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对错
蔡铁一直在医院里照顾了三丫一个星期才回的学校,因为她没有参加上周的考试,这次她是准备回学校拿东西退学回家。
可刚进学校门口,就被大门口左侧的宣告栏里的告示震惊了。
乌婷婷被蔡铁从教室里拉了出来,劈头就问:“你为什么没有参加考试?受了处分?为什么不是我?”
乌婷婷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听到蔡铁是关心这个问题,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校长不想开除我呗!幸好你上次分配的那个考场不是较真的马老师监场的,是别的班的老师监场,不认识你,我才能代替你考试的,哈哈,你还真幸运。”
蔡铁看到那份处分乌婷婷的告示就猜到了是她自己没有参加考试,而是代替自己去参加了考试,听到她亲口承认,心里又感动又难受。一个学习全年级前三名的学生背上了处分,如果记录在她的学生档案里,就成了这辈子永远也不可磨灭的污点了。
“婷婷,你……”
乌婷婷用肩膀顶了一下蔡铁的肩膀,笑着说:“咱们好姐妹,谁跟谁啊?”
蔡铁还是有点不放心:“那校长那里……”
“我妈妈去过了,就给了我一个警告处分,其余没有事了。”
文姨因为帮助三丫垫付医药费,将自己的那只手镯给卖了,以前乌父死的时候,她从乌婷婷那里知道了手镯的来历,这几天只要一看见文姨空了的手腕,心里就特不是滋味,她低着头说:“我对不起你和文姨。”
乌婷婷装作生气的样子,详装推了蔡铁一把:“瞎说什么呢?我妈可把你当亲生的女儿看待的,我也把你当亲姐妹看待的。”
“婷婷,我……”
乌婷婷实在受不了蔡铁现在这幅低眉顺眼的样子,直接转身进了教室:“你要是再说下去,我翻脸了啊,我先进去写作业了,你也赶紧回自己教室去吧!”
刚坐到座位上,任贤齐就热情的问她:“蔡铁,你这一周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出事你就说,千万别藏着掖着,咱们两个谁跟谁啊?”
蔡铁知道他是好意,无奈自己总是被他的热情搞得心烦意乱,遂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然后看还有点时间才上课,就趴在了桌子上想睡会觉,这一周在医院里她实在是太累了,一个觉都没有睡过。
刚趴下不到半分钟,肩膀就被人拍了拍,周其落递给她一张折叠了的纸,说:“这个给你。”然后,就转身回到了他的位置上。
蔡铁好奇的打开,周其落隽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蔡铁:
我不知道怎么当面给你说这些话,我知道你可能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毕竟我们全家人都对不起你,我妈妈对不起你,害得你跟你哥哥分开,我对不起你,害得三丫出车祸,这都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们却一直伤害着你。
我永远忘记不了第一次见你时的情景,你拿着那把刀指着我的脖子,你的眼睛明明很害怕,握着刀的手一直打颤,可却勇敢的抢走了我的上衣。我当时就想你真是一个傻傻的小姑娘。谁知道第二天,让我在操场上逮住了迟到的你,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激动,心跳加速,我知道我喜欢上了你,就在你抢我衣服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你这个明明很害怕却假装坚强的小姑娘。
本来高一的时候,我和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可我想接近你,我想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你,所以我要求调去了你们班,因为我学习好,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调过去了。每次上课,我的眼神就喜欢望向你,看着你不学习却一直假装学习的模样,看着你被马老师问问题时一直摇头的模样,看着你擦黑板时瘦弱的背影,看着你每天一下学就飞奔出教室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迷恋你哪里,可我就是迷恋上了你。
元宵节时,我牵着你的手,你的手很瘦,冰凉冰凉的,就像你的人,对所有的人都冷冰冰的,可我却喜欢你,我知道你心里苦,我想去温暖你,给你我所有的东西,只要你高兴,我真想将你那双冰凉的小手贴到我的胸口,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跳。
