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和好
超度,举哀,日子一天天重复,南宫仁在也一天天消瘦下去。日薄西山时,托着疲惫的身子,南宫仁在都不相信自己居然会来到合欢殿。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小丫鬟忙跪下身去,大声向太子请安,同时也是告知殿内之人太子的到来。
南宫仁在点点头,绕过丫鬟,进了合欢殿。
君瑶在丫鬟的搀扶下,跪倒施礼:“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伸手搀起太子妃,回头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是!”丫鬟太监答应一声,知趣地离开。又剩下太子和太子妃两个人,不会又要吵架吧?
“殿下今天怎么到臣妾的屋里来了?”水君瑶沏了一壶上好的云雾茶,轻轻递到南宫仁在面前。自己已经厌倦了吵架,相安无事不是更好吗?
南宫仁在接过君瑶递过来的茶,轻轻喝了一口。重新审视面前的女人。曾经心中那个娇俏的身影渐渐模糊,眼前之人竟然变得如此陌生起来。她的心中也有一个人吧,虽然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同样是一个影子。当年父皇强娶母后,造成今日无可挽回的悲剧,如今自己娶了水君瑶,会不会也有同样的结局呢?南宫仁在,当初你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表哥?”见南宫仁在的脸越发苍白,君瑶有些担心,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南宫仁在的额头,莫非这几日忙乱,太子殿下身体不适?
南宫仁在突然一把抓住君瑶的手,反倒吓了君瑶一跳:“表哥,你……”惊悸的目光,哀戚的面容,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是那个胆小的女孩儿。南宫仁在冰封的心一下子溶化开,漾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瑶妹。”南宫仁在缓缓开口,语气里写满了心疼:“宫里和宫外,哪种生活更让你觉得快乐?”
君瑶微微一愣,随即低垂了眼睑,轻轻抽出南宫仁在紧握着的小手:“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已经太迟了……”宫里,宫外,对于现在的自己,哪一个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你的心里,我与他,哪个更重要?”明知道这个问题很傻,却还是忍不住要问,最后再问一次,以后这个话题,永远都不会再提了。
“什么意思?”君瑶突然冷下脸来,警惕地后退了几步,两个人刚刚营造的融洽,瞬间土崩瓦解。
南宫仁在的心一凉,俊美的面庞因痛苦而有些扭曲:“瑶妹,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吗?我没有任何的企图,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无论这个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欣然接受的。”不能再吵了,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吵了。
君瑶死死地盯着南宫仁在,目光却一点点柔和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滚圆的肚子:“如果说我想维持现状,算是给表哥一个答案了吗?”
“那我们之间呢?”维持现状,指的又是什么呢?
“一样。”君瑶沉默了片刻,毅然决然地开口:“所有的一切,维持现状。”不敢直视南宫仁在的眼睛,表哥现在应该是痛苦不堪了吧。
“维持现状。”南宫仁在苦涩的笑了一下,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维持现状。”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事来:“那晚你带去见莫黎的,是彩岫和玉龙吧?”
君瑶坦然地点点头:“我本不该瞒你的。”
“没关系,你经常去见莫黎吗?”这件事没必要瞒着自己的,否则彼此间的误会也不会越来越深。
“偶尔无聊的时候会去。表哥,她爱你。”表哥,就算是为了你的骨肉,我也会去的。
“我知道。”南宫仁在轻叹口气,望着君瑶的肚子:“还有多久?”
“什么?”君瑶微微一愣,什么还有多久?
“还有多久,他们会出世?”就算不是同时,前后也相差不了几天吧?
