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他一皱眉，略想了想才低声道：“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弘升虽然被革了世子的爵位，可皇上还是封他为辅国公，等五哥气消了，还能为朝廷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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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弘皙呢？”我没多想，脱口而出。
十三阿哥脸色有些暗淡，缓声道：“皇兄只是让他闭门思过，倒也没什么。这孩子自小就受到众人的瞩目，又深得皇阿玛的喜爱。皇兄对他已是极好了，虽让他奉母迁出京城，可也未见丝毫怠慢。弘皙私下与朝臣相交，连弘升、弘昌也牵扯其中。二哥被废黜多年，可他在朝中的势力仍不可小觑。皇兄不得不防啊！”
“希望经此一事，他们都能长大一些。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我真觉得累了，力不从心。只盼着弘升和弘昌能明白你们的苦心，罢了，本就是身外物，没了就没了吧。”我叹道。
“五哥今儿在朝上又递了请辞的折子，皇兄早先是想把修葺太庙的事情交给五哥的。可五哥推说身子不适，便由八哥接了差事。可我瞧着五哥的精神还好，怎么就——”他问道。
“许是弘升的事情让他有所顾忌吧。他心里一直觉得对弘升母子有亏欠，也许什么事情都不去做，才能保得住全府上下的性命。早些年，累心又伤神，他的身子早被掏空了。如今九爷又远在西北，那也是位报喜不报忧的主儿，额娘的身子也不大好。他能不担心吗？我又是个终年离不开药罐子的病秧子，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我淡淡笑道。
十三阿哥凝神看了我半天，忽地笑了起来：“宁姐姐，在老十三心里，您一直都是个从不服输的性子。刚才的那番话，却透着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弟弟真是怀念当年那个倔强任性的宁雪格格！”
我嗔了他一眼，轻声道：“十三爷，弘历那孩子怕又是因为我才跟皇上拧上了。有机会帮我劝劝他，父子俩一个脾气！”
“明白！早年我就说过，皇兄的喜怒哀乐全跟你有关。这下倒好，又添了一个。”他朝我笑着摇了摇头。
清宫祖制，亲王福晋每月定省进宫，向皇后请安。他塔喇氏如今已全心敬佛，府上所有的事务都落在我的身上，就连这每月的定省，也成了我的差事。
十月里，我照例进宫向皇后问安。路经乾清宫前，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穿亲王朝服的人跪在殿前的空地上。婵儿见我止了步，低声道：“福晋，这儿人多眼杂，不可久留。”
我微点了点头：“打听一下，那是谁？”
“奴婢明白。”婵儿扶着我朝坤宁宫而去。
与皇后闲聊了一会儿，见她有些困乏，我便起身告退。刚出了宫门口，柱儿便俯身上来：“格格，是八爷。”
“出什么事儿了？”我问道。
“皇上因为良妃娘娘葬礼奢靡，在朝上责骂了八爷。所以才——”柱儿低声道。
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良妃都过世多少年了，现在还要把这事儿拿出来训斥他，责骂他。“想办法跟高无庸递个话儿，我要见皇上。”
柱儿轻点了点头，快步离开。“往年这个时候，园子里的菊花开的最好。我还记得皇阿玛最喜欢菊花了。”我扭头对婵儿笑道。
“奴婢记得，每到这个时节，圣祖爷都会到园子里赏菊。”婵儿笑道，“福晋不如去瞧瞧今年的菊花开得可好？”
满园菊花竞相开放，我倚在廊下，看着在花丛中嬉戏的婵儿。秋风过处，阵阵菊花淡雅的香气环绕身边：“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由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我不由轻声念道。
“福晋，您瞧，这株**开得多好！”婵儿见我看她，开心的朝我招了招手。
“人比花娇！”我笑看向她，应道。
婵儿掐了一朵**朝我跑了过来，伸手将花别在我的发间，左右打量着：“真好看！福晋，像画里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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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整日里跟柱儿和小顺子混在一起，别的没学会，这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得了他们的真传！”我笑斥道。
婵儿刚欲开口，身子却明显向后退了一步，恭敬的请安道：“皇上吉祥！”
“退下！”雍正清冷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
我低头转身，给他行礼。还未等我的话出口，他伸手将我扶起：“免了。”明黄的衣角在我眼前一过，雍正坐在我面前，微微抬头看向我，“难得你要见我，这次又想为谁求情？”
“八爷！”他既然开门见山，我也没必要拐弯抹角。
雍正的面色一沉，转头看向园中的花丛，半晌后才冷声道：“不行！”
