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复仇

  乌云遮住了月光,黑夜笼罩着寂静的东安王府,阵阵冷风袭过,窗棂发出笃笃的声音,让空荡荡的屋子显得更加阴森。
  一个黑影推开了灵堂紧闭的雕花木门,吱呀声在灵堂内回荡。棺木前的素烛突然摇摆不定,忽明忽暗起来。
  “没有得到主人的召唤,私自进京,还望主人恕罪。”黑影跪倒在一身重孝的殷效曛身后,嗓音有些沙哑。
  殷效曛跪在棺木前,一动不动:“你怎么来了?”
  “属下前来摘取查尔的人头,为兄长报仇。”来者咬紧牙关,眼中充血,恨不得立刻就将查尔置于死地。
  殷效曛缓缓起身,扶起来人:“若不是本王疏忽,沈庆彦也不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就不恨我吗?”殷效曛的神色有些落寞,回想那日的事情,全是自己的疏忽。
  来人并没有起身:“士为知己者死,为了主人,我兄弟二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殷效曛将来者拉了起来:“别跪着了,我不会责备你擅自进京,不过你的到来,怕是很多人高兴都来不及呢。”沈庆喜啊沈庆喜,意气用事,吃亏的到底还是自己。
  “属下进京,并没有让任何人知晓。”沈庆喜显然没明白殷效曛的意思,心想主人怕是让别人知道与自己有染,引起其他的是非:“主人放心,为兄长报完仇,属下立刻离开,即便失手落入他人的手中,也绝不会出卖主人。”
  殷效曛冷眸紧缩,事到如今,也只能以守为攻了。“给你的信收到了吗?”心中暗暗奇怪,沈庆喜生来有勇无谋,自己为防万一在回京之时就给他去了信的,他怎么还是进京了?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信?”沈庆喜微微一愣,随即想到几日前自己收到的信:“收到了,主人告知庆喜兄长的死讯,庆喜一想到兄长惨死,就……”沈庆喜低了头,毕竟主人并没有让自己进京,而自己这次,是自作主张了。
  “既然收到了我的信,那我可要怪你了,我曾经在信上千叮万嘱不让你冒然进京,为什么不听话?”殷效曛的脸更加阴冷,倒不是真的要责备沈庆喜,只是他如此冒失,会给他人可乘之机的。
  “千叮万嘱?”沈庆喜也愣了,拧着眉头细细回想,也没想出来信中哪句话是不让自己进京的,木然地摇头:“主人没有叮嘱属下不得进京啊。”自己就是再蠢,也没蠢到这个地步。
  殷效曛心中暗暗吃惊,一个不祥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信被人调换了。轻叹口气,到底还是落入对方的圈套中来了,宁城的兵马,此刻怕是也保不住了吧?表面却不露声色:“算了,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如果你的心意已决,我也不阻拦你,只有一样,活着回来。”明知道他此去不可能成功,还是不忍心阻止他,自己也是年轻人,偶尔疯狂一次又何妨呢?
  “主人放心,今晚是那个查尔的大婚之夜,防范一定松懈,属下今晚前去,定然能够成功。”向殷效曛躬身一礼,沈庆喜转身大步出了东安王府的灵堂,借着夜色,消失不见。
  等沈庆喜不见了踪影,殷效曛嘴角微微一笑,脱了孝服,迅速换上夜行衣,悄步潜行,鬼魅一般往查尔的驿馆而去。
  沈庆喜来到驿馆时,已经将近三更天,贺喜的宾客早已散去,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有大红的喜灯还在彰显着先前的喜庆。
  沈庆喜趴在房檐之上向下窥望,贴着大红囍字的房屋已经熄灯,不过屋里的人还没有睡,尚且有淫声浪语传出,怕是此时正在颠鸾倒凤呢吧。
  沈庆喜冷冷一笑,正所谓乐极生悲,查尔,你的死期到了。想到此,沈庆喜轻轻跃如庭院,轻声来到洞房窗下,侧耳细听时,声音倒是小了不少,只有女子微微的娇喘和细细的呻吟。
  沈庆喜又停了片刻,确信没被里面的人发现,才从背后抽出鬼头刀,破窗而入,大喝一声快步来到床前,挥刀便砍。
  没有听到预期的惨叫,也没有感觉到血光飞溅,锋利的刀刃碰触到软软的棉被,顿时化解了万千的力量。
  女子的娇笑在身后响起,沈庆喜一愣,刚要回身,只觉得身子一麻,顿时不能动弹,鬼头刀也掉落在地。
  烛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室,沈庆喜才看清眼前的大床空空荡荡,只有锦被在床上凌乱的堆在一处,而自己的鬼头刀,恰恰砍在了凤凰穿花的大红锦被上。鬼头刀此刻就在自己的脚下,因为蜡烛的映照闪着寒光,而让他更加惊恐的是,在刀柄之上,竟然缠绕着一只细小的青蛇。
  一个异常娇艳的女子随便披了一件锦衣,笑吟吟地来到床前坐下,轻伸素手,青蛇仿佛受到召唤一般慢慢爬上女子的手腕。“找死的东西,坏了姑奶奶的好事,你说姑奶奶该怎么处置你呢?”彩岫低了头摆弄手腕上的小青蛇,根本不看沈庆喜一眼。
  沈庆喜知道自己是没有逃跑的机会了,看着面前的女人冷笑了两声:“随便,杀人拿刀,吃肉你就张口,爷爷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女子微愣了愣,手指着沈庆喜突然咯咯娇笑起来:“就你?还算是英雄好汉?”一边将目光越过沈庆喜,向他的身后望去。
  沈庆喜便知道,自己的身后也有人,也难怪,这是洞房,自己要杀的是查尔,如今查尔没有现身,如此看来自然是在自己的身后了。
  迎着女子的目光,年轻男子也随便裹了件长袍晃晃悠悠地来到沈庆喜面前,挨着女子坐下。沈庆喜就是一愣,这个人并不是查尔,那他会是谁?竟然出现在洞房里。
  年轻男子将身边的女子轻拥入怀,在沈庆喜面前肆无忌惮地做着亲密的动作:“我想你是进错房间了,你要杀的人,并不是我们吧?”
