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元宵
元宵节的时候,蔡铁和一大群同学去看放烟花,街上商贩的叫卖声、来往人群的笑声、震天响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年味特喜庆。
一大群人逛累了,去路边吃米线,一块钱一碗,细细的米线,被师傅抓起来一把,扔进煮沸的水里,再瞬间捞出来,装进碗里,之后浇上一点肉末,加一点小调料,一碗香喷喷的米线就出来了。
大家一哄而上去抢着交钱吃米线,蔡铁犹豫的摸着口袋,盘算着一块钱够自己和三丫姚婆婆吃三顿饭的馒头了,就这么一碗小米线,要一块钱,是不是有点太贵了?
“来,端着,我请你吃米线!”周其落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线递给蔡铁。
蔡铁惊讶的“啊”了一声。
周其落不耐烦的说:“啊什么啊?叫你吃你就吃。啊什么啊……真是的。”
蔡铁低低地“哦”了一声,接过来了米线碗。
周其落看着蔡铁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顿时神采飞扬起来。
“蔡铁,蔡铁,给你这个。”
乌婷婷拿着一个兔子灯笼给蔡铁,她刚才和其他的同学去猜谜语去了,估计这个灯笼就是个奖品。
乌婷婷的胳膊上还带着守孝的黑纱布,脸色也有点苍白,蔡铁不想她刚刚好起来的心情被打乱,接过兔子灯笼说:“你真棒,能赢过来这个。”
“这算什么啊?”乌婷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红钱包,说:“看见没有?我猜出来最多,这个是他们给我的奖励,二十块钱呢!”
“哇塞,这么多钱啊?”
“婷婷,现在还能猜谜语么?”
“咱们赶紧去吧!”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等等我啊……”
“还有我啊……”
顿时还在吃米线的桌子上只剩下了碗筷,其余的同学全部跟着乌婷婷跑去猜谜语去了。
周其落端着米线问蔡铁:“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蔡铁觉得还是手里的米线暖和,摇了摇头:“不去了,吃米线。”
周其落沉沉的看了蔡铁一眼:“你啊你,总是这样子,总以为握在手里的东西,都是最实在的,不敢往前迈出一步去赌未知的东西。”
蔡铁冷然道:“为什么你每次都喜欢给我讲大道理呢?你能不能消停一会?”
周其落不说话,埋头吃米线。
蔡铁嘻大口大口地吃着米线,最后连一点汤也没有剩下,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其落说:“我吃完了,要去猜谜语了,你去么?”
周其落放下碗筷,对着蔡铁“嘿嘿”的笑,也不说话。
蔡铁本来面目严肃,看着他的笑容,反而绷不住自己了,最终抿唇一笑:“傻瓜!”
周其落拉起蔡铁的手:“快点,快点,他们一会就抢完了。”
蔡铁是第一次被周其落拉着手,异性宽大的手掌覆盖着她的手背,紧紧地攥着,蔡铁的心一直跳啊跳啊,就像是天上的鞭炮声那样震得人心里咚咚的。
“到了。”
到了猜谜语的地方,周其落才放开了抓着蔡铁的手,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一直抓着蔡铁的手的,两人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对方,不知道下面该干什么。
“蔡铁,站在那里干啥?过来啊,这边来。”远处,乌婷婷喊着蔡铁。
“哎,这就来。”蔡铁回了一声,然后低声对周其落说:“我过去了。”
周其落点点头,说:“去吧,开心点。”
蔡铁看了眼周其落有点绯红的脸,心里的咚咚声更响了。
回去的路上,蔡铁问乌婷婷:“婷婷,你喜欢过一个人么?”
“我喜欢很多的人啊,我爸妈,你,小蛮,还有……”
“不是,我的意思是……”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异性之间的喜欢啊?”乌婷婷扭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说:“那还真没有。”
蔡铁看着天上的月亮,问:“那你说什么是喜欢呢?”
“我还真说不好。”乌婷婷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认真的问蔡铁:“你是不是喜欢谁了?”