“他们又怎么得罪你了？上次你因为太庙的事情罚他跪了一夜，这次又为了良妃娘娘丧葬奢靡罚他的跪。他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又有腿疾。”我气呼呼地道，“九爷称病不去西北，你骂他；吴尔占、色尔图妄行，被你遣到盛京，你还是骂他；容月一时的气话，你竟也当真，又骂了他。是不是非得让他们都死了，你才肯罢手？”
“砰！”雍正一拳砸在廊柱上，怒目看向我：“又是为了他们！你让老十三转告我，让我履行当年的承诺，不可伤及他们的性命。我答应你！可他们是如何逼迫我的，你又知道多少？”
十三阿哥曾跟我说过，雍正的新政推行很是困难，全靠他强硬的态度才能实施，朝堂上的反对之声极强。这其中又与八阿哥他们有多少关系，我是不清楚的。“就算是政见不和，你也不能这样啊？八爷他们也尽力在做事了！”
“尽力？老八有多大的本事，当我不清楚吗？他若是尽责尽力，岂能让我挑出毛病来？”他冷冷地道，“他们表面上对我臣服，可私下里又给我找了多少麻烦。”
“你就没给他找麻烦吗？如今他做人做事都很难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动辄得咎。他处事宽些，你就骂他出卖原则，收买人心；严些，你就骂他居心不良，妄图门人主背上苛察之名。说到底，他都是别有用心！以前，圣祖爷是这样；现在，你也是如此。”我侧目看向雍正，慢声道，“总之，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就必须做到。你不能言而无信！”
“哼！好一张伶牙俐齿！在你眼里，我早就是个言而无信之人了。”他冷哼了一声，“高无庸。”
高无庸不知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奴才在。”
“让廉亲王回府吧。让他好好想想朕今日的话。”雍正冷冷的道。
“奴才遵旨！”高无庸躬身退了下去。
“你满意了吗？”雍正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看向我，缓声道，“宁儿，为什么每次我们都要吵架呢？我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面，你就不能陪我好好说说话？”
“皇上若是想找人说话，后宫里的娘娘们都愿意陪您。”我道。
他长长出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不及某人啊！”
“瑞儿，他好吗？”我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走到我身前，轻声道：“想他，就去看看他吧。”
我摇了摇头道：“他一定在生我的气，对于他，我亏欠的太多。”
“你这辈子亏欠的人，是太多了。”他轻声笑道，“就没想过如何还吗？”
“还不起，所以注定亏欠今生。”我抬头看向他，“就连允祺，我都亏欠着他。所以下辈子也许给了他。”
“那我呢？就一直这么欠着？”他黑黑的眸子里，一丝失望滑过。
“当年明明是你负了我，说到亏欠，也是你欠我一个解释。”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着，“四爷，你我之间究竟是谁欠了谁，永远都分不清楚。不过，我从未后悔过。爱过你，我不悔；离开你，我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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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他目光渐渐缓和，眼底深处那丝丝柔软，一如当年，“我一直不明白你想要什么。当年，我曾说过，会给你最好的。可你的眼光中，却是不屑。对于她们，我清楚的知道，她们要什么。可面对你，我却不知道要给你什么。”
“其实，我要的，只是份平静无争的生活。与爱我的，我爱的人一起快乐的生活。玛法曾说过，若想过我平静的日子，五爷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生性淡薄，与世无争。还因为他已失去争夺的机会。”我转头看向天空，指向远处，“这四角的天空，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被它圈一辈子。五爷给了我足够的自由，给了我想要的生活。”
“可你还是被这福晋的身份圈在了京城，不是吗？”他问道。
“是，也不是。”我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虽是被身份圈在京城，可我也因这个身份得到了许多，最起码衣食无忧。这世上本就有得必有失，得到了尊贵的身份，必要失去心中所想，这就是代价。权衡之下，我得到的，远远多过失去的。”
“你倒看得透彻。”他淡淡一笑，“只可惜，她们想不透啊！”
“后宫争斗，自古有之。大多数的帝王对此都不太在意，毕竟后宫的争夺与朝堂上的争斗息息相关。不过，你在此事上做得不错。虽说年妃如今得宠，可我知道，那是因为年羹尧的原因。想必你心中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只是很多人看不清楚罢了。”我扭头看向他，“这就是我最怕的地方。帝王之爱，没有纯粹的，都会多多少少带有目的性。孝惠太后曾说过，帝王宠爱谁，不是家事，而是国事。皇家最容不得专宠，专宠的女子最终都没有好下场。你的性格早就决定了这一切，你不会是太宗皇帝，而我亦不是董鄂妃。而我只想得到一心之人，白首齐眉。你给不了我，可他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