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七夕

  “七夕”是中国的传统情人节，这一天正好碰上周末，对在热恋中的年轻上班族来说，这是个相当不错的好日子，一起吃吃饭、逛逛街、买买东西，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大多数商家也纷纷选择在这个日子推出他们的经济实惠型套餐，蔡铁也瞅准了这个好日子的商机，在一周前就忙着去零售市场批发小饰品，准备在这一天大做“浪漫经济”文章。
  这天的一大清早，蔡铁就跑到学校旁边的一个地下通道里抢摊位，将各种新颖的情侣饰品、摆件一一按照顺序摆好，因为她的眼光独到，成双成对的小饰品透漏出的温馨吸引了不少来往情侣的目光。蔡铁卖的价钱也比其他小贩的价钱稍微低一点，每卖出一对，她还会送上对那对情侣的祝福，如果有相熟的校友来买，她还会按照成本价卖出去。
  一天下来，她多进的货也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十几个三丫手工做的心形小布袋没有卖出去。虽然三丫的手工做的很好，但是因为这些心形小布袋是利用一些碎布和缎带制成的，略显粗糙，相较于其他制作精良的饰品，它就显得不受大众的青睐。
  蔡铁看了看手表，快七点了，来往于地下通道的人渐渐地少了，夜晚的天气也渐渐转凉，她跺了跺有点发麻的双脚，想着再坚持一会，盼望着多卖出几个这样的小布袋，能将三丫的手工费捞回来，不赔本就可以了。
  “小姑娘，这个小袋子多少钱？”
  “姐姐，你这个小布袋子多少钱？”
  “这个多少钱？”
  “……”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还没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剩余的小布袋子都被人买走了，蔡铁手里握着剩余的最后一个小袋子心里超级高兴。
  “喂，还有那个什么心形的小布袋子么？”又来了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点名要小袋子。
  蔡铁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还剩下最后一个了。”
  刚回答完这个男人，一个编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也同时跑来问：“姐姐，姐姐，你这里还有小布袋子么？”
  蔡铁有点愣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一个念头。因为她想收摊的心情太急切，忽略了先前那些来买的人的眼神，现在想起来，才发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就像面前的这两个人一样，男人带着一丝不耐烦，女孩子望着自己的眼里也透漏出一种好奇。
  带帽子的男人看了一眼蔡铁，生气地说：“你们搞什么么？是不是拍电影呢？切，不管了，白赚十块钱。”说完，就走了。
  蔡铁蹲下身子，笑着问小女孩：“告诉姐姐，谁叫你来买的？”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歪着头说：“是一个哥哥，我妈妈还在等我，姐姐，你卖给我吧，我要走了。”
  蔡铁将手里的小袋子递给了小女孩，小女孩将十块钱塞到她手里，扭身跑远了。她看着小女孩消失在地下通道里的身影，感觉握着十块钱的手是如此的无力。
  离地下通道不远的地方，一个男孩子拉住每一个路过他身边的人说着：
  “哎，哎，大妈，大妈，您等一下，帮我一个忙吧？我给您十块钱，您帮我去买在地下通道里穿红衣服的那位女同学的一个饰品好么？买了之后，饰品您拿走就可以了，千万别告诉她是我叫您买的，就说您自己喜欢啊……”
  “这位大哥，您能等一下么？帮我一个忙，我给您钱，您去买一个饰品，行吧？是在地下通道的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卖的……嗯，嗯，对，对，您买了直接走就行，不会回来找我……”
  “喂，喂，这位美女……”
  “……”
  冷清的小路上也没有多少的人经过，他每碰到一个，就拉住人家说着类似的话，有人不理他，直接漠视走开，有人听他说完，摇头拒绝离开，有人接过来他递过来的十块钱就跑了。
  蔡铁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地说：“向天飞，我卖完了，你不用这个样子了。”
  向天飞听见这个声音，没有转身，身子有点石化，过了一会，才转身，对着蔡铁打招呼：“哎呀，蔡铁啊，这么巧啊……呵呵……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说啊……”
  蔡铁拉住他的胳膊，制止他马上要飞奔的身体，说：“天飞，你站住。”
  向天飞是第一次听见蔡铁喊他“天飞”，以前不是喊他“向天飞”就是“向班长”，有时候惹她生气了，还会咬着牙喊他“向神童”，听到她刚才这么喊他，他心里有点窃喜，是不是她终于开始觉得自己不一样了。他的声音带着点愉快地紧张问：“你刚叫我什么？”
  蔡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不要这样对我，你知道不可能的。”
  向天飞刚开始带着点愉悦的心情顿时无影无踪，他尴尬地笑了笑，说：“你这已经是第43次拒绝我了，下次能换个新的台词么？再说了，大家都知道我在撬墙角，你见过像我这样子光明正大的撬墙角的么？就盼着你这棵铁树出墙呢！”
  “我想这次给你说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应该知道的，我……”
  “蔡铁，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就是想帮帮你，其他的没有什么。”向天飞打断蔡铁继续想说下的话，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下面的话是什么，他早就听了很多次，说不定现在自己都能将她原来拒绝自己的话倒背如流了。
  蔡铁摇了摇头，说：“这次我想说的和以前不一样，你拿父母给你用的钱给我，就是帮我么？这是施舍。”
  向天飞立刻否认：“如果我直接拿钱给你，那才是施舍，这不是。”
  “这就是施舍，你可怜我，同情我，你误会了你自己的感情，这根本就不是爱情，你懂么？只因为你身边没有像我这样一开始就不喜欢你的人，而后你觉得我与众不同，引起了你的好奇心，于是你慢慢地开始了解我的生活，在这了解的过程中，造成了让你对于我往事震撼的错觉，所以你接近我、包容我、欣赏我，可这些都不是爱情，只是你的错觉，你被一个假象包围了。”
  向天飞听蔡铁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脸上的表情百般变化，最后只是低声询问：“你这样看我的？那你和周其落呢？你们又是什么？”