  沈庆彦怒目圆睁:“你们是谁?”这应该就是查尔的洞房,怎么会是这么两个人?难道查尔早有防备,找了两个替身?
  年轻男子笑着耸耸肩:“我们是夫妻喽,刚刚洞房,就被你这么一个土包子给搅扰了。”满眼的无辜,看着怀里的美人。
  女子笑着伸手指点着男子的鼻尖,无比暧昧。
  沈庆喜不再说话,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等死,却又不知何时是二人下手之时。这样的等待尤其显得漫长。
  “屋外之人,是你的同伙?”半晌之后,男子突然开口,面色不温不火。女子也没有半点惊慌之色,依然窝在男人怀里,小鸟依人。
  嗯?沈庆喜就是一愣,屋外还有人?会是谁呢?我的同伙?该不会是主人来了吧?想到主人殷效曛,沈庆喜有些心慌,如果真的是他,那岂不是自己连累了他?
  呵呵的笑声从屋外传来,殷效曛随即迈步来到洞房。“玉龙小主,彩岫姑娘,今日成婚,可喜可贺。”
  见是殷效曛,玉龙有些微愣,彩岫也从玉龙的怀中起身,粉面微红,万没料到进来的人会是殷效曛,刚才的轻浮无非是演戏,如今都是熟人,再装下去也就没意思了。
  风从破窗和门中袭来,玉龙有些微冷,裹紧了身上的长袍,满脸赔笑:“原来是孝庆王,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玉龙知道殷效曛和查尔之间的恩怨,更知道此事全因西宁王而起,虽然自己口口声声与其断绝父子关系,终归血浓于水,不然自己也不会千里迢迢跟到京城,还写信请查尔亲自到此了。
  殷效曛微微一笑,向玉龙和彩岫抱了抱拳:“实不相瞒,此人是在下的属下,冒犯了二位,还望海涵。”一边含笑看着动弹不得的沈庆喜‘
  “海涵好说,前因后果王爷得说清楚吧?”玉龙心中私心顿起,今天有人前来取查尔的人头,明天会不会就是自己的父亲了呢?
  “私怨,查尔杀了沈庆彦,此人是他的弟弟,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相信玉龙小主也身有同感吧?”盯着玉龙的眼睛,殷效曛微微一笑:“小主放心,我们主仆要的,只是查尔的人头,绝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王爷要的,不仅仅是查尔的人头吧?”玉龙也不示弱,站起身绕着沈庆喜转了两圈:“应该还有南宫仁在的江山。”抬眼盯着殷效曛,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拿回来也是天经地义。”顿了顿:“倒是小主屈尊京城,完全出乎殷效曛的意料。”
  玉龙突然哈哈大笑:“三皇兄,名人面前不说假话,自古以来夺嫡之争就没有停止过,赢家只有一个,多数败亡也是意料之中,正所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三皇兄落得今日的下场,也怨不得别人。就好比四弟,自己虽然没长那个心,不等于他没有参与。”上前轻拍殷效曛的肩头:“皇兄就那么肯定当年惠妃是无辜的?”
  殷效曛心里一动,疑惑地盯着玉龙:“小王爷的意思是……”难道当年自己的母亲也参与了宫中的争斗?难道自己也是彼此斗争的砝码?不可能,绝不可能,安平王说得清楚,是他要帮助心上人才会陷害母亲的,母亲是无辜的。
  “我的意思是说,皇上绝不是一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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