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陈家大娘边说，边领着小乞儿进了一旁的侧房。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陈家大娘领着小乞儿进了房间：“姑娘瞧瞧，看这小模样，可真是俊俏呢！”
我放下手中的书，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红扑扑的小脸蛋，长长的睫毛，一头乌黑的长发。虽穿着一身素衣，也不失少女才会有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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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儿，很配！”我不由笑了笑道，“你多大了？怎么会流落到这儿呢？”
“十三！爹娘都不在了，伯母不愿意养我。把我赶出来的。”春儿小声的回道。
“那你还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的吗？”我皱眉看向她，“我可以送你去。”
春儿似是受了惊吓一般，猛地跪在我面前：“刚才大娘跟春儿说，姑娘心肠好。如果姑娘不嫌弃，春儿愿意服侍姑娘。”说着，朝我用力磕了几个响头。
“这——”我犹豫不决，春儿似乎看出我的犹豫，竟低声哭了起来。
陈家大娘一向心软，在一边劝道：“姑娘，我看春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就让她留下来，帮我做些家务。夫人的身子也不好，多个人照料也是好的。”
“那好吧。春儿，平时就帮大娘做些家务吧。夫人的身子不好，你平时不要去打扰她。”我吩咐道。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春儿忙磕头道。
转眼间，已是八月底了。眼看着喜儿因为双脚水肿，早已下不了床，大夫私下已经把话说明，让我早做准备。
窗外的雨下了一夜，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喜儿满头大汗，紧紧咬着嘴唇，稳婆跪坐在床脚，用尽力气帮助喜儿，希望她能顺利生下孩子。
“格格，格格！”喜儿口中喃喃地叫着我。
我不停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喜儿，用力啊！你不是让我给孩子取个名字吗？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想啊，奴婢想知道！”喜儿低声应着。
“那你要努力啊！等你们平安了，我就告诉你是什么，好不好？”我用力握住她的手，生怕她会离开我一样。
“只要是格格取的，一定好！皇上都夸您是才女呢！”喜儿冲我微微一笑，突然紧紧反握住我的手，“求格格答应奴婢，先保孩子啊！”
“你听好了，如果你不好。我不会要他的，不会！”我像是赌气一样，狠狠地说着。
喜儿微眯了眯眼睛，低声笑道：“格格又说气话了，格格会爱这个孩子的。像爱小阿哥那样疼爱他的，奴婢知道。啊——”喜儿似是用尽全身的力量一样，紧咬牙关，拼了命似的要把孩子生出来。
“快了，快了！用力啊！”稳婆大声叫道。
当稳婆将孩子包裹好，放在已经昏迷的喜儿身侧时，我竟不由落下了泪。门外守着的大夫被请了进来，半晌后，无力的朝我摇了摇头：“姑娘，老夫无能为力。”
喜儿昏睡了一天一夜，当她醒来时，见到正睡在一旁的孩子时，开心的笑了。“格格，真像啊！”我知道，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觉得眉目像、鼻子像，连小嘴都是一模一样的。
“叫他瑞儿！好听吗？”我低声问道。
喜儿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小脸：“格格，瑞儿就交给您了。奴婢，奴婢怕是不能再服侍您了。”
“胡说！你不是说过，要服侍我一辈子的吗？婉婷嫁了，你若是再——”我强忍着眼中的泪，哽咽道，“难怪你就忍看我一个人吗？”
“嘿嘿！格格才不是一个人呢？王爷那么疼您，您还有弘晊和弘昂两位小阿哥，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喜儿用力的喘了几口气，继续道，“奴婢还知道，除了王爷，还有七爷、八爷、九爷、十爷和十四爷都对您很好的。”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忽地笑道，“对了，婉婷还说过，十三爷对您也好呢！格格，像您这样的人，大家都喜欢的。宫里的主子们，对您也是不一样的。”
“哼！你们就知道私底下打趣主子！胆子倒真是不小啊！”我佯装生气，扭头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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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谁让您脾气好，不跟奴婢们一般见识呢！”喜儿喃喃着说道，目光从我的脸上慢慢看向承尘，嘴角忽地向上一扬，像是看到了什么人一样，开心地说道，“那年的雪真美！四爷和格格站在亭子里，水雾环着你们，远远看去，就像是天上的人儿一样。他的眼睛好亮，里面全是浓浓的情意。奴婢看痴了，心也醉了。从那天起，便做了个痴人！”她忽地伸出手，朝空中用力一抓，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缓缓地道，“可他不是奴婢能抓得住的人！他的眼里、心里全是宁儿、宁儿——”说完，大力的咳嗽起来。
