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落定

  蔡铁到处找沈中扬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打电话,沈中扬也不接,实在没有办法,蔡铁冲进了学校的男生宿舍,一把夺过还躺在床上的向天飞手中的手机,按下了沈中扬的电话。
  “天飞,什么事?”
  蔡铁对着话筒冷笑:“果然,你在躲着我。”
  那端的沈中扬很久之后,才说:“小铁,别胡闹了。”
  “到底是谁在胡闹,你告诉我,沈中扬,你还有没有良心?把孩子给我。”
  “孩子已经被我带往了美国,我们都不会回去了。”
  蔡铁恼怒的问:“婷婷把孩子托付给了我,你以为你能霸着孩子一辈子么?”
  沈中扬沉声说:“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利要这个孩子。”
  “那我是谁?你告诉我,我是谁?”
  沈中扬似乎是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了一句:“你永远是孩子的姑姑。”
  蔡铁顿时对沈中扬失望透顶,或许早就失望了,这次又是再次失望,她说:“从今以后,我是孩子的妈妈。”说完,挂了电话,将手机扔给了向天飞,然后大步离去。
  蔡铁不知道自己在大路上走了多久,看着四周一个身影也没有,很多店门都关闭了,只有一家叫“走吧”的酒吧还在开业,她走了进去,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小姐,要喝点什么么?”漂亮的女服务生热情的招呼着她。
  蔡铁翻了一下桌上的单子,问:“能要一杯白开水么?”
  女服务生笑了:“好,我去请示一下老板娘。”
  不一会,女服务生回来了,还带来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说:“老板娘说这是免费供应的。”
  蔡铁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天三夜,身边不断有人搭讪,大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蔡铁每次都是看看那些漂亮的女人的脸,总想在她们的脸上寻找到一点痕迹,哪怕就那么一丁点也行啊,可没有,谁也没有,记忆中的那张脸似乎就是那么独特,谁也长不出那样的韵味,她每次抬头,每次失望的低头,不再说话,搭讪的也识趣,见蔡铁的神色恍惚,也不气恼,这个酒吧里差不多都是伤心人,每个人都伤心着自己的伤心,仅此而已。
  三天三夜很快过去了,蔡铁离开前在桌子上留下了自己钱包里所有的钱,她不知道那有多少钱,只是想掏干净自己的钱包,一张一张的钞票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她就是想掏干净这个钱包,好像钱包里的东西有什么还不洁之处,不就是钱么?不就是钱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后,她直接将钱包也摔在了桌子上,大步离去。
  出了走吧的门口,就看见了向天飞,向天飞对着蔡铁苦笑:“你知道你进去的是什么酒吧么?我一路跟着你到了这里,可人家店主不叫我进去,这是女同性恋的酒吧,男士免进,要是你再不出来,我就打算给自己买个裙子去了,打扮打扮,估计也能混进去,哈哈,怎么样?我想法不错吧?”
  蔡铁不搭理他,越过他,向前走去。
  向天飞跟在她的身后,说:“哎,哎,哎,我说话呢,你怎么不搭理我啊?小心我骂你啊。”
  “唉,唉,说你呢,哎……”
  “你说你这个人咋这样子,我等了你三天,都不敢挪一步,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感动呢?”
  “……”
  向天飞一直跟在蔡铁的身后,蔡铁加快步子,他也加快步子,蔡铁停下,他也停下,只是一张嘴不停的说着,最后,蔡铁实在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向天飞收起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正了正脸色,说:“蔡铁,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伤心了,乌婷婷的去世我也很遗憾,只是她选择了留在林家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蔡铁冷笑:“哼!你还是在替你姨妈说话罢了。”
  “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在当时的那个情况下,谁也没有想到婷婷会冲出来替林必清挨这一刀的。”
  蔡铁震惊的问:“你说什么?”
