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柱儿，吩咐准备些清粥。”
“是，奴才这就去。”柱儿躬身退出了房间。
我把还未睡醒的瑞儿轻轻放在一旁的软塌上，转身时，正对上五阿哥那双黑黑的眸子。“醒了？先喝点水！”我端着水，缓缓坐在他身侧，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让我觉得很不自在。“不认识我了吗？”我冲他微微一笑。
他突然伸手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肉中一般。“狠心的丫头！”他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耳边。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用力回抱着他，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就在我们彼此听着对方的心跳，感觉着对方的体温时，瑞儿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额娘。”
五阿哥的双臂明显一抖，转过头，死死的盯着正在软塌上的瑞儿，眼光中流露出了浓重的恨意。
我挣脱他的怀抱，快步走到瑞儿身边，俯身笑道：“瑞儿醒了！饿了吗？等下额娘喂你吃饭，好不好？”一道锐利的目光狠狠地刺向我，轻声对那目光的主人道，“他是喜儿的骨肉，喜儿已经不在了！”
“咣当”！门外传来碗碟落地的声音。柱儿颤抖着声音在门外响起：“奴才，奴才不小心！”
“进来。”五阿哥哑着声音，冷声道。柱儿闪身进来后，立在了门边。“让外面的人退出两丈以外，你去守着。没我的话，不准任何人靠近！”
“喳！”柱儿转身退了出去。
我抱着瑞儿坐在五阿哥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觉得这孩子很像他吗？”我伸出四个手指出来，他略皱了皱眉头，“你算算日子，就是他在盛京时候的事情。这是喜儿的意思，我也不想这孩子进了玉碟，失了自由。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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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五阿哥低声斥道，“喜儿不明白其中的利害，怎么你也由着她胡闹？皇家的骨肉，怎么可以流落民间？咳、咳——”他捂着嘴，轻咳了几声，“你以为这事儿能瞒多久！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可，这毕竟是喜儿的意思。而且，我没想到喜儿会——。原想着，看着她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顿好，我就回去的。如今，胤祺，怎么办啊？”我急问道。
“哼！当初为什么不找我们商量？现在才知道后果严重了，我告诉你，晚了！”他伸手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气道，“你以前是怎么说的，要坦诚以待，可你是怎么做的？宁儿，你让我们怎么做？”
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深深低下头，看着怀里天真无邪的瑞儿，叹道：“若知道是今天这个结果，我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来的。喜儿也许就不会——”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五阿哥强撑着坐了起来，歪靠在床头，拍了拍我的手，缓声道：“先回京吧！你可是闹得天下不得安宁了！连皇玛麽都知道你私自出游，没了音信。我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九月初的北京，香山上已满是红叶。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里，回京后，五阿哥将我暂时安置在了香山脚下，身边仍是陈家老夫妻和春儿照顾着我与瑞儿。看来我已经回京的消息，五阿哥是故意不让外人知道了。我明白，若是让人瞧见了瑞儿，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每隔两三天，都会有人送来些必需品。我们的日子倒也过得平淡，只是陈家老夫妻和春儿对我的态度却有了明显的改变，对我的称呼也从“姑娘”变成了“夫人”。看着他们谨小慎微的模样，我也无可奈何。
回京这十几天来，五阿哥从未来过。想来也是怕有人发现我的踪迹吧！
一日，我正坐在院子里看书，春儿却急匆匆的俯在我耳边轻声道：“夫人，外面来了些面生的人，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我合上手中的书，放轻脚步，从门缝向外看去。几个男子正挨家挨户的敲门，看他们的衣着的确是京里的打扮。他们的佩刀，那是护军营的规制。回京的路上就听五阿哥讲过，哥哥如今已是正五品的步军校，难道是他的人？那他们要找的，恐怕就是我了！一想到这儿，我赶忙拉起春儿的手朝院内走去，抱上正在院里玩耍的瑞儿，进了陈家老夫妻的房间。
“夫人，这是怎么了？”陈家大娘见我一脸焦急，忙从坑上跳了下来。
我示意他们小点声音，压低了嗓子道：“如果一会儿有人问起，只对他们讲，你们一家三口是从宁远来投奔亲戚的，只是在这儿暂住。其余的一句都不能多讲，明白吗？”
自在宁远城，他们就已经知道我不是个普通百姓。只是他们怕是不曾想过，与他们朝夕相处的雪姑娘会是当今皇上的儿媳。