我轻抚着她的胸口，哭道：“喜儿，别说了，别说了。好生歇会儿。”
“不，格格！”喜儿拉住我的衣袖，“让奴婢把话说完，奴婢的时间不多了。这么多年来，奴婢知足了。有您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气。格格，别怪他！别怨他！看着他痛，奴婢心里更痛。奴婢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可只要看到他开心，奴婢就开心了。格格，他是真的，真的爱您的啊！千万、千万别为了奴婢恨他。”喜儿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慢慢闭上，我反手紧紧拉着她的手，“奴婢不、不悔——”
我伸手将喜儿眼中流下的泪水抹去，俯在她身上哭了起来，瑞儿似乎也感应到母亲的离去，“哇哇”地大哭起来。
康熙五十一年八月十五日，一年一度的中秋节。院子里，快满周岁的瑞儿迈着不太稳的步子，跟在春儿身后踉跄学着走路。陈家老夫妻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我们刚要吃饭时，院门被人大力的敲响了。
陈家大伯忙上前打开门，只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闯了进来，见到正坐在石桌前的我，忙跪拜道：“福晋吉祥！”
我抬眼看了看已经吓呆了的陈家夫妻和春儿，抱紧怀里的瑞儿，问道：“你们是——？”
“格格！”柱儿的身影一下从后面窜了出来，看到我，慌忙跪在地上，“您让咱们急死了。”
瑞儿显然是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到了，双手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呜呜的哭了起来，哽咽着声音，低声叫着“额娘”。
“终究还是让你们找到了。”我轻拍着瑞儿的背，哄着他。
柱儿抬眼看向我，急道：“您快去瞧瞧爷吧！前些日子得了您的消息，爷便马不停蹄的往这儿赶，半路上就得了风寒。如今更是下不了床了。”
“什么？”我赶忙站了起来，将瑞儿交给春儿，“带路！”
“喳！”柱儿忙站起身带路。
我看了看身旁已经不知反应的三人，对一旁的侍卫道：“带上他们，一路上好生照料着。”
“是，奴才明白。”侍卫对我躬身道。
柱儿瞟了一眼春儿怀里的瑞儿，皱了皱眉头，转身出了院子。
城内一家客栈内，掌柜的怕是从未见过持刀的侍卫把整个客栈团团围住。柱儿躬身在前面带路，一直将我领上了二楼。还未到房间，就听到五阿哥略带沙哑的声音低声吼道：“不是说，找到了吗？人呢？”
柱儿朝我努了努嘴，低声道：“自从您留书说要出去游玩，爷的脾气就没消过。若不是朝堂上一直有事牵绊着，爷怕是早就四下寻您来了。格格，您这次可真是要了奴才的命了。”
“让你受若了！对不起！”我真诚的向柱儿道歉。
柱儿赶忙道：“好格格，您快别这么说。只是您安然无恙，奴才就放心了。”
我冲他微微一笑，刚要推门进去。门却突然打开了，五阿哥那张焦急的脸孔一下出现在我面前。除了憔悴，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时的他。“胤祺！”我强忍想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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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转而捏了捏我的耳垂，朝我一笑：“宁儿！”说完，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我忙伸手想要抓住他，可只抓住了他一只衣袖。在周围人一阵惊呼声中，我们一起摔倒在地。
“格格！”柱儿急忙上前，把我扶了起来。
我挣开柱儿的手，对着房内的人吼道：“去请大夫，快！”半跪在地上，将他的头紧紧搂在怀里，“对不起！胤祺，对不起！”我的泪，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脸颊之上。
冰凉的帕子敷在滚烫的额头上，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
“我要见姑娘，瑞儿看不到是不肯睡的。只有姑娘才哄得了，求求您，让我进去吧！”春儿在门外苦求着。
我看了看一旁立着的柱儿，示意他让春儿进来。
瑞儿呜咽的哭声传了进来，一张小脸早就哭花了。看到我，哭声更大了，像是觉得我不要他了似的。春儿急急地立在我身后：“姑娘，瑞儿——”
“见了福晋还不行礼，这儿哪有什么姑娘！”柱儿厉声斥道。
我皱眉看了看柱儿，春儿愣愣地立在那儿，不知所措。“柱儿，别吓到她了。”我转头看向春儿，轻声道，“你们还好吗？”
“恩，他们待我们很好。安排了住处，可瑞儿一直哭，咱们是没办法了。大娘才让我来找姑娘的。”春儿低头，轻声答道。
我看着瑞儿哭红的脸，心里很是难受。可一只手却被五阿哥紧紧握着，只得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胤祺，让我瞧瞧瑞儿。”手猛地一疼，他的力量更大了。“我不走，就在这儿。真的！”手被他慢慢放开，我忙将瑞儿抱在怀里，低声哄他入睡。
瑞儿紧紧拽着我的衣襟不肯轻手，我只得一直抱着他，守在五阿哥身边，整整一夜。
天刚蒙蒙亮时，我伸手探了探五阿哥的额头，终于退热了，不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