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真假

  向天飞跪坐在蔡铁的身侧,看着这个女孩子,刚才他就在沈中扬的房间里,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蔡铁走后,沈中扬落魄的神情在他看来异常碍眼。因为沈家和向家是世交,沈家的一些往事他从小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一些。自从沈中扬十二岁时被带到沈家之后,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这个被沈家收养的孩子,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这个地位,实属不易。也许不久的将来,甚至会代替沈家亲生的儿子和林家的女儿乌婷婷结婚,以此来换取更加稳固的商业地位,这就预示着这场商业联姻他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否则沈家再无他的容身之所。
  “哭吧,蔡铁,哭吧,哭出来也许好受一些。”
  蔡铁也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啊,她只能嗷叫着,如同一个受伤的小野兽一样嚎叫着:“为什么?为什么要拉我上来?为什么……为什么……”
  向天飞的眼角开始慢慢地湿润了。一年的同学,他从来不知道蔡铁的过往,刚开始只是有点生气这个女孩子逃课,害得他被杜教授骂的很惨,从小都没有人骂过他一句,这次却因为别人的错误,自己被挨骂,他只是觉得生气,于是总是粘着蔡铁,强硬着喊她去上课,参加班级的活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慢慢地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是这个女孩子,一点一点的侵袭着他,这个感觉不好,相当的不好。直到遇到了周其落,听见他说蔡铁是他女朋友的时候,心里顿时酸酸地,才意识到这就是以前在书本上看到的男女之情。
  他喜欢上了她。
  如果不是他喜欢上她,他也不会找人去调查她的过往。私家侦探带来的四张纸上满满地写着蔡铁的过往,孤儿院的时光,黄小南的死去,周其落母亲的预言,三丫和田田跟着她的生活,这一切一切都被那薄薄的四张纸掩盖在后面,要多大的忍耐力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呢?这个女孩子用她宽怀的心胸接受着这一切,用她稚嫩的双肩扛起了这一切,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女孩子真的是万中无一。
  想着想着,向天飞的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就触上了蔡铁的嘴唇,他不断地呢喃着:“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蔡铁……别害怕,我在这里……”触到的是蔡铁冰冷的双唇,就是这种冰冷的温度让他不顾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往更深处索取。
  蔡铁呼吸渐渐地开始急促起来,空气渐渐地凝固着,等她从悲伤的意识中带着一丝清醒的时候,向天飞的舌头已经在自己的口腔里不断地游走着,自己也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脑子瞬间像是被雷劈了,刚想开始挣扎,听见有人在他们身后大吼:
  “你们在干什么?”
  盈盈的月色下,周其落站在离两人三米远的地方,愤怒的望着拥抱在沙滩上的两人。向天飞的半个身子还压在蔡铁的身上,三人的耳边是海浪不断翻卷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蔡铁推开向天飞的身子,站起来,看向周其落,这个男人是不是也在自己的人生路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周其落的母亲,这个祸害了她,祸害了她的哥哥,害得他们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那个女人,而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周其落凝神地看着蔡铁,眼眸中愤怒无以复加,这个女人今天躺在沙滩上,和别的男孩子拥吻在一起,周遭那么静,似乎这个时候的海浪也停止了翻滚,他问蔡铁:“小铁,你刚才在干什么?”
  “周其落,你每天和我在一起,抱着我的时候,亲吻我的时候,你想起来我的哥哥在哪里了么?你的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你光耀门楣,你知道我的哥哥在哪里么?你知道他在哪里么?”最后一句话,蔡铁喊了出来。
  “我的母亲?蔡铁,你跟我在一起之后,我们是不是都达成了默认?我母亲对你造成的伤害,我根本没有办法弥补,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哥哥在哪里,我以为你已经原谅了我的母亲,现在你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让我看见你们在一起,你来拿我母亲说事么?如果你不喜欢我,就直接说,为什么还要搬出我的母亲?”