  蔡铁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柔声说：“我们是我们，你是你。我和其落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在我们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形成的初期，就认识彼此，所以我们一起携手走来，克服了很多的困难，这种感情不是别人所能打倒的，我和他信任彼此，从一开始的相互好感到现在的默契，是时间培养出来的，所以我们会坚持走下去。”
  向天飞的声音无奈且疲惫：“对我而言，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唯一幸运的是比我早遇见你，我来晚了，仅此而已。”
  我爱你的心不比他少，也许还比他多，只是在你年少的时光里，他出现了，我没有，这是我一生也不可跨越的鸿沟。如果有人一开始就告诉我，我爱的女孩会在哪里，我会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赶去你的身边，陪伴着你，可没有人，没有人告诉我你出现在我生命中之前在哪里，而我遇见你的时候，你的身边有了别人，所以我如此地无力。
  “天飞……”
  蔡铁面对着这个男孩子，第一次开始用正常的眼光来看他。刚认识的时候，她觉得向天飞是骄傲的，他拥有良好的家世、优秀的成绩、良好的秉性，这些东西就已经将自己和他隔开了，他们从小生活的轨迹的不同造就了不同的思维方式，哪怕是面对毫无道理可言的爱情，向天飞的心思是单纯的，喜欢就是喜欢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而不像蔡铁，蔡铁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她每遇到一件事，就喜欢先分析这件事的利弊，面对感情的时候也不例外，所以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她的过往只是引起了这个男孩子对自己的善良而已，但是现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他，蔡铁也迷惑了，他的话、他的表情，都在告诉着她，感情是不可以用理智去衡量的，抛开他的身份、他的脾气，其实他真的只是一个喜欢自己的男孩子，就像那句话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向天飞的声音无比苦涩：“蔡铁，你不是说我用我父母的钱帮你么？那好，给我个机会，我现在用我自己的本事帮你，证明给你看，什么才是真的我。”
  向天飞带着蔡铁回到了刚才的那个地下通道，摆摊的小贩们早已经收摊，仅剩几个流浪歌手还在弹唱着，他借了一个正在休息的流浪歌手的吉他，然后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拿着那把略显老旧的普通吉他，纤细的手指微微拨动琴弦，一段流畅的前奏便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地下通道里，他干净的嗓音随着响起来：
  月色总朦胧
  与清风把酒相送
  太多的适从
  醉生梦死也空
  和你最后缠绵你曾记得
  乱了分寸的心动
  怎么只有这首歌
  会让你清醒后
  醉清风
  梦境的虚荣
  清唱一曲相送
  还有没有汹涌
  风花雪月也溶
  和你最后缠绵你曾记得
  乱了分寸的心动
  我的去向无影踪
  只为消愁一起游
  无人宠
  是我想得太多
  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
  最后还有一盏烛火
  燃起我
  曲终人散
  谁无过错
  我看破
  日子这朦胧
  已经把梦相送
  来得这凶猛
  醉生梦死也空
  和你最后的下面
  你曾记得
  梦竟的思游
  清唱一曲相送
  还有没有汹涌
  风花雪月也溶
  和你最后缠恋
  你曾记得
  梦竟的思游
  清唱一曲相送
  还有没有汹涌
  风花雪月也溶
  和你最后缠绵你曾记得
  拉了分寸的心动
  我的去向无影踪
  只为消愁一起游
  无人宠
  是我想得太多
  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
  最后还有一盏烛火
  燃起我
  曲终人散
  谁无过错
  我看破
  是我想得太多
  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
  最后还有一盏烛火
  燃起我
  曲终人散
  谁无过错
  我看破
  向天飞一遍又一遍地弹唱着这首歌，这首歌是当年刚出道的一位歌手的原创歌曲，歌词里有着一种清雅、幽静的感觉，经他的浅唱低吟，更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蔡铁轻轻地阖上了双眼，时间从她身边偷偷地溜走，只有回荡在地下通道里的弦律在心间静静地弹拨，轻柔地萦绕在她的心里，随后静静地敲落。那些根植在她骨子里淡淡的忧伤，似乎要冒出来，飞离出她的身体。
  地下通道里，来往的人群中不断有人立足，不断有人给吉他盒子里抛下硬币，有一块的、五块，还有个男人扔了一张一百的，然后迅速离去。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故事里，我们的一生总有太多的遗憾，然后在自己的遗憾里辗转难眠。生命中有些往事是不能翻阅和碰触的，就像这首歌曲从今开始也成了蔡铁心中不敢点击的音乐，她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后悔，会后悔遇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也许就像他说的，他来太晚了。
  吉他盒子里的钱塞得很满很满，直到那位借给向天飞吉他的流浪歌手要回家，他才停下，将吉他还给人家，然后将卖唱的钱一半给了那位流浪歌手，一半塞到了蔡铁的手里，说：“蔡铁，这个钱是我自己挣的，我只是想向你说明，我对你的感觉，不是拿着这些钱去砸你，你能试着来感受我？就当给你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前半生，周其落和你一起走过，在那种独有的环境下，你们互相取暖，你把他对你的帮助当成了爱情，现在试着来感受我的爱，可以么？”
  蔡铁抽开了向天飞紧握着自己的手，说：“对不起，你错了，我是真的很想和周其落在一起，也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来晚了。”
  “那如果你先遇到我的话，会喜欢上我么？”
  “会。”
  若干年后，也许她不再年轻，但是回想起来，这晚的歌声，这晚的男孩，自己也会怦然心动，毕竟在自己年轻的岁月里，有个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曾爱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