  向天飞解释:“其实,在医院的时候,我叫林辰骗了你,就是害怕你太冲动了。”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乌婷婷是替林必清死的,当时,我姨妈太激动,可能是几十年来的旧怨终于爆发了,她的刀本来已经挨到了林必清的身子,可乌婷婷一把拉过了林必清,替他受了这一刀,刀口正好捅进了她的肚子,蔡铁,你相信我,当时我在场,乌婷婷真的是自愿的。”
  蔡铁听完这个话,彻底愣住了。在她看来,乌婷婷是不舍得死的,因为她还有孩子,还有沈中扬,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心愿,可她为什么要替林必清挨上这一刀呢?这相当于自杀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婷婷,难道你已经生无可恋了么?
  “蔡铁,林必清在这几十年的恩恩怨怨里,是错误最多的人,我阿姨当年是受欺骗的,当年的事,谁也……”
  蔡铁打断向天飞,说:“我不想知道他们上一辈子的事,包括沈中扬的那些阳谋阴谋我都不想知道,当初他能派人□□了乌婷婷,能做出这样子的事情的人,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对他抱有什么希望呢?我现在都想拿把刀砍了自己,我真的好想抽干自己的血,我不想和这种人,留一样的血,可没有办法,我现在不能死,我必须活着,婷婷的孩子还在等着我,求求你,你就告诉我,现在我怎么才能从沈中扬的手里要回孩子。”
  向天飞沉默了许久,才说:“他不会给你的。他当初骗人□□乌婷婷,是因为你们都不答应他们的婚事,站在他的角度而言,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做出那样的事,才能叫你们答应他,一个不洁的妻子是对他这样子的人最大的帮助,可现在不行了,这个孩子,他肯定不会松手的。”
  蔡铁拉住向天飞的手,轻轻的问:“你会帮我的是么?”
  向天飞看着蔡铁拉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很冰凉,自己的手似乎也被这个冰凉感染了,他抬起头来,轻轻的问:“你会和我一直在一起么?”
  蔡铁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低着头,不吭声。
  向天飞先是低低的笑着,而后越笑越大声。
  蔡铁看着他的面色,迟疑的向后退去,可毕竟晚了一步,向天飞将她一把拽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搂住。
  “我多希望你刚才能骗骗我,哪怕就是骗骗我也行,可你还是那么死心眼,连骗我都不会,凭什么啊?周其落凭什么叫你对他死心塌地的啊?”
  蔡铁边挣扎着边说:“你以前就一直问我的,我说了,你来晚了,真的。”
  “那现在呢?他不是走了么?你们不是分手了么?”
  “我没有答应,那就不是分手,况且,我也不会答应的。”
  向天飞松开蔡铁,说:“蔡铁,你知道上次我为什么劝服我爸爸出让股权,让乌婷婷能顺利结婚么?因为我对我父母就说了一句话,我说,你出让了股权,我就给你们带回来一个媳妇。我爸爸和我妈妈很支持我,可那个时候,我自己鄙视我自己,因为我想用强权拉拢你,直到后来,你不断的找我,我不停的躲着你,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害怕自己绷不住自己的那根弦,我害怕当时见了你之后,会不管不顾的扑上去,然后再也不放手,那样你会不开心的。”
  “你去机场想离开这里,你想和周其落双宿双栖的时候,我才迫不得已打了那个电话,将乌婷婷被□□的真相告诉了你,你知道真相之后,肯定会关注沈中扬的下一步行动,你肯定会为了乌婷婷留下来的,其实当时的我还是有私心的,我就是不想你和周其落走,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呢?”
  蔡铁能听出向天飞话语里隐含的浓浓渴望,她扭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神,低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一开始我知道事情最终变成这样,当初就不会去求你了。”
  “蔡铁,你连当初求我,也后悔了么?”
  蔡铁连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向天飞打断她:“不用说了,回到刚才的问题上,蔡铁,沈中扬是不会把孩子给你的,我也帮不了你的。这个孩子对于他而言,很重要,无论这个孩子的母亲出身如何,他都是沈家目前唯一的孙子,会是沈家孙子辈的继承人中最得力的候选人,沈中扬自己的事业已经垮了,他不会叫这个孩子的事业也垮掉的。”
  蔡铁听不懂向天飞话里的意思,她问:“垮了?怎么会垮了?沈中扬不是被沈家派去了美国么?”