  这个时候的他们还是很年轻,处理问题,总是将自己受的伤挥洒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然后两人互相舔着各自的伤口,决然转身,不再回头,等他们多年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伤害早已存在,无法根除。
  周其落没有等蔡铁的回话,直接冲上去对着向天飞就是一拳,两人扭打了起来。
  “周其落,你住手!”
  “向天飞,我真是看错了你,原来你一直是怀着一个这样的目的。”
  “周其落,我就是喜欢蔡铁,早就想打你了,你凭什么叫她对你死心塌地?”
  “……”
  蔡铁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孩子,突然一切都那么地可笑,她转身,离去。
  那天,蔡铁没有回宾馆,而是步行了二十公里,漫无目的地走,后来实在走不动了,她才打的回了家里。
  三丫和田田还留在海边,家里没有一个人,桌子上还放着昨天剩下的饭菜,她觉得自己饿了,去厨房找来一双筷子,就坐下来,慢慢地吃起来。也不知道吃了多久,终于将所有的都吃完了,连菜汤她都喝完了,她放下筷子,长舒一口气,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第二天起床,三丫和田田从海边回来了,担忧地看着她,她笑了笑,说:“没有关系,我是块儿铁,什么都打不倒我,只是多年追逐的一件事,突然有了答案,接受不了罢了。”
  三丫不明白蔡铁指的事情是什么,她只知道蔡铁无缘无故从海边消失,吓得乌婷婷报了案,可看到周其落和向天飞两人脸上的伤痕的时候,大家似乎又都明白了什么,她只能用手语比划着说:“既然这件事知道了答案,就去做那些还没有答案的事情。”
  蔡铁点头:“对,还有很多事要做。”
  上学之前,她打开手机,才看见手机里有两条短信。
  “蔡铁,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不解释这件事,无论你怎么想我这个人,我都很高兴昨天亲了你,你可以骂我无耻,但我还是不后悔。你和沈中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要是有麻烦,可以找我,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你。向天飞。”
  还有一条是未知的号码,上面仅有六个字:“你还喜欢我么?”
  蔡铁看完之后,合上了手机,打开门,准备骑车去上学。
  门外站着周其落,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也凌乱不堪,鞋子上全部沾染着海边的沙子,只有一双眼睛和以前一样,平静地望着她。
  两人互相望了一会,蔡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抱住了周其落,周其落也回抱住她。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既然还是放不开,那就在一起吧。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最爱的人,是最愚蠢的行径,他们是打算相互扶持一辈子,一路如此艰辛都走了过来,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只是这个时候,两个人都选择了对昨天晚上的事情闭口不谈。
  蔡铁是没有办法对周其落说沈中扬的事情,况且还有乌婷婷,现在的这个情况,乌婷婷更不能嫁给沈中扬,她必须阻止这件事,越少的人牵扯进来越好,所以只能对周其落守口如瓶。
  而周其落是害怕蔡铁真的不喜欢自己了,和向天飞走了,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蔡铁和向天飞在沙滩上紧紧拥抱的画面,他希望蔡铁解释,又害怕蔡铁解释,这种矛盾的心里折磨着他,所以一向坦率的他在这个时候只能选择逃避。
  无数的爱人之间都是这样,一次不解决问题,两次不解决问题,逐渐养成了不解决问题的习惯,以至于最后想解决问题的时候,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最后导致两人面对无法调和的巨大矛盾时,内心一片荒凉。
  “林叔叔,我想求您一件事情,务必不要婷婷嫁给沈中扬。”蔡铁站在晟文集团总裁办公室恳求地对林必清说。
  如果她直接去找乌婷婷,完全是无效果的,一个被爱情迷晕了头脑的人是不可能听进去这些的,那么只能让对这件事拥有决定权的人,来做这个决定。
  林必清低沉地说:“蔡铁,我想这是我第三次见你了,你每次都能给我惊喜。第一次,你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站在乌家的院子里说话的时候,眼里没有害怕,没有退缩,第二次,在林家,你对着秦月的那一掌,不求情,不恼怒,今天是第三次,站在这里,却求我不叫婷婷结婚。”
  蔡铁还是那句话:“务必不要婷婷嫁给沈中扬。”
  林必清长叹一口气,说:“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是我的女儿,而不是婷婷,你的性格像极了年少时的你文姨,而婷婷的性格却太不像了,不像我,不像你文姨。”他顿了顿,好似有什么阻碍一样,难以启齿,隔了一段时间,才说:“其实,秦月一直希望我能去做亲子鉴定,看看婷婷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但是我一直不去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这么做,会玷污你文姨二十年来为了做的这一切。”
  蔡铁的心有点慌张,她强压了一口气,说:“就算你不去做亲子鉴定,你也开始怀疑了,对么?”
