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说着拿出一件素白的长裙来。
我接在手里，喜在心里。平日里他一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此时却给我买衣服。有时瞧我腿脚不灵便，还帮我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什么的，让我一时之间颇为感动。不禁鼻子一抽，险些滴下泪来：“你对我这样好，我怎么报答？”
宋连正在穿上他那身新衣，漫不经心地道：“以身相许怎么样？”
我琢磨着以这个方式报答他很不错。这段时日照顾我全是他的活计，嫁给他便是我照顾他，如此一样不少地还给他。且瞧他平日花钱大手大脚，绝不是养不活我的人，只是不知他有房子几座，店铺几家，良田几顷，房子是分批付款还是一次性结清。
我想，这些问题可以留着慢慢考虑。心下欢喜，但想到古人的至理名言，便想着在这样赤裸裸的真相大白的时刻，我是否应该做些狰狞的面目来掩藏一下自己内心的害羞呢？
想到这里，连忙捞起桌边的枯木棍，准备对宋连象征性地打一打，赶一赶。结果天不遂人愿，一瞬间，我的脚被桌腿别住，顿时身体失去平衡，摔下地来。
这一幕来得这样突然。宋连整着衣裳惊讶地将我望着：“阿薇你干什么？”
我颇为尴尬，瞬间尴尬之情便转为惊怒交加，不禁朝他喊道：“没瞧见摔倒了！”挣扎着就欲起身。宋连跳了一跳，以为我是什么不可接近的怪物，突然又俯下身来将我拉起，嘴角漾着满满的笑意：“你该不会是听说可以以身相许地嫁给我所以高兴地跳起来结果不小心摔倒了吧？”
我回给他一个春风满面的笑，还带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娇羞：“我正准备打你一闷棍来着。”说罢连忙低眉垂目。
宋连愣了一愣，道：“你果然没有良心。”
我觉得没法跟他交流，看样子还是翻白眼来的实在。
晚间我坐在桌前剔牙，心里琢磨着怎样才能礼貌友好且又不会让其失了养我的心思地问出宋连到底有多少银子，宋连剔着牙从门外进来，后面跟着店小二。我以为他又点了什么茶果点心一类的饭后小吃来打发时间，店小二拿了一张账单递给我：“请姑娘先把这几日的帐结了吧。”
我颇为惊疑，将那张账单接在手里细细看了看，这一看我就傻了眼。感情这几日我们的大鱼大肉都是客栈代叫的外卖，加上这几日的房钱，一共有一百二十两零八钱。我心中的一股气渐渐升腾而起，那店小二带着笑颜：“因姑娘是我们这里的贵客，我们给点儿优惠，将那八钱的零头去了，姑娘只需付一百二十两即可。”
我心中的那团怒意终于升腾到喉间，当下顾不得去管什么付账：“宋连！”
宋连吓得扔了牙签，跳到桌子的另一边躲我：“我看你是个病人，才这么大鱼大肉地照顾你。况且那些菜都是你一个人吃了，我只喝了些剩汤——”
我感觉肺都要气炸了，追着他满屋子乱跑，只想将他狠狠地毒打一顿。两人直追了一顿饭的功夫，我实在跑不动了，撑在桌子上喘气：“从此以后你别跟着我。老娘我不认识你！”说罢两手叉了腰，缓了口气，转身收拾自己的包袱。
店小二急道：“姑娘这是要走啊？还是先把银子付了吧。”
我气愤地指了指仍旧在防备我的宋连：“找他要去，老娘我没钱！”
宋连摊手：“我也没钱。”
那店小二将我们来回打量了一番，冷笑一声：“原来两位是来住霸王店吃霸王餐来了！”说罢双手一拍，顿时便有十几个身穿黑衣手提大刀的汉子进得门来，堵住了我们的去路，“两位是要银子呢，还是要命呢？”
我想着身上只有那四两二钱银子，离一百二十两零八钱着实有些遥远的距离，正在思衬着该如何办才能打发了这些打手，宋连一个闪身跳到我的面前挡着：“要杀要剐冲我来！”
我本想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就让宋连留在这里打杂抵债。他毕竟只是一个助手，有没有他无关紧要。如今他这样挡在我的面前，虽说气势不怎样够，但到底没有犹豫，倒是让我颇为难办。我不想承他这一份情，便一把将他拉到背后：“银子我没有，这条命你们要拿去，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完对着宋连吩咐了声“别乱动！”便闪入人群。
将将处理掉最后一个打手，便见店小二一脸惊恐，拿刀抵着宋连的脖子：“白姑娘若还不住手，宋公子的命可就没，没了。”手中的刀不住地抖动，每一下都存在割伤宋连的可能。
我闪身避过最后一人飞溅的血，浅笑道：“尽管杀。”说着拎起自己的行囊。
那店小二正在犹豫之时，我闪到他跟前，瞬间天旋地转风水轮流转形势大变：“小哥儿，你是要银子呢，还是要命呢？”
那小二吓得浑身发抖，然而嘴里却勉强道：“你杀了我吧。”说着牙齿颤抖不止，直接打起架来。
