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如今，他又要为了我，沾上其他人的血吗？
他蹲在我面前，抬起我低垂着的头，将我拉进怀里：“我不准任何人伤害你！无论他是谁！”
卷3－047
我推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深邃幽黑的眸子里，我渐渐迷茫了。他是皇帝，是大清的主子。不再是以前的四爷，不再是我熟悉的人。他的身上没有了以往的冷漠与淡然，他的冷酷让我害怕。我紧紧握着他的手臂，泪眼蒙蒙：“胤禛，你变了！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好陌生！”
他将我的泪轻轻抹去，扭头对外吩咐道：“高无庸，送宁妃回去。”
他是九五之尊。他金口玉言，就是圣旨，不可能为任何人去更改。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我便要在世上消失了。
第二天，我没有见到菊香，小桃领了个叫玲珑，只有十四岁的小宫女给我请安。人如其名，她身量不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见到我时，态度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至于菊香，小桃只说她昨儿夜里突然发了疹子，太医怕过了病给皇上，连夜便让内务府的人接走了。
小桃还告诉我，明日是皇后的册立大典。雍正于今日，遣官告祭天、地、太庙后殿。他亲自到奉先殿行礼，告以册立事。皇妃、公主及命妇们要向皇后朝贺。按祖制，向皇后朝贺后，还要向贵妃祝贺。但雍正却取消了向贵妃祝贺行礼。我明白他的意思，在大清，只有一位皇帝，一位皇后，他不愿意让后宫中的女人们来左右他。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在内。
“娘娘，照规矩，明儿您是要去坤宁宫给皇后朝贺的。”小桃给我绾着发，低声道，“虽说皇上早有旨意，您身体不好，不必给皇后请安。可明儿毕竟是——”
“准备一份厚礼。”我将一支东珠簪子递给小桃，笑道，“我也该出去见见人了。”
我已经尽量躲着她们了，可后宫就那么大，我能避一时，避不了一世。与其整日里躲着，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站在她们面前。如今的我，只是雍正的一名后妃，武氏宁儿。册立皇后的大喜之日，做为宫妃，我岂有不去朝贺的道理？
雍正虽然知道我对身外之物并不看重，可我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宁妃，妃嫔该有的，我都有。甚至他有时赏赐的东西，已是皇贵妃才能使用的。我让小桃把前些日子雍正才送来的羊脂白玉雕琢的白玉兰赏瓶取了出来，既然要送，自然是要送最好的。
清朝册立皇后的礼仪颇为繁琐，一切礼仪都由钦天监负责，在太和殿举行大典。皇后册立后的第二天，皇妃、公主及命妇们才要向皇后朝贺。
整个紫禁城都打扫得甚是干净，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浓浓的喜悦之情。当我穿着宫妃的朝服走出西暖阁，路过正殿时，高无庸急忙跑在我身前，拦住了我的路：“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今儿个是皇后册立后的第二天，按规矩，我自是要去坤宁宫给皇后朝贺！”我轻扶着小桃的手，淡淡笑道。
“娘娘，皇上早就吩咐过，您不用去坤宁宫的。”高无庸低头躬身，解释道。
“那怎么可以？”我朝他一笑，“平时就罢了，可今日不同，规矩不能废。”
“娘娘！那等皇上回来，问过了再去，也不迟啊！”高无庸仍不死心，劝道。
我摆了摆手，绕过他：“那你就等皇上回来，替我跟他说吧。”
上得坤宁宫的台阶，小桃紧随在我身侧，在小太监尖利的高呼声中跨进了正殿大门：“永寿宫宁妃求见皇后娘娘。”
坤宁宫内棂花扇门，浑金毗卢罩，装饰考究华丽。平日里，皇后都住在交泰殿，册立大典后，皇后要在这儿接受朝贺。香炉内袅袅青烟缭绕，满室幽香。大殿内，左右两旁的座椅上已坐了早就熟识的人，只是此时的我，低头躬身站立，朝着正端坐在正位的皇后，膝盖略弯：“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吉祥！”说完，依礼三肃三跪，行了大礼。
“宁妃妹妹请起。”皇后淡然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桃扶了我起来，她才又开口，“皇上早就嘱咐过，你大病未愈，这些虚礼，来日方长，实在不急于一时。”
卷3－048
皇后一身石青缎绣五彩云五爪金龙八团的龙褂，下幅立式水纹八宝。衬得她雍容大方，清幽幽的眸子正笑吟吟地看向我。她缓缓抬起右手，对我道：“妹妹过来坐。”
我见她面上淡淡地保持着柔和的笑容，可她眼光里却带着一种复杂的目光来打量着我。我走到她身边，她伸手过来轻轻握住我的，皱眉道：“怎么这么冰？”说着，合上双手帮我捂着手，“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谢皇后关心，臣妾身子已无大碍。”我低头，轻声答道。
