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风雪,轻声道:“玛法,钱财本就是身外物。若能用它换回几条性命,值了!”
用完晚膳,四阿哥突然提出明日便要回京了。老爷子屏退了左右后,将准备好的红木匣子交给了他:“四爷,这儿是两百万两。余下的,成泰会交给您的。”四阿哥接过匣子,似是有话要说。老爷子淡淡一笑道,“四爷放心,这些银票面额不大,且很是分散。”
四阿哥点了点头,沉声道:“老大人,胤禛答应的事情,定会全力促成!”说着,抬头看向了我,“不会食言!”
回房后,喜儿正帮我收拾床褥,忽听到房门被轻敲了几下,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宁格格,四爷想见您!”
喜儿刚要出声,我忙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奴才不知。”那个男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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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陌生的男子称我为宁格格,怕是他的亲随才是。也未多考虑,只吩咐喜儿等我回来,便打开了房门。门外的男子长着一张典型满人的脸,用两个字形容他非常合适:粗犷。当然了,如果算上他满脸的络腮胡子,这粗犷还得打些折扣,但还是两个字:粗糙。
“宁格格,请!”他见我出来,忙闪身站在了一侧。
我瞧他一身侍卫的打扮,也未多想,便随他而去。那个男子将我领至房门前,便侧身立在一边。我刚进了房门,便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四阿哥是个礼佛之人,对于酒这种东西,一向都是浅尝而已。可今日怎么会?我正在纳闷,突然觉得身后似是有人正紧紧盯着我。转身之际,一双手臂已将我揽入怀里。耳边传来四阿哥低低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宁儿!你来了!”
我刚想挣扎,他却收紧了手臂。跟他较劲,我本就不是个儿。更何况,他好像喝了不少的酒。“四爷,放手。”我低声道,他仍旧紧紧圈着我,“松开些!我快上不来气儿了。”
想是他听到了我的话,手臂放轻了些,但仍是抱着我不肯放手。我只得继续道:“四爷,酒喝多了会伤身的。别喝了!”
“恩。”他轻声应了一下,缓缓放开了我。
他双眼泛着淡淡的血丝,唇边仍有些酒渍,我不由笑了起来:“你本就酒量差,怎么还喝这么多?”说着,拿出帕子轻轻将他唇边的酒渍抹去,他冲我一笑,紧紧将我的手握住。我只得由他牵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先喝杯热茶,我去取些解酒的药给你。”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微红的眼睛,怔怔地盯着我。这样的他,好奇怪!“四爷,我去去就来!”我用力抽出了手。
门外的那个陌生男人不在,我反身将门关上,快步回了屋。喜儿见我推门进来,忙上前上下打量着我,急道:“格格,四爷他——”
我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他只是喝醉了,没事的。”边说,我边打开软塌上的多宝格,从里面取出了醒酒药,“我把药送去,就回。你——”
话音儿未落,就听到崔管家在屋外轻声道:“格格,老太爷有要事与您商量,在书房等着呢。”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忙递给喜儿,轻声道:“悄悄给四爷送去,早去早回。”
“奴婢明白。”喜儿将药揣进怀里,随着我出了房门。
崔管家见我们出来,忙上前打了灯引路。我扭头对喜儿道:“天儿不早了,你去歇了吧。不用跟着了。”
喜儿低头应是后,转身退了下去。
书房内,老爷子正坐在书桌前,凝神盯着书上的账本细看。我倒了杯茶,端了过去。“玛法,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
老爷子接过茶,轻抿了一口,转了转脖子,沉声道:“宁丫头,我打算把生意收了。你觉得如何?”
“您想收了所有的生意?”我惊讶地注视着老爷子的眼睛。
老爷子微点了点头,慢声道:“树大招风!此次我们帮了四王爷,以后,若是其他的人,我们帮还是不帮?他们看上的,无非就是我手里的钱财。”
我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半生戎马,半生经商。原就是想远离朝堂,才会辞官归隐,可到头来,仍旧与朝堂上的人和事分不开。一旦踏进朝堂,他们怎么可能让你全身而退?才与财,他们都不会放手。“玛法,宁儿没意见。您做决定好了!”我将他手中的茶杯接了进来,转身想再倒些热的给他。
“你究竟是谁?”老爷子淡淡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咣当”一声,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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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快步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仔细查看着,轻轻朝我的手心里吹着气,喃喃道:“乖丫头,不疼,不疼!”