  “明升暗降,他已经被他的大哥给整的没有招架之力了,乌婷婷带来的利润已经被他全部赔了进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乌婷婷嫁给他之后,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做的决定总是错误的,所以才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被他大哥给摆了一刀。”
  蔡铁想了想,说:“你相信命运么?以前有个算命的人,说我是扫把星,会给很多人带来霉运,现在你看到了吧?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小南死了,文姨死了,三丫出过车祸,婷婷也死了,而我的亲哥哥现在也被家族排挤了。你说,这是不是都是我的命呢?”
  向天飞皱眉,恼怒的说:“你瞎想什么呢?亏你还上过这么多年的学,亏你还是咱们法学院的优秀学生呢,你读的那些书都跑哪里去了?你现在的想法和村里的村姑有什么不同?”
  蔡铁低声回答:“我本来就是一个村姑。”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向天飞横眉冷对着蔡铁:“别胡思乱想,你的命在你的手里,你生命中出现的每个人都会离开你的,他们都只是陪你走一段路,完成了各自的使命,都会离开你,可是这么说,都只是过客而已,现在我想,恐怕下一个,就是我了。”
  蔡铁疑惑的问:“你?”
  向天飞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你都拒绝了我那么多次了,我这颗心早就千疮百孔了,我得找个一辈子也见不到你的地方去疗伤去。”
  蔡铁笑了笑,问:“什么时候走?”
  向天飞哈哈大笑:“呦,你这是鼓励我赶紧消失呢?哈哈,不用你说,我这几天就走了,蔡铁,最后一次吧,来,让我真正的抱你一次,你能心甘情愿的被我抱一次么?”
  蔡铁看着伸开了双臂的向天飞,微微的笑了起来,她走过去,抱住他:“天飞,你是个好人。”
  向天飞缓慢的回抱住了蔡铁,很久之后,才说:“蔡铁,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向天飞走后,蔡铁仍旧回了学院里,学院对她浪费了一个出国交换的名额很生气,尤其是院长开大会时重点点名批评了她,她对着全院三千多名师生作了深刻的检讨。
  没有了乌婷婷,蔡铁好像觉得自己的生活回复了正常的学生日子,林必清、秦月等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也不想去追究乌婷婷死亡的真相了,有时候,感觉前尘往事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大家都各奔东西了,仅此而已。
  蔡铁毕业的时候,被学校评为了当年毕业的两名优秀“厚德奖”之一,这个奖项是对于你大学四年各个方面的综合考评,成绩占的比分不重,最主要看的是你的才德,也不知道是谁将蔡铁这四年来辛苦赚取学费和帮助幼儿的事情汇报了上去,她最终替代了远走美国的周其落,成为了这个奖的新得主。
  去报告厅参加颁奖仪式的时候,遇到另外一个“厚德奖”得主裴执,裴执对着她爽朗的笑了笑,说:“我和你男朋友较劲了四年,本以为会在这最后一次的对比上分个输赢,可没有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替我向周其落问好,我等着他。”
  以前,蔡铁就听周其落说过有个航空学院叫裴执的一直和自己暗中较劲,他们两个甚是不理解为什么裴执那么热衷和他对比,蔡铁对裴执微微点了点头:“其实,他从来没有和你有一争高下的心思,你也没有必要这样。”
  裴执点头,说:“对,我也知道周其落没有和我较劲的心思,可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子的人。”
  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讨厌一个人,同样也没有理由,无论对方是同性还是异性。
  蔡铁对着一脸固执的裴执,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穿着偌大的学士服站在同学中间拍照,才知道自己的大学四年终于过去了。四年前,周其落牵着自己的手来学校报道,那个时候的两人对未来都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四年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这所校园,带着周其落的误解要开始重新去社会上奋斗。
  只是,你还会回来么?
  有时候,蔡铁是不想见周其落的,见了又如何呢?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两两相忘,蔡铁蹲在他们谈恋爱时来过的小河边,大声的喊:“你是不是早就在大洋彼岸找到洋妞了?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你抛下了我,你这个混蛋……”
  “你这个混蛋!”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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