君瑶脸微微一红:“御医说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表哥想要见的,应该是莫黎肚子里的那块肉吧。
“明日先皇殡葬,太子妃就不用前往了。”见君瑶低头不语,南宫仁在又加了一句:“后日是我的登基大典,你还是准备一下你的皇后册封仪式吧。”
“皇后册封?”君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南宫仁在:“其实……”
“我知道,其实你不想当皇后,可你也得为我着想一下吧,除了你,我还能册封谁呢?”这句话,南宫仁在半开玩笑,却也道出了目前的处境。范莫黎被废,水君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而且太子身边又没有其他的侍妾,皇后的位置,自然是非水君瑶莫属了。
“可我……”占据着皇后的位置,对表哥以后的女人太不公平了。
南宫仁在走上前,轻轻将君瑶揽在怀里,凑到君瑶的耳边:“瑶妹,既然你选择留在宫中,表哥只能尽可能地给你幸福,虽然你现在的诸多不幸,直接或间接都与我有关。”
“不是的。”君瑶突然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表哥不是的,自从父母惨遭不幸,君瑶就已经没有幸福可言了。进宫是君瑶的选择,与表哥无关。”
“可我没有保护好你。”回想起那晚的所见所闻,南宫仁在心如刀绞,无比自责。
“那是君瑶的命,君瑶认了。可生下腹中孽种,却是让表哥难堪了。”
南宫仁在释然一笑:“只要瑶妹开心,怎么都好。”
“表哥——”君瑶窝在南宫仁在的怀中,禁不住放声痛哭,入宫以来的委曲,一下子全都释放出来了。表哥是爱自己的,自己却已经没有服侍他的资格,那就让自己在一旁默默地守护,陪着他一起变老……
捧起君瑶哭花的小脸,南宫仁在有些心疼,又无比欣慰,没有了冷嘲热讽,没有了针锋相对,此时此刻的两个人,依然是从前的南宫仁在,依然是从前的水君瑶。还是不要告诉她真相了,在她的心目当中,水天舒就是自己的父亲,这个世上唯一的不可替代的父亲。至于慕容景,怕是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吧。既然舅母选择了隐瞒,那就证明她也认同了水天舒这个丈夫,自己就不要残忍地打破这一切,让眼前之人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再一次被撕裂吧。
“傻丫头,你知不知道,哭起来好丑的。”本是想要逗水君瑶开心,不想君瑶听到这句话时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瑶妹,你怎么了?”自己没有说错话,表妹怎么……
君瑶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有些累了吧。”曾几何时,另外一个男人,不对,是一个男孩,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如今那个男孩早已经不在了,消失在了被父亲抓走的那一天。
“既然是累了,那就早些休息吧。明晚我派人将皇后的礼服送过来。”南宫仁在放了心,时间不早了,自己也该回去了。
本以为南宫仁在会提出留下来的要求,却不想这个时候他居然要回去。喜子不在身边,天又这么晚。“还是叫喜子过来……”
“不要紧,这是皇宫,很安全的。”
君瑶轻叹口气:“安全,安全还有个什么留香公子……”
南宫仁在强忍住没乐出声来:“放心吧,留香公子不会来了。”轻拍了拍君瑶的肩头,将君瑶鬓角有些凌乱的碎发掖在耳后,南宫仁在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合欢殿。本打算留下的,既然瑶儿选择了维持现状,那自己也应该信守承诺。
借着微弱的月光,南宫仁在并没有直接回文雅轩,而是徜徉于太液池的湖心亭上,前段时间的那场大雨,使得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加寒冷,冬天已经悄然来临,又一年就要结束了。在这短短的一年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春日的科考还历历在目,与今日光景相比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
南宫仁在手拍亭上栏杆,正在慨叹世事无常,一个黑影突然从湖心亭上一跃而下,闪着寒光的宝剑直直刺向南宫仁在的咽喉。
皇宫大内出现了刺客,南宫仁在并没有惊慌,也没有躲闪,只是双眼死死盯住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南宫仁在难道是吓傻了?不知所措了?刺客大喜,以为可以一击成功,那么所有的恩恩怨怨,今晚就全部了结了。
眼看剑尖就要碰触到南宫仁在的要害,南宫仁在突然以右脚为轴,身子向左微倾,宝剑贴着南宫仁在的喉咙划了过去,仅仅削下了太子的一缕青丝。
这样的结果是刺客万万不曾料到的。南宫仁在居然轻易躲过了这一剑,在这样一个千钧一发的时刻。
收手回剑,手腕轻翻,宝剑顺势扫向南宫仁在的脖颈,这一剑,他躲得过去吗?
南宫仁在不慌不忙,身子向后一仰,宝剑擦着鼻尖过去,南宫仁在依然毫发无损。
刺客大吃一惊,收剑在手,再不敢轻举妄动。太子会武功,今日的自己,的确是太莽撞了。不敢恋战,刺客抬头望向湖心亭的顶檐,若能全身而退,就是今天的造化了。
南宫仁在嘴角微扬,想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刺客飞身准备跃上湖心亭的顶檐时,袖中的素绸电一般飞出,缠住了刺客的脚腕。
“啊——”刺客猝不及防,轻唤一声,飞起在半空的身子重重地跌落在地,不等刺客爬起来,南宫仁在早已上前一步踏住刺客的前胸,一边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宝剑。
“夜闯皇宫行刺,好大的胆子。”南宫仁在的说话声并不高,可话中不无嘲讽,一边端详着手中的宝剑,不是什么宝贝。
刺客一声冷笑:“废话少说,要杀要剐,随你处置。”说完将眼一闭,脖子高抬,静等死亡的降临。
南宫仁在微微一笑:“就这么让你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了呢?”
“你到底要怎样?”刺客咬牙切齿,心中却是异常恐惧,若是暴露了真实身份,怕是要牵连无辜。可如今的自己,却是根本无法脱身。
“当然是放长线钓大鱼,等你的主子喽。”用手中的宝剑轻轻挑去刺客脸上的面纱,南宫仁在微微蹙眉:并不陌生的面孔,却早已不是同一个人。
沈庆喜痛苦地闭了眼,本以为可以替主人扫除前行的障碍,不想反而连累了他,如今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想不到吧,我是东安王的人,你逼死了王爷,我要替王爷报仇雪恨!”这样的说辞,他会相信吗?
“是吗?”南宫仁在眉毛轻扬:“就算是吧,那也改变不了什么,本殿下不妨多留你几日,因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和你真正的主子在牢里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