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风雨
“皇叔,这两部史书侄儿能带回去慢慢看吗?”还没有到达房门口,南宫仁在就大声询问,这么久了,屋里的两个人应该谈的差不多了吧?
屋里的两个人一惊,殷效曛帮着将面具重新戴在安平王的脸上,南宫仁在恰到好处地推门走了进来。
“拿去好了。”老人的脸上依然是先前慈爱的笑容,看不出刚才显现的内心的波澜。
和北顺王不是很亲近的,但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其妙地发酸,南宫仁在佯装打趣:“侄儿不在,皇叔不会背地里说侄儿的坏话了吧?”
“怎么会呢,贤侄再乖巧不过了。”北顺王又咳嗽了两声,喘息也明显急促了。
“皇叔好好休养吧,天也不早了,我和孝庆王先回了,改日闲了,再来看您。”改日,眼前这个人还能撑几天呢?伸手碰了碰身边的殷效曛,殷效曛也笑着应和:“是啊,侄儿先告退了。改天再来看皇叔。”
“外面冷,多加件衣服再走。”雨还在下,轰轰的雷声盘旋在屋顶,任是什么人,心中都不会平静。
“侄儿知道了,皇叔放心吧。”客套地寒暄,南宫仁在拉了殷效曛的胳膊,二人连蓑衣都没来得及穿,径直出了北顺王的卧房。
“什么大事,至于这么着急?”殷效曛挣脱开南宫仁在的手掌,躲在房檐处,满脸的嘲讽。
“你就不能装得不那么聪明吗?”南宫仁在也躲到屋檐下,将蓑衣一件件仔细穿好。“刚才喜子派人来传话,说西应国的国王派来了特使,今日早朝之时向我国提出联姻的请求。”
查尔?殷效曛冷冷一笑,眼眸中透着一丝阴冷:“看来我们的王子是等不及了。漫漫长夜,孤枕难眠啊。”眼前浮现出那晚刺杀自己的情形,查尔想要除去什么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他要是知道自己还活着,该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你错了,不是王子,而是国王想要与我们联姻。”看着殷效曛有一件没一件地穿着蓑衣,南宫仁在忍不住在一旁提醒。
“国王?”殷效曛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家伙也要梅开二度?”
南宫仁在轻轻摇头:“我也是刚刚听说,其实上次查尔回国没多久,就已经登基称帝了。”
“是么。”殷效曛若无其事地抱着双肩:“国王扔下国家不管,跑到邻国来帮着平叛,看来也是个爱美人胜似爱江山的家伙。”
“先别管那么多了,回宫看看情况再说吧。”不等殷效曛将蓑衣穿完,南宫仁在拉着殷效曛飞奔出北顺王府。西宁王和阑珊按先前的习惯还住在东安王府,阑珊的女儿身已经暴露,西宁王的欺君罪可是在所难逃的。除非阑珊将功折罪嫁入西应国,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查尔啊查尔,这次算你够狠。
殷效曛紧跟着南宫仁在的脚步,心中暗暗发笑:没错的,这就是官场,这就是宫廷,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每个人都是为自己的利益选择合作伙伴,今天的朋友可能明日生死相拼,昨天的敌人也可以今日一起把酒言欢。好吧,就把这样的生活留给你南宫仁在好了,只要母后沉冤得雪,我殷效曛情愿退出。毕竟,你我身上流的,是同一个家族的血液。
雨依然在下,不用说停,就连小一些的意思都没有,在二人飞奔进入宫门的刹那,一个闷雷在二人头顶炸开,角楼的一角应声而倒,碎石滚落了一地。
南宫仁在微微一愣,看了倒塌的角楼一眼,轻叹口气,脚下却并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山雨欲来风满楼,真的到了最后决战的时候了吗?
殷效曛瞥了角楼一眼,并没有太在意,心里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郊外的茅屋只能避寒,这样的大雨,如眉该怎样应付呢?