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卖鱼,让我第一次喜欢上了我家的鱼塘。其实我以前特别憎恨我父亲去世之后留下的鱼塘,因为这个鱼塘,二强没有再去上学,而是挑起了养家的责任。十三岁起,他就每天播撒鱼苗,喂鱼,捕鱼,卖鱼,制造咸鱼……一直没有闲着,挣的钱全部给了家里,自己却不舍得买一件衣服。我对不起我的弟弟,在某种程度上,我离不开学校,我想学习,我想考上好的大学,我想去实现我的理想,可这一切全部是建立在牺牲我弟弟的立场上的。
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黄小南死的时候,我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恨不得死去的人是我。我知道黄小南是你心中一块再也挖不去的伤疤,永远的留在了你的心里。他用他的生命证明了他爱你,爱的那么无奈。我很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知道你早就死了,你是一个宁愿死也不愿意受人欺辱的女孩子。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天你其实是想救出乌婷婷之后就把仇人杀了再自杀的,只是黄小南救了你,他是个好人,我现在说的这些话,都不顶他为你做的这件事的千万分之一。
如果以后再有机会,我也会用我的生命证明我爱你,不,不能这样说,男人的爱是要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起生活下去,而不是去牺牲,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证明我的爱。
最后说一下我的母亲,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她就是我的母亲。以前她根本就不会算命,也不是什么镇上有名气的神婆,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家庭妇女。只是弟弟小的时候有次快要死了,她急的遍寻名医,就是看不好病。有一次,半夜三更,她突然说:大老爷,显灵了,大老爷,显灵了。谁知道第二天,弟弟的病就好了,而且好的很彻底,所以她就开始迷信她心里的大老爷了。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大老爷是谁。有人找她算过几次命,她胡言乱语一番,居然误打误撞,说中了,别人给了她很多钱,相当于二强两三年辛苦的血汗钱,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嘴能挣钱,所以才以此为生。她本来的愿望只是想叫家里好过一点,可随着时间的蔓延,她越来越疯疯癫癫的,我才感觉到她可能神经上有点毛病了。
自从她遇见大老爷之后,就每次给我开始灌输大老爷的神水,其实我自己知道那只是混杂了烧纸的普通的白开水。前几次,我不肯喝,她又哭又闹,以死相逼,最后没有办法了,我只能喝了,我还是那句话,她是我的母亲,无论将来她是什么样子,她只是我的母亲,为了一家的生计,才走上了这条路。
我上次逼着你原谅我的母亲,是我不对,如果是我走失了亲人,说不定我会比你更疯狂,不得不说,你真是一个坚强的小姑娘。
我扇了你一巴掌,是我不对,从我认识你开始,我一直喜欢你,还一直伤害你,直到现在我觉得自己没有见你的资本了。
我为了我最亲的人伤害了你,而你又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现在的我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怪圈,走不出去。
那天,三丫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你害怕我和乌婷婷跟去,故意以那种口气跟我们说话,我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我为喜欢上你这样子的女孩子而骄傲。
最后,我代表我的母亲给你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蔡铁,无论你怎么想我,我都是喜欢你的,我愿意给你我所拥有的一切作为对你的补偿,只是希望你以后的生活多点开心,少点忧愁。
我的母亲想这周周末请你去一趟我家里,她想当面给你道歉,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周其落
蔡铁低头沉思了一下,就在这张纸的后面写上了一句话:周末,我和乌婷婷一起去你家。
蔡铁捅了捅身边的任贤齐,说:“喂,帅哥,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把这张纸替我递给周其落。”
任贤齐显然对蔡铁很不满:“什么嘛,我就是一个跑腿的?明明就两三排座位的距离,干嘛就我去递?你自己没有腿啊?”
蔡铁瞪了他一眼:“你去不去?”
任贤齐赶紧接过来,说:“发什么脾气啊?去就去,切!男人婆,一点女孩子的教养都没有!”