“无碍就好！”皇后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缓声道，“省得皇上既要操心朝事，还要担心妹妹的身子。”
“臣妾今日便想回永寿宫，请皇后示下。”我看向皇后，微微一笑。我住在西暖阁的日子里，雍正从未翻过后宫任何一个嫔妃的牌子。他除了每月会到交泰殿住几日，其余的时间都在养心殿。后宫嫔妃们早就怨言四起，只是畏于雍正的态度，她不好明说罢了。
皇后目光含着淡淡的笑意，略点了点头：“委屈妹妹了。”
“宁妃娘娘，臣妾瞧着您，就好像看见宁雪似的。”清亮的声音，入骨的冰凉。廉亲王福晋郭络罗氏容月，唇角含着一丝讽刺的笑，侧目看向我。
“八嫂！”怡亲王福晋若然皱眉看了看她，低声唤道。
皇后面色未变，扭头对容月笑道：“我起初见到宁妃时，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人。”
“是啊！王爷也跟臣妾说起过的，今日一见，还真是像。”若然侧头对容月笑道，“八嫂，好好的怎么提起宁雪姐姐呢？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啊！”说着，伸手轻拍了拍容月的肩头。
容月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抚开若然的手，转而对着一直未曾正眼瞧过我的恒亲王福晋他塔喇氏道：“五嫂，您可是与宁雪一起服侍五哥的，您觉得像吗？”
他塔喇氏仍旧目不斜视，只看向面前的一块，低声道：“八弟妹，宁雪已经不在了。”
“你们！”容月气急败坏，怒目看向我，挖苦道，“只可怜了五哥，竟然喜欢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八福晋！”皇后的面色突变，低声斥道，“别失了你的身份！”
容月刚想继续开口，若然一把按住她的手臂，陪笑道：“皇后说的是，八嫂，你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别让八爷为难！”
若然的话，显然起了作用。容月虽然仍是气呼呼，却安静了许多。只时不时会狠狠地瞪我一眼。小桃和一众小宫女捧了茶盏过来，我侧身接过，起身立在皇后的面前，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我正要屈膝跪下，忽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这是做什么？”
我奉茶的手一抖，愕然的回头看去，雍正阴沉着脸正立在殿门外。在场的人，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皇后脸色变了煞白，缓缓站起了身。
“皇上吉祥！”一屋子的女人跪了一地。
我忙转身，刚要跪下，雍正快步走到我向前，一把将我扶起，脸上虽有怒气，可眼中却含着丝丝心疼：“谁让你来的？”说着，接过我手中的茶杯，“你要干什么？”
“我，臣妾要给皇后敬茶！”我指了指他手中的茶杯，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生气？
“哐啷！”茶杯落地，碎在地上。我哑然的看着在地上打转的杯盖，对他彻底无语了。
“朕早就说过，宁妃不必到交泰殿行礼，从前是，以后亦是！”他斩钉截铁的话，硬生生的，毫无商量的余地。
大殿内静得没有一丝杂音，我扯了扯他的袖子，朝他微摇了摇头。他紧抿着嘴唇，目光平视着我，我闭上双眼，恨恨地开口道：“臣妾有一件事，求皇上成全！”说完，挣脱他的手，朝他福身行礼。
“你！”他怒气冲冲的瞪着我，半晌后，才道，“说！”
卷3－049
“臣妾蒙皇上怜爱，一直在养心殿休养，如今臣妾身子已大安。请皇上准许臣妾今日搬回永寿宫居住！”我躬身低头，不去看他的脸色。
他没有答话，只是将我扶了起来，牵着我坐在上位，阴沉着脸朝仍旧跪在殿内的众人抬了抬手：“起吧。”我的手被他紧紧握着，虽说平日里他也常常如此，可毕竟在坤宁宫内众目睽睽之下，他做得如此自然，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今儿晚上宫中设宴，有劳皇后好好照应。”他微抬眼睛，看向站在一侧的皇后。
“臣妾遵旨。”皇后恭敬的答应。
他轻点了点头，拉着我的手径自走向殿门，完全不顾众人的目光。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窥视众人。
出了坤宫宫大门，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不给他行礼告退，头也不回地朝永寿宫的方向而去。他是故意的，刚才在众人面前他做得太露骨了，亲昵的举动，偏宠的态度。要不了多久，皇宫内外都会传遍。今日的一切，都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他嘴上说不逼我，可他的所作所为，都在逼我，逼我忘了自己曾是恒亲王侧福晋，忘了我是弘晊和弘昂的额娘。他要向所有人昭示我的新身份，永寿宫宁妃，他的宠妃。
永寿宫为两进院，前院正殿永寿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外檐装修，明间前后檐安双交四菱花扇门，次间、梢间为槛墙，上安双交四菱花扇窗。这儿是西六宫中，距离慈宁宫、养心殿最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