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抢亲
苏涟漪久久凝视他，蓦然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你想娶的只是你心目中的苏涟漪，而非……”她嘘口气，垂眸片刻，复又紧紧锁住他的眼睛，缓缓道：“其实严格的说，我已不洁了，你还想要我么？”
“这是什么意思？”杜源卿有些懵了。
“我已不再是你心目中一尘不染的苏涟漪了，如今我是谁，连我自己也搞不清了。”她幽幽道。
“莫非那郎烈欺负你了？”杜源卿倏地抓住她的双肩，激烈的问。
苏涟漪静静望着他，忽然淡淡一笑，摇头道：“随你怎么想罢。你不是说他卑鄙如斯，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么？他的确如此。”而且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不可能！”杜源卿蓦然大喊：“倘若他当真欺负了你，你一定不会还好端端的活着！”
“你是希望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以死明志？”
“难道不是？自古以来哪个贞洁烈女不是如此？我认得的苏涟漪尤其是！”杜源卿脸红脖子粗道。
苏涟漪眼神飘忽的望着他，面露苍白的笑。“我明白了。”飘飘然离去。
“涟漪！”杜源卿追上她，终于抓回些许理智，忐忑道：“你怎么了？你不想……嫁我了么？”
苏涟漪抬头一笑，“没有什么想不想，嫁谁不是嫁？”绕身而过。
杜源卿呆在原地。
苏涟漪回到家，正在大门口遇到被送出来的邢彦，行礼道：“涟漪见过太子殿下。”
邢彦冷眼横她，也不顾苏仲凡夫妇在场，兀自鼻子里哼一声，不屑道：“这才刚回来几日便满世界乱跑，居然能不畏人言，不愧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佩服之至。”
苏涟漪装作未听懂，微微敛衽，再行一礼。
邢彦大哼一声，拂袖而去。
“爹，太子来做什么？”苏涟漪问。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退婚。”苏仲凡微笑道。
“哦。”苏涟漪应一声，径自迈进家门。
“女儿啊，这下太子那边无事了，你已及笄，该办你与源卿的喜事啦。”苏夫人道。
“哦。”苏涟漪自顾自走着。
“哦什么？这孩子，怎么反应这般冷淡？”苏夫人蹙眉望向夫君。
苏仲凡望着女儿的背影，叹息道：“你我老啦，这小女儿家的心事，当真难以捉摸啊！”
“还琢磨什么呀？赶紧给他们完婚呀！这仗不知何时又打回来，莫要好事多磨啦！”苏夫人忧心忡忡道。
“晓得啦，这就准备去罢。”
杜苏两家静悄悄的准备婚礼事宜，杜源卿每日忙完家里，必到苏府看望苏涟漪。只是苏涟漪总是神色淡淡的，既不亲密，亦不疏远，仿佛只是寻常朋友，再无往日两小无嫌猜。
“涟漪，你看这盆兰花如何？”花市中，杜源卿指着一盆形状飘逸的蕙兰问道。
苏涟漪似是正出神，闻言一怔，转头看过来，半天无语。
“喜欢么？”杜源卿极力讨她欢心。
苏涟漪眼神聚散不定，蓦然别开脸去，低声道：“不喜欢。”抽身而去。
“涟漪……”杜源卿望望四周，终于咽下呼声，长吁一口气。
婚期终于来临，丽日晴空，白云如丝，一早，杜苏两家便挤满了宾客，举步维艰。
“仲凡兄，令嫒真是苦尽甘来，终于有了个好归宿啊！”苏仲凡的同行杨老板话里有话的拱手道贺。
“是啊是啊，谁不知仲凡家的苏小姐才貌双全，艳明远播啊！今日适逢盛宴，乃京城第一大喜事，我等有幸前来道贺，真乃可喜可贺啊！”孔庄主满脸堆笑道。
苏仲凡拱手回礼，呵呵一笑，不屑与之计较。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这杜少爷也不知是度量大，还是冒傻气，居然愿娶一个残花败柳，即便是个大美人，这绿帽子戴着也不舒坦啊！”
“哈哈，只要是美人便错不了！管他残不残败不败的，老子受用便成！”
“可是，这苏小姐也不美啊。”
“啊？这就奇怪了，这新郎真有病不成？”
“哈哈……”人群中更是一阵哄笑。
苏仲凡的数位同行亦是一脸饶有兴味的笑。
苏仲凡心中冷哼一声，佯装未闻，自去招呼旁的客人。
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接走了新娘子，瞧热闹的人群随之而去，转眼间人去庭空。
杜府，司仪站在喜堂之上，面对人头攒动的宾客声嘶力竭的念着贺词。
新娘子终于出来了，虽然蒙着红盖头，但那小小的身姿如海棠映月，再加名声如雷，一时间，满堂静悄悄。
“一拜天地——”司仪卖力的恪尽职守。
“二拜高堂——”声贯云霄。
“夫妻——”
“嗖”一声，一支利箭刺透红绸，穿过热浪滔天的庭院，直飞司仪头上的帽冠，将那“对拜”二字瞬间封喉，满堂惊煞。
苏涟漪一下撩开红盖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大门口闯入一匹战马，直奔而来。众人尚未看清马上何人，苏涟漪已被一把掳上马背，一刻未停，绝尘而去。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众宾客无不骇然瞠视，喜堂霎时静如坟墓。
战马奔如闪电，途中，苏涟漪头上沉重的凤冠被一下丢入荒草之中。苏涟漪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盲目挣扎，却徒劳无功，脸旁是冰凉的战甲。
战马沿着山脚小路径直驶向海边，身畔雾气缭绕，花香鸟语，红叶成林，转瞬即逝。
战马终于在海边树林中一座不起眼的小木屋前停下，苏涟漪尚未顺过气，但听得身后马蹄得得，又有两匹战马紧跟而至，亦是身穿铠甲的战士。
未及出声，她即被一把抱下马背，径直抱入木屋。
“放我下来！”她终于叫出声。
她被放了下来，脚跟虚浮，踉跄数步方才站稳。抬起头，只见眼前的人正取下头盔，长长的黑发恍若乌云在半空闪耀。
“这个疯子……”她抖着唇，喃喃而语。
“疯子？”他唇角一撇：“我想你忘了我临走时说过的话了，你就是逃到天边，我也要将你捉回去。”
疯了么？弃战火于不顾，穿过重重烽烟，不眠不休连续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只为了一个即将嫁给旁人的女子……他的确是疯了。
苏涟漪脑中嗡嗡作响，不断回响他的话，唇上似乎犹有那日他强吻的余温。她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崩裂一般疼痛。
他眸子缓缓眯起，踏前一步，伸手撕去她身上的大红喜服。
“你做什么？”她慌忙护住自己，睁大眼瞪他。
“碍眼。”他将喜服一扔，拍了拍手，“如此好多了。”望着一身素服的她，如湖边芦苇，他终于露出笑容，“走。”牵起她的手。
“去哪里？”
“随便哪里。”抢亲抢得如此理直气壮。
“你真是疯了！”她用力定住脚步，“你毁了我的婚礼，还要毁了你自己的军队自己的国家么？”她甩开他的手，打开房门走出去，对守在门外的沃青道：“赶快带三爷回去。”又转向臧飞道：“你送我回家。”
“这……”二人面面相觑，同时望向立在门口一脸阴沉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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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完，明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