  林必清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凌厉地望着蔡铁。
  蔡铁继续说:“林叔叔,你和文姨二十年没有见面,靠着年轻时的那股子爱情劲保持了这么久的纯善,你身居高位,见惯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不敢相信爱情,所以你在怀疑二十年前文姨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你,是不是真的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抚养了你的孩子?”
  “如果婷婷真的是你的孩子,你不会叫她嫁给沈中扬,因为你也知道这是一场交易的婚姻,况且你也能看的出来沈中扬娶婷婷的目的何在,但如果婷婷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你就放任她去嫁人,对么?因为她只是你的一个棋子,不再是亲人,一个棋子可以随便的使用,不用再考虑文姨二十年的付出,不用在以后的日月里怀着一颗愧疚的心面对过去,是么?”
  林必清缓缓地点头:“蔡铁,我真的很希望你是我的女儿。”
  蔡铁摇了摇头,口气坚定地说:“我不是你的女儿,乌婷婷才是你真正的亲生女儿。当初,文姨去世的那天,我守在她的床边,她亲口告诉我,你不会怀疑乌婷婷的身份,现在你居然怀疑了,那么我为文姨感到了惋惜,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可她这辈子就是这么悲惨,为了一个放弃她的男人守身如玉二十年!”
  “如果你还能想起来文姨的话,那么你摸着自己的胸口问问自己,文姨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给了你什么样的承诺,为了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这只手镯是你们定亲的信物,你居然都不敢带在身边,而是留下来给我,其实你就是不敢面对这么多年文姨对你的感情,哪怕你会一时伤怀,一时愧疚,可你不会长久地去怀念一个对你事业没有用的女人,你只会看到有用的人。”
  “因为我的性格刚毅、果敢,所以你希望我是你的女儿,可我真不是,乌婷婷才是,她是文姨这么多年来,苦苦证明你们爱情的结晶。”
  “林叔叔。就算是我求求你,文姨求求你,给婷婷一个幸福吧,不要让她去换取你的某些利益。”
  蔡铁说完这些,转身离开了这件办公室。
  现在她终于知道文姨为什么临死的时候会告诉自己那个秘密,因为文姨太了解这个男人,她知道这个男人早晚有一天会怀疑这件事情。
  林必清是务实主义者,在他眼里,人除了有用、没用这两种区别外,就没有了其他的区别,但是这种对待人的方式蔡铁觉不能让它发生在乌婷婷的身上,今天的一番话不知道能不能唤起他最后的良知,就算有一丝希望,她也必须试一试。
  婷婷,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大的努力了,一切都看天意了。
  一周后,乌婷婷来找蔡铁的时候,从小温顺柔和的她一改往日的脾气,摔破了蔡铁家里所有能摔的东西。
  蔡铁一声不吭地看着她摔东西、跺脚、大吵大闹,等她摔累了,蔡铁平静地说:“你不能和他结婚。”
  乌婷婷含泪夺门而去。
  有的时候,你自认为自己为别人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可往往对于他本人而言,你也许完全是错误的。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也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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