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浑身冰冷的我，被人抱进了温暖的屋内。
“娘娘，您放手啊！让奴婢帮你更衣……”
“高无庸，热水呢？快……”
“娘娘，娘娘……”
“宁儿，你醒醒！醒醒啊！”
“你这是在惩罚我吗？你在怪我吗？宁儿……”
“我答应你放了老八他们，我答应……”
“皇上，您这是……”
“皇上，娘娘……”
“出去，都出去……”
一股股热流从我的头顶缓缓倾泻而下。过了许久，冰冷发僵的身体才渐渐有了些暖意。我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我正在浴桶里，腰间被只有力的胳膊紧紧拥着。雍正也在浴桶内，我正靠在他的怀里，我感觉到他的身体滚烫，甚至听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还冷吗？”他拂去我脸上的水珠，低头看向我。
我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把我吓坏了。”他表情温柔地看着我。
身体的寒冷已尽数退去，我试着动了动，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听到他轻喘了口气，在我耳边低声道：“别动！”
“我不想泡了，已经不冷了。”我不听他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他额头上泌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呼吸略显急促：“别考验我的耐性！我可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
我一惊，立即安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僵着身子坐在他怀里，直到他的呼吸平顺。他微靠在浴桶边上，朝外吩咐道：“高无庸！”
“奴才在！”屏风后，高无庸轻声应道。
“服侍宁妃更衣！”他抱着我缓步出了浴桶，这才发现我与他身上只有中衣，被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
我刚换下湿漉漉的衣服，他又绕回屏风后，拿过衣架上的披风将我裹住，一把横抱起我：“先让太医看看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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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能走。”我挣扎着要下来，他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不容我反对。
养心殿的东暖阁，是雍正平日休息的地方，要比西暖阁略大些。入目之处，全是明黄之色。他抱着我径直走到龙床边，用锦被把我紧紧裹住后，才吩咐道：“高无庸，传太医！”
太医小心的将我的裤管慢慢卷起，皱着眉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低头一看，膝盖处红肿一片，还略有些乌青色。太医用指腹轻轻按压了一下周围，问道：“娘娘，可有感觉？”
“没感觉！”既不疼，也不麻。我微一摇头。
太医略一点头，转身拿了个小布包，轻轻一抖，数十支明晃晃的银针显露出来。他要给我扎针！我急忙拉了锦被盖在腿上：“我不要那个东西！”
“娘娘，您腿部气血受阻，臣要施针方能打通血脉，否则您的腿就真的救不回来了。”太医语气诚恳，抽出银针在烛火上边烤，边劝我道。
我死死压着锦被，用力的摇着头：“不要！”
我与太医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雍正低沉的声音传来：“宁儿，别任性！”说着，他坐在我身后，将我紧紧拥在怀里，用力握住我的双手，对太医道，“施针！”
太医手起针落，不一会儿的功夫，我的双膝上已布满了十几支银针。起初的疼痛转为阵阵酸麻，我躬着身子，紧紧咬着下唇。我一动也不敢动，因为针灸都是刺在穴位之上，只怕乱动的后果是偏了穴位，还要重新施针。
分不清是我的泪水还是汗水，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太医将银针一支支取下时，冷汗已将我的衣服湿透，深身绵软无力，倚在他怀里。
“太医，如何？”他帮我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蹙眉问道。
太医没有回答他的问话，收了银针轻声问道：“娘娘，现在膝盖可有感觉？”
我无力的点了点头：“很热，又很酸麻。”
太医长舒了口气，摸了一把额头，躬身对他道：“情况还好。怕是娘娘要受些苦，臣每隔三日，便要施针一次，再辅以汤药。臣敢保娘娘半月后，可行动如初。只是……”
“只是什么？说！”他替我拢了拢锦被，低吼道。
“是！只是日后，娘娘万不可再让腿受了寒凉。否则，娘娘余后的日子恐无站立的可能了。”太医斟酌了片刻，方才慢腾腾的说完。
我感到身后的人，身子已明显在颤抖。侧目而视，阴沉的面色让他看上去，那么的可怕。我下意识的握紧他的手，扭头对太医微微一笑：“今日有劳太医了。”
“臣不能治愈娘娘的腿疾，臣无能！”说着，太医躬身跪了下去。
我轻摇了摇他的胳膊，拿眼扫了一下正跪在床边的太医。他双臂一紧，冷声道：“下去开药吧。”
“臣告退！”太医磕了头后，慢慢起身，由高无庸领着出去开药方。
他朝屋内的人挥了挥手，小桃抬头看了一眼我，低下头退了出去。我窝在他怀里，半晌后，才幽幽地道：“我会好的！”