蔡铁连忙摆手,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乌婷婷捶了蔡铁一拳:“看你吓的,至于嘛你,没有啥大不了的。”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继续说:“其实我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我会把我所有的东西全部给他,只要他好,我无所谓,他想要的,我也会想尽方法给他拿到。”
很久很久以后,蔡铁想起来乌婷婷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记得那天的月亮很明亮,似乎等她说完这句话,月亮更明亮了,只是年少的她们似乎忘记了一个问题,月亮就算再明亮,也终究是月亮,嫦娥奔月居住的地方是多么的冰凉。
过了元宵节,学校就开学了,下课后很多同学都会欢喜的聚到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过年的喜事,最多的话题便是有了多少的压岁钱。
蔡铁的同桌徐玲玲家里是四代同堂,她是唯一的一个小孩子,家里的长辈们特别宠爱她,过年时给了她很多的压岁钱,她拿着鼓鼓的钱包,到处炫耀。
蔡铁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知道炫耀财富最终的后果是被人抢夺,虽然这是在学校,但是也不可能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于是她好心地提醒徐玲玲:“你别到处去说了,就怕贼惦记你的钱包。”
徐玲玲看着这个平时冷冰冰的同桌,半年都没有跟自己说几句话,这个时候却温和地劝自己,她满不在乎的回答:“偷了就偷了,我又不怕,我再叫我妈妈给我。”
蔡铁看着徐玲玲高傲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可她还真的一语成真,徐玲玲的钱包被偷了。
被偷之后,徐玲玲一直委屈地掉着眼泪,说自己明明放在课桌里的,就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没有了。本来这件事情是要等班主任处理的,可徐玲玲发现钱包丢了的时候,正好开始上物理课,较真的马老师认为是在自己课上发生的事情,立刻说这件事情严肃处理,于是开始一个个询问,大课间二十分钟的时候,都有谁在教室没有出去。
班里的同学从第一排开始轮着说自己课间时去干了什么,有谁能证明,也有几个同学没有办法证明的,立刻将书包和课桌里的东西全部放在桌面上给马老师检查。排查完全部,都没有找出来一个有嫌疑的人。
周美是最后一个被检查的,她被马老师检查完,说:“马老师,我觉得不一定非要是课间的时候,才去偷钱包的,要是离徐玲玲近的话,也许上课之后也能偷的。”
马老师点点头:“也对。”然后看了一眼蔡铁,走上讲台,说:“今天这件事情必须查出来,那位同学要是自己现在站起来,我们大家都原谅他,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不要等我们真正的查出来之后再后悔。”
马老师说完,又看了一眼蔡铁,继续说:“我相信大家都是好孩子,不会做小偷的,可这么一大笔钱,不是每个人都会面对金钱不抗拒的。我们的一生中会受到很多的诱惑,要是要记住一点,不是自己的,千万不要拿,这是犯罪。”他走下讲台,站在徐玲玲前面,问:“徐玲玲,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天,你身边有谁不对劲啊?”
徐玲玲一直哭哭啼啼的直摇头。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徐玲玲还是摇头。
周美提醒徐玲玲:“徐玲玲,你想想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话之后,你的钱包就没有了?”
蔡铁看了一眼周美,心里顿时感觉不妙,自己多嘴的一句话恐怕……
徐玲玲立刻用手指着蔡铁:“马老师,是她,是她,她说完不要让我到处去说之后,我的钱包就没有了。”
周美笑颜如花:“马老师,蔡铁离徐玲玲最近,嫌疑是最大的,偷起东西来时最方便的,我建议搜蔡铁的身。”
乌婷婷站起来说:“马老师,我下课一直和蔡铁在一起的,不可能是她,您千万不要相信周美说的话。”
马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蔡铁,你有什么话说么?”
蔡铁的座位本来靠着窗户的,屋外的阳光很灿烂,可是她却感觉那么的冰冷,看着马老师不屑的眼神,周美高傲的神情,徐玲玲流泪的双眼,她浑身感觉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周美继续说:“马老师,蔡铁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听说她经常欺负别人,偷别人的东西,和别人抢吃的,她还有几个好朋友都是外面的混混,经常给她送吃的喝的,都被抓进派出所好多次了,蔡铁和他们都是一伙的,还有……”
周其落大声的呵斥了周美一声:“够了!”
周美回望了一眼周其落:“你心疼什么?人家要你心疼么?”她指着蔡铁说:“她就是个扫把星,从小没有人要,她哥哥都跟别人跑了,她从小就是捡垃圾长大的,要不是一个卖豆腐的给她出学费,她现在还捡垃圾呢?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她就是个小偷,她的朋友都是抢劫犯,她自己也……”
周其落猛的将书本重重的摔在书桌上:“周美,你怎么能这样?不安青红皂白,就这么污蔑别人!”
赵小蛮也站起来:“你,你,你,周美,你别瞎说!”
全班同学的眼睛随着周美的话全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蔡铁,每一双眼睛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宝剑,刺进蔡铁的心里,血肉横飞,千疮百孔。
乌婷婷拉过蔡铁的手,一片冰凉:“蔡铁,我们走,别理她!”
蔡铁却没有动,她盯着周美,周美还在滔滔不觉地说着,她的眼前只有周美一张一合的嘴,其余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她想起来抛弃了自己的哥哥,想起来偷偷塞给自己物品的黄小南,想起来总是带着丝丝冷酷的赵院长,想起来住在小破屋的三丫和姚婆婆,想起来……
过了十几分钟,周美说累了,她最后对着马老师说:“马老师,我们应该搜身,钱包肯定在她的身上,要么在她的课桌里。”
马老师的眼中倒是没有太多的兴奋,反而带着一点点同情看着蔡铁。
周美见马老师没有动手的意思,她自己走上前来,掀开了蔡铁的课桌,徐玲玲大红色的钱包顿时展现在每个人的眼前。
徐玲玲停止了哭泣,抓起自己的钱包,数了数里面的现金,说:“钱没有少,原来蔡铁真的是你,你真是小偷,看来我还被你骗了,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
周美得意一笑:“看看,我就说是她吧?她就是个小偷!”
蔡铁身上冷热交替,仍然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周美。
周其落看见蔡铁脸上的表情,心里感到丝丝不安,走过来,带着点紧张的问:“蔡铁,你没有事吧?”
蔡铁平静的摇了摇头:“我没有事。”她抬起手来指着周美,语气坚定地说:“但是她马上就会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