对一些人来说,他们之间就是两三排座位的距离,可对他们而言,却是千丈万丈的距离,隔着的是数不清的鸿沟。
可蔡铁不想叫周其落失望,哪怕是一丁点的失望。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以前周其落没有说明白他喜欢她,可能她还会装迷糊或者痛下决心不再和他来往,可他现在说清楚了,他喜欢她,她反而不想叫他失望了,女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
周其落看完蔡铁的那句话之后,一直高兴地对着蔡铁笑,那笑容怎么说呢?笑的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要不是已经上课了,也许他可能早就冲过来抱住蔡铁了。
蔡铁猜的是对的,周其落的心里就像是吃了一大杯的糖水,欣喜的不得了,他没有想到蔡铁会答应这个请求,在他看来,蔡铁能接受自己母亲的道歉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蔡铁就是答应了,他认为是自己的爱情感动了蔡铁。
其实,真正让蔡铁决定去周家的原因有一小部分是不想叫周其落失望,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她很想知道蔡路到底被送去了哪里。
我们有的时候就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才导致事情发生到了最后,都没有了转机。
周末,蔡铁和乌婷婷到了周家,芬姨一直热情的款待着她们,不是往她们手里递水果就是往她们怀里塞那些花花绿绿的糖球。
周二强一直站在她的身边,憨厚的小伙子不怎么会说话,就一直笑着。
最高兴的莫过于周其落,他是真的高兴,吃饭的时候眼神总是时不时的望着蔡铁,看一眼,吃一口,再看一眼,再吃一口。这个时候的他,还真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
芬姨突然把筷子重重地落在桌子上,惊喜地说:“呀,对了,我还给大老爷求了两碗神水,你们喝了能学习更好呢,我现在去给你们端过来。”说完,就跑去了她每次祭拜的地方——周家的主屋。
周其落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周二强站起来,说:“我跟去看看。”
蔡铁从身上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缓缓地说:“今天你妈妈做的鱼不错。”
周其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回了一句:“喜欢的话,就多吃点。”
乌婷婷在桌子下面,偷偷的拉了一下蔡铁,使了个眼色。
蔡铁知道她的意思,缓缓的摇了摇头。现在不能走,她还要看着机会问问蔡路的去向,不就是一碗神水么?只要能问出来蔡路的去向,别说了神水,就算是□□,她也会喝。
可真没有想到,芬姨端进来的就是掺杂着强烈老鼠药的神水。
她先是对着两个碗念了一段不知道是什么的经文,然后就满含期待地端给蔡铁和乌婷婷,说:“大老爷赏赐的,你们赶紧喝。”
“妈,你别这样,铁姐她没有错,为什么你要这样子?”周二强的眼睛红红的,一直倔强的按着芬姨端着碗的手,手上的青筋一根根的爆出。
如果不是跟着他跟着母亲进了主屋,亲眼看到了母亲拿着老鼠药兑到了所谓的神水里,事情的走向也许就可能是芬姨期待的那样子,蔡铁两人可能会当场死亡,可最终憨厚的小伙子的良知战胜了亲情。
芬姨本来还热情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嘲讽道:“一个是扫把星,一个是狐狸精,我还以为我的两个好儿子交了什么好朋友呢?不过如此!”她转过头,对着周其落温和地说:“大老爷说了,你将来会很有成就的,将来你的媳妇是我们家的主心骨,咱们都得听她的,可你现在千万不要载在这个女人手上,我是替你除掉她,免得你以后会后悔。”然后,指着蔡铁说:“我死也不会说出你哥哥去了哪里的,别痴心妄想了。”
周其落的表情带着难言的受伤,似乎找不到任何的话来说服他的母亲,只能不停地说:“住手,住手,住手……”
乌婷婷叹了一口气,说:“我想我们还是先走吧。”
芬姨转身将屋子的门落上了锁,说:“想走?没有那么容易,今天必须将大老爷赏赐的药喝了,否则一步也不能离开这里!”然后,扬起手想扇蔡铁的脸。
“住手。”周其落按住芬姨的手,说:“妈妈,住手!”他踉跄的推开芬姨,将蔡铁护在了身后。
芬姨的眼神就像冷冽的刀子一样挖向了他的心口:“大娃,你不要娘了么?”
“妈,我对您……很失望!”
“失望?”芬姨声调上扬,说:“你对我失望?还是对她失望?她根本就不是来真心地调解这件事情的,只不过利用了你!”
“你听妈的话,不要迷恋她了,她的一生都不会像正常的人那样子的生活,就算她跌倒了,再站起来,也不可能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样给你你想要的生活,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为什么你非要执迷不悟呢?”
“大老爷说将来咱们家的大媳妇是一家之主,是咱们家未来的希望,你千万不要想不开,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会有更好更漂亮更温柔更可爱的人来到你的身边的,为什么你就是想不开这一点呢?”
“……”
芬姨一直不断的重复着类似的话,蔡铁对这些话真的是麻木了,无所谓了,她从小听够了这些话,一次能让她受伤,两次也能让她受伤,那么三次、四次……无数次之后呢?
周其落直挺挺的站在芬姨的面前,满脸落寞,好似浓浓的雾霭,挥之不散,他终于还是对着母亲,喊了出来:“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认为是你的错呢?明明是你胡说的一句话,将人家兄妹分离,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认为这就是你的错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蔡铁和乌婷婷从周家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外面的阳光很是刺眼,蔡铁望了望天空中翱翔着的鸟,说:“其实,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乌婷婷听见这句话,瞬间红了眼眶:“蔡铁,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