道:“让皇叔担心了,小侄的身体向来如此,想是近来天气变化,偶尔有些不适,已经习惯了。”略停顿了片刻,低声问东安王道:“适才小侄来的路上,见到舅舅浑身是伤,发生什么事了么?”
  高公公召太子见驾,不可能不告诉太子所为何事。南宫仁在明知故问,无非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往日病恹恹的太子,居然能够做到镇定自若,着实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暗自吃惊。深宫中的你争我夺,不到最后时刻,谁又敢断定哪个成王,哪个成寇呢?
  “怎么,高公公没和你说?”东安王当然不想回顾刚才的不快,却又不能不做回答,因而反问了一句。
  南宫仁在抬起头,纯净的眼眸望向东安王,“高公公说舅舅竟敢刺杀父王,口出不逊,只是侄儿不相信舅舅会做出此等犯上作乱的事,而且刚才见到舅舅时,他浑身是血,伤势严重,侄儿也来不及多问,所以有些担忧。”言罢起身,再次来到南宫纯面前跪倒叩头:“父王,如果舅舅真有不臣之举,儿臣恳请父王不可姑息,应加严惩,儿臣虽不知具体为何,只是也粗略知道是因我而起,王子犯法应与庶人同罪,儿臣愿放弃太子名衔,请父王贬儿臣为庶人,以示公正。”话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虚弱的身躯微微颤动,我见犹怜。
  南宫纯闭了眼,半日不语,最终长叹一声:“刺客冒充镇国将军刺杀为父,与你舅舅并无关联,只是刺客口口声声逼孤王让位与你,这件事你作何解释?”什么时候,自己真正关心过这个儿子?亦或是,什么时候,自己没有关心过他?这个备受忽略与冷落中长大的太子,真的不会做出谋逆的事吗?
  南宫仁在跪直了身子,静静地听南宫纯把话说完,哀怨的眼神缓缓扫过所有人的脸,在殷效曛的脸上有着片刻的停顿。殷效曛忙垂了头,心中咚咚直跳,南宫仁在如此看着自己,难道他发现了什么?终于,南宫仁在的眼神从殷效曛身上移开,垂下眼睑望着眼前的地面:“儿臣不敢辩驳,还望父王明察,还儿臣清白。儿臣冤枉。”深深俯下身去,再不起来。千金重压,却用四两巧力,轻轻拨开。
  南宫纯有些无奈,明知是做戏,可自己面前,又有几个不是做戏的呢?因而极不耐烦地道:“此事孤王自然会追查,此时我又不曾降罪与你,还不起来。今天是琼林宴,大喜的日子,就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南宫仁在再次叩头谢恩,才轻轻起身,重新回到东安王身旁坐了。不再多言,安静得如湖边的新柳,即使有风拂过,也会轻轻化解。
  南宫纯冷厉的眸子扫过整个光华楼,“危急时刻,是什么人救驾?上前听封。”虽然救驾之人有些莽撞,那个时候出手很有可能伤到自己,只是如果没有此人,自己此时怕是性命不保了。慌乱之中,自己也没有看清救驾之人,因而如此一问。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当时情况紧急,只看到刺客手腕受伤,尖刀落地,便一哄而上了,具体是什么人掷出的暗器,大家都没有看清,也都对此人产生了好奇,只是不知何故,救驾之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殷效曛明知道南宫纯想见的人是自己,出去谢恩便会有天大富贵,只是自己刚刚得中,如此张扬怕是要授人把柄,因而躲在角落中,没有吭声。
  南宫纯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人承认,正疑惑的时候,东安王笑道:“皇兄,当时情况危急,大家都担心皇兄的安全,制止刺客,大家都有功劳。皇兄所指的应该是出手打落刺客匕首的人。臣弟虽然没有亲见,但依当时的情况推论,此人在那种场合掷出暗器,行为有些莽撞,没有计较太多的后果,而又武艺超群,有着相当的自信。这种人应该是初涉仕途之人,又应有绝世武功在身,楼上符合这个条件的,怕是只有殷状元一个人了。”
  殷效曛一惊,上前几步跪倒叩头:“微臣鲁莽,惊吓到皇上,请皇上恕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狡猾。
  南宫纯哈哈大笑:“三弟果然聪明,被你一语道破。殷爱卿快快平身,你救驾有功,寡人怎么会怪罪你呢。”一面细细打量殷效曛,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又是一个冤家,这回怕是想清静都不可能了。表面却不动声色,扭头对东安王笑道:“殷状元气度不凡,看见他寡人就喜欢。”
  东安王打趣道:“莫非皇兄又想招驸马了不成?”一面把目光转向跪在面前的殷效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南宫纯用力搂了搂范贵妃:“你也不说给我生一个公主,这么多优秀的年轻人,寡人一个都留不住。”
  “皇上——”娇嗔的言语,绯红的脸颊,惹得南宫纯哈哈大笑。
  东安王插嘴道:“皇兄留不住,臣弟倒是想留下,不知皇兄肯不肯割爱?”但愿是自己担忧了,但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呢?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少一些是非?
  南宫纯有些疑惑地望着东安王:“你留下?怎么留?”莫非这个三弟最近有了小公主?即使是有了,是不是太小了呢?
  东安王当然明白南宫纯的意思,笑道:“臣弟没有女儿,自从聪儿下世后,一发连儿子都没有了,如今身下孤单,今日见到殷状元,感觉特别的亲切,应该是彼此有缘,所以想认殷状元为义子,以慰寂寞,不知皇兄……”
  东安王要认自己为义子,这是殷效曛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如此一来,也不知是福是祸,只是无论是什么,以后的行动,都要格外的小心了。
  南宫纯略迟疑了片刻,他当然知道东安王目前的处境,只是当初自己曾多次劝他从宗族当中任选一人为继,却屡遭婉拒,为何今日反而主动要求?难道真的就像他说的彼此有缘那么简单?
  东安王见南宫纯有些犹豫,打趣道:“皇兄不会是舍不得吧?七弟要楚韵才的时候,皇兄可是大方的很呢,怎么到臣弟这里,就如此小气了呢?”看来不激一激这位皇兄,他是不能痛快地答应的。
  果然,南宫纯大笑道:“三弟这张利嘴,无礼也要搅三分,我哪里说舍不得了,我只是在想,殷状元救驾有功,应该给个相应的封号,这样三弟认义子也风光不是。”
  东安王赔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臣弟小人之心了。”
  南宫纯摆摆手:“我又没怪你。”又和颜悦色的道:“殷效曛听封:你救驾有功,寡人封你为孝庆王。以后在东安王身边,要多尽孝道。”
  “臣殷效曛领旨谢恩。”殷效曛深深地俯下身去,世事难料,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边走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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