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四阿哥杀了他们，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了。三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有了。只为了隐瞒瑞儿的身世，他便杀人。在这世上知道瑞儿身世的人，也只有我和五阿哥了。如果他真是将来的雍正皇帝，他会不会杀了我们呢？
暖香坞内，漆黑一片，我静静坐在床头，恐惧感包围着我，陈家夫妻和春儿的身影不停在眼前出现。
“怎么不点灯？”五阿哥进了卧室，轻轻的问道。
“这样挺好的！”我轻声道，“他们走了？”
五阿哥坐在我身边，轻轻揽住我的肩头：“走了！”他感觉到我身子在轻微的发抖，急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我将手按在他的手上，头靠在他肩上，慢声道：“我没事儿，只是今天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吻过我的手指，低声道：“那就早点歇着吧。太医说过，你要静养的。忧思过重，对你的身子不好！对了，今儿我进宫，皇阿玛跟我说，要给弘升指婚了。这事儿要劳你多操心了。”他翻身上床，将我搂在怀里。
“给弘升指婚，干嘛让**心？交给刘佳姐姐吧，那才是他的亲生额娘！”我推开他，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他低声笑了笑，将我重又拥在怀里：“你看人、看事都一向很准的。长子是你调教的，这长媳也应由你去选。等过了年，在新入宫的秀女里，挑一个吧。弘升的性子你比我清楚，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尽量选个他喜欢的。”
“好！我明白了。”我躺在他温暖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康熙五十一年腊月二十日，园中的红梅开得正好，我由婵儿和柱儿陪着在园子里散步、赏梅。朵朵红梅上，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花蕊上，一阵阵暗香浮动。
“格格，那边的开得更好，咱们过去瞧瞧。”柱儿指了指亭子边上的几株红梅。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一片红火，的确漂亮。扶着婵儿的手，慢步走了过去。
卷2－109
亭子中的两抹身影见到我缓步而来，迅速在路边福身行礼。我扭头看了看，是康熙赏赐给五阿哥的两名侍妾——钱佳氏和张佳氏。我只对她们抬了抬手，便朝那几株红梅走去，还未走远，便听到身后钱佳氏似是故意压低了的声音，说道：“瞧她那股傲劲儿，三十好几的年纪了。还整日把王爷霸在身边，我倒要瞧瞧，她能得意到几时？”
“姐姐，别说了。”张佳氏轻柔地道。
我不由嘴角扯了丝笑意，没有理会她们。
“哼！连太后都说她像妖精，你怕什么？”钱佳氏的声音抬高了几分。
“太后那是开玩笑的，姐姐没听出来吗？”张佳氏轻柔的声音低低地道，“而且那天侧福晋的舞跳得的确很好。”
“好有什么用？年纪那么大了，还能跳多久？我就不信，王爷会一直宠着她。如今就不怎么出门，等她人老珠黄的时候，我看只能躲起来不见人了。”钱佳氏尖尖的嗓子说出这些话来，倒也挺是相配。
站在我身边的柱儿早就忍不住了，若不是我一直朝他摇头，怕是早就冲过去教训她们了。钱佳氏见我没什么反应，胆子似是更大了。“妹妹也别怕她，她有儿子，咱们也有。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王爷的妾，跟咱们一样！”
“混账东西！”柱儿终于是忍不住了，快步冲到她们面前，“反天了！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格格面前放肆！”
“侧福晋恕罪！妾身知错了！”张佳氏忙跪在地上，低头道。
婵儿扶着我走到她面前，我弯腰将她扶了起来，笑问道：“妹妹快起来。”
“谢侧福晋。”她低声回道。
我笑着拉过她的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乌黑的发髻，一双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下，一张娇艳的唇，倒是个美人儿：“妹妹莫见怪！我身子不好，一向很少出门。妹妹进府多年，也未曾好好说过话。”
“侧福晋戏言了！王爷早就说过，不让妾身打扰到您休息，才一直未敢去请安，还请侧福晋恕罪。”说着，张佳氏朝我福身行了一礼。
柱儿见钱佳氏仍旧没动一下，不禁大声斥道：“不知礼数的东西！见了格格也不行礼，这府里没规矩了吗？”
“好了！柱儿，哪儿有你大呼小叫的，吓到别人了。”我看向钱佳氏，模样倒还清秀，只是一双杏眼正紧紧地盯着我。
钱佳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柱儿，才朝我低头答道：“侧福晋恕罪。”
婵儿看到她前后不一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钱佳氏听到后，猛地抬头看向婵儿，厉声道：“死丫头，有什么好笑的！”