陈家大伯看了看那两个早就变了脸色的女人，对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夫人放心！我知道怎么说！”话音刚落，就已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抱着瑞儿急步走向厨房，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怀里的瑞儿，乖巧的靠着我，四下张望着。“瑞儿乖，别出声！让春儿姐姐找不到我们！”我低声在瑞儿耳边道。瑞儿赶忙捂着小嘴，冲我点了点头。
院外一阵交谈声，像是陈家大伯已经顺利将那些人打发了。我隐约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未等我站起，春儿在门外叫道：“夫人，他们走了！”
我不由跌坐在地上，完了，全完了！他终是找到我了！
“砰！”院门被人大力的踹开，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在一声轻咳后，小院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撑地站了起来，低头对怀里的瑞儿轻笑道：“瑞儿，你阿玛来了！”
“阿玛！”瑞儿轻声跟我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一脸茫然地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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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门被人小心地推开，那个曾在盛京见过的男子看到站在阴暗角落里的我，单腿跪地道：“宁格格吉祥！”等他看清我怀里仍有个孩子时，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转身朝外挥了挥手后，便躬身退了出去。不大会儿，小院中已恢复了寂静。
瑞儿只是紧紧搂着我的脖子，惊恐地看着周围。我安抚着他，缓步迈出了厨房。院中的人，背对着我，仍旧是个冰凉的，毫无温度的身影。听到我的脚步声，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小院中，静得只有微微的风声。“额娘！”瑞儿小小的身子在我怀里微微颤抖着，似是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与我静对的人，听到那声额娘，紧握的双手竟也轻抖了一下，一双黑眸怔怔的看着我们发呆，似是想再听听瑞儿叫的那声额娘。
“他是——”四阿哥声音略带着疑惑，带着丝温度，低声问道。
我轻抚了抚瑞儿圆圆的脸庞，朝四阿哥笑道：“四爷，岂不是明知故问？”
他的目光在我与瑞儿之间犹疑了许久，才缓步朝我走了过来。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紧扣着腰间的玉带，静静地看着瑞儿。瑞儿吸吮着手指，亦是静静的回望着他。这一大一小的表情，还真是出奇的相像。他原本冷冷的表情，竟在瑞儿的注视中渐渐温暖起来。“你叫什么？”他伸手轻轻抚着瑞儿的额头。
瑞儿朝他咧嘴一笑，清声道：“瑞儿。”
“瑞儿！瑞儿！”他低声重复着，唇边带着淡淡的笑，“知道我是谁吗？”
瑞儿回头看了看我，又转而注视着他，轻点了点头。
他目光烨烨，声音颤抖着，全无往日的清冷：“我是——”
“阿玛！”瑞儿小声叫道，继而扑在我怀里，再不肯看向他。
他把目光从瑞儿身上，转到我的脸上，似是寻找着答案，等待着我的确认。我深深低下头，埋在瑞儿小小的身子上。喜儿，对不起！我没能帮你保护好瑞儿，我不能让瑞儿失去母亲后，又得不到应有的父爱。对不起！瑞儿感觉到我的情绪，小手紧紧搂着我，不肯放开！
看着床上熟睡的瑞儿，我仔细将他平日的生活习惯慢慢讲给一直站在我身后的人。“瑞儿身子弱，平时要多喝些热水，他才不易风寒。喜欢吃甜食，可那对牙不好，还是少给他吃些。他现在正是学走路的时候，已经用不着扶，就能走得很稳了，只是要仔细莫摔着了。虽说男孩子不在意这些，可留了伤疤总是不好的——”我低声说着，他认真听着。我不知说了多久，直说到自己泪流满面，除了抽泣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扣在我的肩头，他压低声音对我柔声道：“宁儿，跟我走吧！让我照顾你们母子！”
“跟你走！真是个大笑话！四王爷，您凭什么要照顾我？照顾您的弟妹！”我抹了抹脸上的泪，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母子？自您踏入这个小院时，我与他就再不是母子了！”
“不是的，不是的！宁儿，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当我得知，你有了瑞儿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你们，我要好好照顾你们。”他转身坐在我面前，紧紧拉着我的手，在他手心里揉nie着，“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点头，我们马上走！”
“走？去哪儿？”我笑问道，“四爷难不成是要金屋藏娇吗？”
“宁儿，你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母子堂堂正正的站在我身边。一定会的！”他语气坚定，目光如炬。
“站在你身边？就算有那么一天，你让我如何面对世人，面对胤祺，面对弘晊和弘昂？他们也是我的儿子啊！”我用力挣扎着，试图抽出被他紧握的双手。
他双手用力，将我拥在怀里，低声道：“我只要你和瑞儿陪着我，在我身边陪着我！”
“兄占弟妻！四王爷，您可要想清楚了，世人会不会容忍自己的皇帝、大清朝的主子做出如此违背常伦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