“殿下,王爷,陛下和西宁王在书房谈论要事,暂时不接见任何人。殿下和王爷还是请回吧。”高公公守在御书房门口,满脸的无奈。
南宫仁在和殷效曛停住了脚步,呼呼直喘。此时御书房的房门紧掩,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殷效曛悄悄碰了碰南宫仁在的胳膊,南宫仁在会意:“其实我们也没什么事,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拉了殷效曛的胳膊,转身往回走,刚离开高公公的视线,二人不约而同地飞奔起来,绕到御书房的后窗,躲在没人处侧耳细听。
“为什么要欺瞒朕?是怕朕追究诚明做了西应国的驸马,还是怕朕治你个教子不严之罪?”南宫纯愤怒的声音传出,南宫仁在和殷效曛对视了一眼。一切都隐瞒不住了,父皇真的忍心治自己的亲弟弟于死地吗?二人不敢出声,生怕一不留神,丢失了某些重要的细节。
“臣弟知罪。只求皇兄不要怪罪阑珊。”西宁王跪在龙案下面,内心却很释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些来也好,这样阑珊也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当时是自己太自私,如今应该还给她自由了。
“何逊曾经向朕禀奏过你和阑珊的事,只是如今何逊已经死了,朕以为可以不再追究,可今天在大殿之上,你让朕如何下台。”南宫纯心疼地看着弟弟,这可是目前为止自己唯一一个同父同母的兄弟了,事到如今,到底如何是好。治罪,怎么忍心,置之不理,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
“臣弟的欺君之罪,臣弟自己担当,只求皇兄不要难为阑珊。”西宁王抬起头,虎目中蓄满了泪水:“皇兄,臣弟已经失去了诚明,如今不能再失去阑珊了。”
南宫纯仰头望天,努力让泪水不要流出:“朕也不想失去你这个弟弟。朕决定了,让阑珊远嫁西应国,将功补过。”
“不可以!”西宁王向前匍匐几步:“皇兄,阑珊是个好姑娘,臣弟希望他幸福,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臣弟不希望她再为臣弟做任何的牺牲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南宫纯猛地回身,几近疯狂地咆哮:“杀了你?是这个意思吗?南平王不明不白地被暗杀,北顺王死了都不能葬入祖坟,如今你也要离朕而去吗?为什么你会这么残忍?为什么?”南宫纯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满面泪痕,继而又喃喃自语:“以后朕要独自面对那个怪物了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北顺王死了都不能葬入祖坟?南宫仁在疑惑地看了看身旁的殷效曛,刚刚不是才探望过北顺王吗?就算此人已经病入膏肓,那也不能这么诅咒人家吧。
殷效曛的脸色比南宫仁在的更难看,对于北顺王的谈论,他到并不吃惊,让他吃惊的是,皇上怎么知道现在的北顺王是假的?
“皇兄!”西宁王也泪流满面:“是臣弟不好,都是臣弟的错……”
南宫纯平稳了一下心绪,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别跪着了,起来吧。”将龙案上的玉玺向前略推了推:“朕病了,暂且由你代朕监国吧。”
“这……”西宁王刚刚起身,听到南宫纯的话又呆愣在了原地:“怎么可以……”
南宫纯抬手制止了西宁王的话:“没什么不可以,在这件事解决之前,朕的病是好不了了。太子对你比对我这个父亲还尊敬,不会有异议的,孝庆王也会从大局出发的,至于那个怪物,你自己看着办吧,你有兵权在手,他应该不敢轻举妄动才对。实在迫不得已,不妨先斩杀他再说吧。尽管那是比下策还要愚蠢的做法。”
西宁王低了头一声不吭,南宫纯抬眼看了看弟弟:“就这么定了,朕真是病了,支撑不住了,从现在开始,只需高公公服侍朕,其他人,包括太子,朕也一律不见。”
“是不是应该告诉太子真相?”看着疲惫不堪的皇兄,西宁王心疼地问。如果太子能够出来监国,岂不是比自己要有说服力?
南宫纯无力地摆摆手:“不用,如果他不能自己判断谁是敌谁是友,那么即使帮他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他也坐不长久的。”
“那孝庆王怎么办?”二虎相争,绝非上策。
南宫纯满脸嘲讽:“让他们两个折腾去吧。父子反目,手足相残,这不是我们皇家固有的传统么。别管他们了,有人胜出最好,同归于尽的话,那就让万盛国亡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