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朋友
“你怎么不吃?”她问。
“太甜。”
“这么多……”不会又叫她一个人解决吧?“我来为你沏茶罢?”她笑道。
眸光飘回来,不置可否。
苏涟漪顿了顿,提过茶壶将茶碗沏满,以茶盖轻轻刮去浮在上面的茶叶,淡绿色的茶水清香入脾。
“好香。”她吸口气,笑吟吟的将茶碗递给他。
他缓缓接过,目光深思的望着她。“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求我?”
苏涟漪古怪的回望他,反问道:“你是不是认为所有人对你好都是有所目的?”
“难道不是?”他轻呷一口茶。
“你太偏激啦。这世上并不全是坏人啊,也有好人,否则岂不天下大乱?”
“那是因为有律法纲常维系支撑,否则,只倚靠人的善心,才真会天下大乱。”他冷嗤一声,大不以为然。
“可是……人的善心也很重要啊,不然,冷冰冰一点人情味也没有,这天下岂非像个大冰窖?只要你真心待人家好,人家也会——”她急欲说服这个爱心缺缺的家伙。
“幼稚!”扔出两个字一下子堵住她的嘴。
“什……么?真是……对牛弹琴。”她小声嘀咕。
“出去放河灯罢。”他一挥衣袖,起身。
“哦。”一脸闷闷的随他走出船舱。
游舫旁已备好一只小船,船上摆满了河灯,姹紫嫣红,犹如朵朵莲荷盛开。河面上亦是星星点点的各色河灯,妆点得河面光怪陆离,飘渺如仙境。
“好美啊!”
身边的人儿不断发出赞叹。
他轻一扯唇,正欲向小船走去,忽听得她极欢喜的声音叫道:
“郎烈!郎烈!快看!”
他微一顿,不明所以。
“孔明灯!”她指着天空一脸兴奋,恐他不注意,还拍了拍他的臂膀,“你看,好多孔明灯啊!”
郎烈抬头,果见天上漂浮着一盏盏红色灯笼,高低错落,犹如云梯,徐徐飞升。
“郎烈,我们也买些孔明灯吧?”她一脸憧憬,“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放放孔明灯,据说可以将坏心情全部放走,将晦气也全部放走,然后一生都会平平安安。”
“幼稚。”他再度嗤之以鼻。
“啊,你不信这个,那我可以帮你放,我相信心诚则灵。所以……所以你不用担心,倘若这世上你一个朋友也没有,那我……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他骤然顿住,惊诧的瞪她,半晌,双唇一撇,轻哼道:“你可是我的婢女。”
无视他的不领情及拒绝,她继续认真道:“人生在世,倘若一个朋友也没有,岂非太孤单了?生了闷气也无处发泄,有了朋友就可以帮你分担了。”她宁可他骂人,也不要他将自己说得那般不堪。
他不出声,安静的与她对视。
她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手指无意识的卷起一缕黑发,语无伦次道:“那……你就是答应了?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啰。”
她笑,带着腼腆。
郎烈凝视着她明亮的脸庞,被河灯映得绯红若花,一瞬间,又有了拥她入怀的冲动。
是因为她的自作主张?她那般努力的鼓励?还是她那孩子般真挚无伪的笑容?
她为什么要说那番话?那般不遗余力的说,似乎将他当做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一种陌生的暖暖的情绪缓缓弥散,他抬起手。
“郎烈?”为什么要遮着额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做什么?”他轻应。
他喜欢她这般软软的唤他的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颇为动听。
“唔……”怎么她觉得,他的样子好像……有些温柔?是错觉罢?“孔明灯都飞远啦,该去放河灯了。”
“……那是许愿灯,不是孔明灯。”他放下手,纠正。
“咦?不是叫孔明灯么?我小时候都这么叫啊。”
“……是么?”他心不在焉。
“是诸葛孔明发明的,所以叫孔明灯,你不晓得么?”瞥他一眼,又兴致勃勃的继续仰头观看。
晓得什么?他只晓得方才唤他名的红润润的圆唇,恰如一枚磁石,散发出无形之网,将他的视线牢牢捕获。
突如其来的心猿意马令他措手不及,几乎难以自持。
“呃……”感觉到异样的凝视,苏涟漪奇怪的侧首,却见他迅速撇开脸去,若无其事的望着河面上的河灯,而她分明窥见他脸上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狼狈,夹杂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狐疑的转过头。
“你怎么了?”总觉得他怪怪的。虽然他性子本就奇异多变,但就是感觉异常。
“没怎么。”淡漠的口吻。
“哦。”想起自己或许也是他讨厌的人,又是一阵气馁,垂下头,低声道:“你觉得我很烦?那我回去了。”
真要命。“你就在我身边守着,哪里也不要去。”烦什么?
他无意识的脱口而出,半晌方反应过来这话是多么的暧昧惊人。他似乎愈来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举止也常常偏离思维。
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大脑好似没有想象中的快速敏捷,他必须要小心了!
苏涟漪闻言愣了愣,想歪了一下,又赶紧拉回正轨,扁扁嘴道:“做你的婢女真是累。”
他盯她一眼,顺着答腔:“天底下有你这般享福的婢女么?”他这个主子还要经常看她的脸色,简直是荒唐。
歪头想想,自己确实是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甚至比在自家过得还要悠游滋润,工钱比天还高,哪有婢女当得她这般自在的?
当下冲他吐吐舌头,脸红的辩解道:“这是你应该的嘛。”好歹她曾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
他缓缓眯起眼眸,看得她起鸡皮疙瘩。
“不要再对我吐舌头,实在很丑,就像……吊死鬼。”顺便冷森森的笑两声。
她一呆,旋即气炸。“你,向我道歉!”
“呵,不会。”凉凉的侧过身。
“郎烈!”
她正欲去扳他,眼中忽然映入一艘乌篷船,这种船在她的家乡非常常见。她心中一跳,同时发现一个人影走出船舱,立在船头,极快的举起手中的弓箭,瞄准她的身畔,但听“嗖”的一声,眨眼间,羽箭破空而至。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苏涟漪连叫也未叫出来,只是本能的一把推开他,羽箭毫不容情的射入她的胸口,在她倒下的同时,沃青与臧飞已一跃而起,一个窜入那艘乌篷船,一个跃到近前。
“苏涟漪!”
郎烈抱过她萎靡的身子,望着插在她胸前的羽箭,眸光发寒,脑中竟是空白一片。
“三爷,赶快带苏姑娘看大夫!”
沃青的一句话令他遽然一醒,抱起苏涟漪跃下游舫。
回到府邸,苏涟漪胸前的衣襟已一片血红,郎烈将她小心放置床上,分毫不敢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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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