“婵儿，不得无礼。”我扭头看了看婵儿，见她小脸气的通红，将脸扭向一边。我不由轻笑起来，捏了捏婵儿的手，对钱佳氏道，“刚刚妹妹们好像在议论什么人？”
张佳氏赶忙解释道：“没有的。怕是侧福晋听错了。”
“你当咱们的耳朵都聋了！有胆子说，怎么没胆子承认啊？”柱儿一副不屑的表情，盯着钱佳氏猛瞧。
张佳氏顿时哑了口，只得低头不语。我在她们面前轻踱着步子，声音淡淡的道：“今日与两位妹妹巧遇，不如，到亭中坐坐，咱们聊聊天，可好？”说完，也不等她们回话，径自走过了亭中坐了下来。
柱儿吩咐嬷嬷们准备茶点，张佳氏和钱佳氏见我已然坐定，只得进了亭子：“坐吧！既然都是王爷的妾，就没那么多礼数，别拘着了。”钱佳氏听到我的话，顿时一脸窘态。
嬷嬷们将茶点摆放好，柱儿和婵儿便退到了亭外。
卷2－110
我倒了三杯茶，端起一杯暖着手，开门见山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妹妹们是四十六年进的府吧。”
张佳氏低声道：“是。”
“算起来，也有六七年了。”我放下手中的杯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红梅上，“真快啊！”
钱佳氏嘲讽的说道：“可不是吗？时光催人老啊！”
“是啊！是人都会老的。更何况是最怕老的女人呢！”我转过头，笑看向钱佳氏，她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说，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发呆。
张佳氏听到我的话，忙道：“不会的，侧福晋一点儿都不老。”
我听完张佳氏的话，不由笑出了声：“呵呵！妹妹可真会说话！”
“妾身说的是实话。只看侧福晋的容貌，是猜不到您已——”张佳氏忙捂着嘴，不敢说下去。
“已经有了个十多岁的儿子吗？”我笑着接下她的话，轻描淡写的说道。
她们两人相视一看，都低下头，没有说话。我笑道：“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许多关于我的事情。”
“妹妹知道的。王爷最是宠爱您。”张佳氏低头轻声道。
“我从不给嫡福晋请安。王爷更是日日留宿，几乎不去任何人的院子。”我笑看向钱佳氏，淡淡的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钱佳氏见我问她，一愣神，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朝她淡淡一笑，清声道：“常言道‘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王爷性情温柔，对待妻妾都是很好的。”
“哼！”钱佳氏不以为然的冷哼道，“侧福晋当然会这么说了，整个紫禁城里的人都知道，王爷心里只有您而已。对其他人，都只是——”
我看着张佳氏和钱佳氏的脸，不由轻叹道：“我知道，今日这番话，不会轻易让你们改变对我的看法。我只想说，我无法改变王爷对你们的态度，我不会主动让王爷去宠幸你们，但也不会去阻止。男人的心不是争来抢来的，是以真心换真心的。”
“侧福晋。”张佳氏抬眼看向我。
“其实我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只是明白一个道理而已。那就是‘以色侍君者短，以才侍君者长’。”我喝下杯中已冰凉的茶，缓缓站起身，柱儿赶忙上前扶住我，“妹妹们，好自为之吧。”
康熙五十二年三月，新一届的秀女入宫，储秀宫内，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我催促着弘升换上小太监的衣衫，匆匆出了延禧宫。
“宁额娘，您要儿子这么打扮，是要带儿子去哪儿啊？”随在我身侧的弘升皱眉问道。婵儿扭头打量着弘升，不由扑哧笑了出来，弘升顿时红了脸。
“弘升，今年快十七了吧。前些日子，你皇玛法已经提起你的婚事。你阿玛的意思是让你自己选个喜欢的，你觉得呢？”我一边朝储秀宫走，一边低声问他。
弘升脚步一顿，不敢相信的看向我：“让我自己选？”
我停下脚步，朝他点了点头：“是啊。你阿玛是这么吩咐的，所以今儿我才带你进宫来。”
弘升一把拉住我的衣袖，拦在我身前道：“宁额娘，儿子还小，还不——”
“还小？快十七了，你阿玛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快两岁了。”我反手将他的手握住，边说，边牵着他朝前走，“弘升，你阿玛这番用心，你应该明白的，对不对？”
弘升扭头看了看我，低声道：“明白！”
“那就去选个自己喜欢的。无论是谁家的，额娘帮你娶回来！”我朝他笑道。
卷2－111
储秀宫外，柱儿早就守在那儿了。见到我们过来，忙上前行了礼后，在我耳边低声道：“格格，都安排好了。这会儿子，秀女们都在园子里呢。”
我略点了点头，只带着弘升慢步进了储秀宫。秀女们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远远的看到她们正在园中玩耍。我看向弘升，低声道：“可要看仔细了。先在这儿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