他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哑着嗓子道：“是，你一定会好的。我不准你有事！”
我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开，转身面对着他：“你到底要对他们做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宗人府的规矩，你心里清楚！”他扶着我肩头，慢声道，“一切等宗人府有了结论再说。”
“宗人府！你要把他们交到宗人府去！宗人府是什么地方？那是个黑白颠倒，没有公理的地方。他们从小养尊处优，几时受过那样的苦。你这么做，无疑是要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我紧紧握住他龙袍的前襟，“不要那么惨忍，好不好？留他们一条性命，就那么难吗？你可是皇上啊！无论他们犯了多大的罪，你都可以赦免的，不是吗？”
“宁儿，正因为我是皇上，才不能徇私枉法！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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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们不一样啊！他们是你的手足至亲，是与你一同长大的兄弟。你们都是圣祖爷的儿子，是我最在乎的人！”我扑在他怀里，大声哭道，“胤禛，我不要看到你们兄弟相残，不要看到他们身陷囹圄，不要看到他们狼狈不堪，我不要！”
“你知道吗？皇阿玛最怕什么吗？他最怕，他死后如齐恒公一样，五子争位，以至尸身长满虫子，方能入殓。他将皇位传于你，并不愿看到你为了大清江山永固，而违背伦常。胤禛，你是礼佛之人。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饶他们不死，一样是功德啊！”我不停地抽泣着，哽咽着把话说完。
他没有说话，温暖的手一下下抚着我的后背，直到我哭累了，迷迷糊糊的合上了双眼。隐约间，听到他在我耳边叹道：“宁儿，我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雍正四年正月十八日，宁雪的生日。往年一睁开眼睛，就有热腾腾的寿面和允祺精心准备的礼物。在阳光的照耀下，皑皑白雪如拢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平日里肃穆的紫禁城也难得的安详。
未到正午，久未见到的十三爷踏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进了殿内。小桃十分有眼色的招了殿内的人全退了出去。瞧他神情憔悴落漠，我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正欲下地。却被他上前拦住：“好好躺着吧。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很狼狈，是不是？”我自嘲的笑了笑，靠回软包上。
“让人很担心才是！”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今儿不许说这些，我不爱听。”我朝他摆了摆手，轻笑道：“十三爷，可是忘了？”
他又气又笑的摇了摇头：“就是我想忘了，也有人提醒我！”说着，从怀里掏了个布包递给我，“哝，五哥给你的。”
我默不作声，双手接过，压在了枕下：“别让他担心，我没事儿的。”
“说得轻巧！你哪次不把太医院扰得人仰马翻的？我看到皇兄的脸色，就知道，你这次病得不轻。一连几天，就没见他的眉头展过。”他轻哼了一声，指了指我的腿，“宁姐姐，你就听话吧。八哥的事情，已经让咱们耗尽心力了。你还跟着添乱！”
“皇上的意思是……”我猛地坐起身，直直的望向十三爷。
“一切等宗人府审讯后，再做惩处。”他低着头，面色沉静，“今日皇兄在朝堂上，训斥八哥治家不严，允禩之妻甚属不妇，允禩亦惧伊妻，今允禩之妻暴戾不仁，仍然欺侮其夫。”
“就因为容月曾来永寿宫见我吗？”我抓住他的胳膊，急问道。
“你也知道，八嫂是安亲王岳乐的掌上明珠，从小百般呵护，她的性子豪爽大气，泼辣强悍。难免在言语上会有过激之词，得罪了皇兄。”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炉暖炉前，静默了一阵，“八嫂此举太过冲动，犯了皇兄的大忌。她可以对皇兄不敬，却不能伤害到你。”
“他还挺会找替罪羊的！”我不屑的冷哼了一下。
十三爷转过身，走到我身边，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你说件正事儿。”说着，从袖管里拿出两个小瓷瓶，“想办法见到八哥和九哥，把这个给他们。”
“这是……”我没有伸手，疑惑的看向他。
“这东西，无色无味，不会有什么痛苦。连太医也无法验出，放心！”他面色淡然，像是在说一件美好的事物。
这是毒药！他要他们死！我一把推开他的手：“是谁给你的？你们不是要救他们吗？为何要给我这个？”
“宁姐姐，没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吗？”他将小瓷瓶塞进我的怀里。我一把抓过瓷瓶，刚想把它们摔碎，就听他低声道：“皇兄已知会我，不日要把九哥押解回京，而负责押解的官员，正是李绂。至于八哥，宁姐姐找找老十七，他会安排妥当的。”
“这不是毒药？”我摊开手中的东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