我紧咬给嘴唇,看着老爷子,眼泪竟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放声哭道:“玛法,您是怎么了?我是宁儿啊!”
老爷子身子明显一僵,继而伸手轻拍着我的背,缓声哄着我道:“傻丫头,我当然知道你是宁儿了。只是玛法觉得,我的宁儿长大了,成熟了。”
我扶着他坐回椅子后,半蹲在地上,将碎了的杯子收拾起来。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刚才老爷子突然的一问,竟让我乱了手脚。他是最了解宁雪的人,怕是早就发觉宁雪的变化了吧。可为什么在此时才会问起呢?“啊!”真是越乱越麻烦,手中的碎片,将我的左手心划了道深深的口子。
一阵忙乱后,崔管家才送我回了房间。喜儿的房间黑着灯,想必已经是休息了。我脑子里乱乱的,正好一个人静静。迷迷糊糊中,像是听到房门开合的声音,倒也没放在心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老爷子领着我给四阿哥送行。不知道为了什么,总觉得四阿哥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其中有些愧疚,有些欢喜,有些不明的情愫。我使劲摇了摇头,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当他瞧见我的左手包着厚厚的纱布时,眼底竟有丝丝的笑意。他趁老爷子与其他人交谈时,快速将我拉到马车背后,声音带着不安的情绪:“宁儿,昨夜我——”
他想必是为了昨晚上,喝醉后的失态才会如此的。我忙道:“别说了。我不介意的。”
他惊讶的抬眼看向我,蹙眉道:“不介意?宁儿,我不该对你——”
“爷,都准备好了。可以起程了!”昨夜里的那个陌生男子立在不远处,低声道。
我退了几步,朝他福了一礼:“送四王爷,一路平安!”他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翻身上了马,一甩鞭子,绝尘而去。
“喜儿,换杯茶来!”老爷子将近几年的账簿全送了过来,让我仔细看看,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意先收回一部分。看着这些复式记账法的东西,我早就已经晕头转向了。“喜儿!”这丫头这些天都心神不宁的,这会儿又拿着绣花针发起呆来了。我起身立到她桌前,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又发什么呆呢?”
“啊!格格,要喝水吗?”喜儿神色慌张,拿起炉火上的水壶就要给我倒水。
我缓缓坐在桌前,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她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你先坐下,我这会儿不想喝茶!”
“那格格是不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做些小点心来!”她眼神躲闪,不敢看我。边说,边要朝门口走。
“回来!”我沉声叫住她,走到她身前,轻轻牵起她的手,“这些日子我有些忙,忽略了你。不过,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格格,奴婢没,没事儿!”她深深低下头,声音略带着些颤抖。
我牵她坐在软塌上,缓声道:“喜儿,你跟了我多久了?”
“奴婢自三十一年起就服侍格格,快二十年了。”她声音低低的,“奴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格格时的情景。那天是格格十岁的生辰,格格当时正在花厅内给老爷、夫人和少爷抚琴。奴婢从未听到那么好听的曲子,也从未见过有哪家格格、小姐能对奴婢这种包衣奴才笑得那么开心。”她抬起头,注视着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连喜儿的名字都是格格起的,格格说看到喜儿时,格格心里觉得特别欢喜。外人都说格格性子冷淡,可奴婢知道,格格只是把心事埋得很深。奴婢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儿,就是能服侍格格。说句僭越的话,在奴婢心里,格格既是主子,更像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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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儿!”我紧紧握着她的手,这些年她细心照料,事无巨细。无论我开心与否,总有她在身边不离不弃。“你若真有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如你所言,你不仅是我最贴心的丫头,更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格格!”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用力点着头。
我拿帕子帮她拭了拭泪,故做轻松的笑道:“好了,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去给我准备些吃的吧。今儿怕是要熬夜了!”说完,又坐回书桌前,翻看着那些让我头疼不已的账簿了。
书房内,老爷子紧皱着眉头,正与几个陌生人商议着什么。见我挑帘进来,老爷子半靠在椅背上,双手按压着太阳穴:“丫头,过来见见,他们可是咱们家的功臣!”
“是!”我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书桌上,朝他们微福了福身。他们见我如此,慌忙侧身让开。
老爷子指了指站立在右下方,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介绍道:“刘掌柜,专管与蒙古各部间茶叶、丝绸与马匹的往来。”又指向立在刘掌柜身侧的,身材略显单薄,一副书生样的年轻人,笑道,“他叫苏勒,与山西晋商的交际都由他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