我未想到他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便顿了一顿，没有杀他。今日我已经免费伤了十几个人，已经有些划不来了；若是再免费杀一个人，就着实有些划不来，便将他放了，拉着宋连从窗户闪身跳出了客栈。那小二惊吓不止，顿时瘫倒在地。
两人一气奔到荒郊，觉得脱离了危险才停下。
我坐在一棵枯树下休息，看着漫天的明月，想着今后没有了银钱，该当如何？还未有个什么结果，宋连忽然道：“为什么救我？”
我这才想起宋连来。转头瞧他脸色颇为认真，不似平日那般散漫，但心中记着那些银子，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翻了一个白眼：“要死也先把欠我的银子还了再说。”
宋连顿了一下：“你果然没有良心。”恢复了往日面貌，忽然又惊问，“我什么时候欠你的银子了？”
我细数道：“现在我的一切财产因为你被落在了客栈，你得赔给我。还有这几日你的伙食费和住宿费，都是我付的。”
宋连道：“你······”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2-3-7 15:09:00 字数：2811
这几日我们过得很是清贫。自从那夜我们从客栈逃出来后，日日歇在荒郊的破庙里，以白面馒头度日。我想着让宋连卖艺，因他着实没有什么特长，只会弹琴。这还是他在我的淫威下逼问出来的。我用身上仅有的四两银子从地摊上买了一把旧琴，提溜着宋连到了一处闹市。他有模有样地将琴横在膝上。我到得一个卖豆浆的摊前，用仅剩的一钱银子买了一个碗，放在宋连面前。
宋连带着哀怨的目光望了我一眼。我瞪了他一眼，他复又低头，随手调了一下琴音。周围慢慢围了一群观众。我依着观众看好戏的模样，堆在人群里。宋连的琴音也缓缓响起，沸腾在人群中。
我一听他这琴音，心里一阵咯噔。那琴音好似是一个很钝的锯正在锯木头一般，哼哼嗤嗤的，进行的颇为艰难，中间还不时夹杂一声很是刺耳的尖鸣。
这着实入不得耳。
正在捂着耳朵极力阻止这些噪音的轰鸣，却见许多衣着华丽满脑肥肠的公子朝那个破碗里扔铜钱：“这公子太有才华了，竟然创造出钝锯锯木头的天籁之音！”
我颇为震惊地侧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一位身穿大红衣服满脸红光皮肤黝黑的男子正摇头晃脑地品味着这刺耳的噪音。他周围的一群人一叠声地附和。
我惊讶于现今卫国首都的市民品味，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如今的审美观念真是不可思议，究其因由，要么是首都市民的审美品位太高了，要么就是他们集体发高烧，脑子烧坏掉了。但因着钵碗里的铜钱数量渐增，我决定对首都市民的品味给予理解——每个人都有理解艺术热爱艺术的理由，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正是这个道理。
正在兴奋于今日的收获，一个颇有惊疑的声音传来：“这里是不是在杀猪啊？”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背着破竹筐里面装了几根野草野花一身破衣烂衫的小伙子站在我们家宋连面前，满脸疑惑地望着宋连：“怎么没有看见猪啊？杀猪刀呢？”
一声尤未问完，众人顿了一顿，渐渐收起手中预备送入碗中的铜钱。我瞪了他一眼：“这里不杀猪。”
宋连未得到我的允许，不敢停止制造钝锯锯木头的天籁之音。那小伙子瞧了一眼宋连膝上的七弦琴：“那是在杀琴？还是头一次见到。”一脸无辜充满惊奇的笑。
我忍着噪音扶着额头，在心里忏悔一番，伸手提着他的耳朵将他提溜出人群：“这位小哥儿大约没有艺术细胞，不能领略这天籁之音的其中三味。”
被那小伙子一阵折腾，我们的收获非常有限。我将所有银子抓在手里数了数，统共也不过三两七钱，顿时心下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宋连，你到底会做什么？”
宋连怀里还抱着那把七弦琴，颇为兴奋地望着我手里的银钱，满脸期待。听到我的一声怒吼，一脸的不服气：“有本事你来弹啊！”
我冲天而起，居高临下中看到他一头墨玉般的头发披洒在肩头，精致的五官就像白玉雕刻的一般，只是这几日生活太过艰苦，没有了白玉应有的光泽。灵光一闪，我将已经冲到嗓子眼的叫骂吞了下去，顺势起身向外走去。
这一瞬间我灵光连闪，打算将这一只美丽的花瓶卖去勾栏。
宋连抱着琴回头：“阿薇！”
我回头对他浅浅一笑：“你忙了一中午了。我去买点好吃的。你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