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诺娅心中一震，晕红着脸，却是没好气地说道，“一般来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有三种：第一是爱人，第二是知己，第三就是敌人。”
“那你是我的哪种人？”
“敌人。”诺娅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无情无心又怎么会懂得爱？你孤傲如斯又怎会有知音？你有的，只是敌人罢了。”
北冥羽失神地听着诺娅的话，心中竟然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似是不甘心，他抬头咬牙笑道，“既是不喜欢我你又怎会在第一次见我时就叫出我的名字，又怎会像阔别多年的重逢一样哭得那么伤心？所以，你喜欢我，一定！”
强忍住心痛，诺娅冷声道，“我说过，殿下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终究不是他。还有，殿下，我讨厌你。”
冷，彻骨的冷，诺娅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天际泛出微微的白。
她已经在北冥羽的寝宫外跪了整整一个晚上，浑身的衣衫已经湿透，又被寒风凝结成了冰。皮肤被冻得青紫开裂，混着冰渣的血糊住了伤口，一动便是撕裂般的疼痛。
昨日宴会上的意外，北冥羽虽然答应陛下不杀燕姬，但为了泄愤，他竟是活活挑断了燕姬的手筋脚筋，再逼迫燕姬在刀尖上跳舞，稍有怠慢便会掉入底下的炭火盆里被灼烧得皮焦肉烂。
府上的人都惧怕北冥羽的残戾，无人敢出面为燕姬求情。哭喊声混合着惨叫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令人毛骨悚然。诺娅实在看得揪心，忍无可忍，只得壮着胆子去恳求北冥羽放过燕姬，若是真的恨她，与其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折磨她，不如给她个痛快。
北冥羽哂笑道，“谈不上恨不恨的，心情不好罢了。我本来就不是个什么仁慈的人，你若真那么大爱无边舍己为人，就在我屋外跪上三天三夜，看能不能打动我这颗无情的心。”
本来只是吓吓诺娅，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倔强的她竟然真的直挺挺地跪在还未消融的雪地里，一跪，就是一整夜。
头疼的想要炸裂似的，浑身已经是死一样的冰冷，诺娅感觉到外面的一切慢慢变得飘渺起来，正在离她远去。
想不到自己竟会落个冻死的下场。这样也好，不要再听自私自利的莉拉使唤，不要再回到那黑暗冰冷的隐界，不要再那么颠沛流离地穿梭时空。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啊，对了还有鲁呢。善良忠诚的鲁，我在隐界唯一的牵挂。
不知过了多久，天似乎完全亮了。有纷杂的脚步声在她的身边来回响起，宫人们窃窃私语地对昏迷在地上的少女指指点点，有扼腕叹息的，有鄙夷不屑的，也有冷眼旁观的。
诺娅想笑，却无力弯起嘴角。
然后，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奴婢给四殿下请安。”
接着扑通扑通跪了一大片人。诺娅在心中嘲笑他们，地上结了冰，又冷又硬的，他们这么卖力地跪拜难道磕得不疼么？
有人抱起了她僵硬冰凉的身子，淡淡的檀香和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她听到北冥羽诧异的声音在问，“她真的在这里跪了一晚？为何无人禀告我一声？”
众人默，有人细如蚊呐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传来，“回，回殿下，昨儿是您说……说如果想救燕姬的话就让她在屋外……跪、跪上三天三夜，她这才……”
北冥羽一僵，收紧了手臂。诺娅虚弱地半睁开眼眸，正对上北冥羽复杂的目光。
短暂的挣扎过后，北冥羽的眼神渐渐变得轻柔，他轻叹道，“你赢了。”
诺娅疲惫的黑眸倏地一亮，直直地望着面前美丽异常的少年，没有恐惧，没有怨恨，不为任何威胁迫害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她倾尽全力地咧开一个笑脸，带着三分凄美七分高傲，在那个苍凉的冬日绽放出一朵芳华艳丽。
明明不是春天，北冥羽却莫名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什么在悄悄融化，从坚固的心墙中漫延出来，流淌成一潭浅浅的柔波。
“宣太医即刻到来，若敢耽搁，提头来见！”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北冥羽抱着诺娅纤弱的身躯大步走进寝房。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情不自禁地被一个固执的傻女孩吸引，折服，他甚至急切地想要从这个少女身上得到某些自己所期盼的东西。
他想要拥有她，完完整整地拥有。
第21章 （二十一） 无法逃离的羁绊
似乎又回到了隐界，她听到鲁在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呢喃，“诺娅殿下，我尊贵的小姐。”
殿下？小姐？鲁，是在叫我么？
来不及多想，却被外界的喧闹拉回冰冷的现实。
温热苦涩的药汁被源源不断地灌进嘴中，冷热交替相袭。诺娅感到有人在抠她的手腕，翻她的眼皮，然后又有什么液体被灌进喉中。
如此不知摆弄了几个回合，诺娅终于浑浑噩噩地睁开了双眼。烛光摇曳下，红罗帐，锦绸被，一切摆设华丽精致得不同凡响。
转过头，对上一张放大的邪美面容。掩盖不住眸中的欣喜，北冥羽勾唇一笑，“你总算醒了。”
北冥羽不会是一直守在床边吧？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诺娅定定地望着他，心中的猜疑和爱恋交织成她眉间的忧愁，她发现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浓雾般神秘变幻的四皇子了。
上一刻他可以把你宠到天上去，下一刻他也可以毫不留情的将你推向地狱。
北冥羽魅笑着站起身，随手解下腰带脱下外衣，只穿着纯白的亵服就准备爬上床来。
诺娅心中咯噔一声浑身僵住，瞪大眼睛哑着嗓子叫道，“你干什么？！”
北冥羽看着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少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问道，“你是我的侍妾，你说我要干什么？”
诺娅摇晃着晕乎乎的脑袋惊恐道，“谁是你侍妾？”无奈全身脱力，只得砸入被中，有气无力地哼哼道，“快送我回房。”
看到诺娅不再是平时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傲样子，没有了锋芒毕露的棱角，再加上高烧初退的潮红，倒显得她有几分别样的俏皮可爱。
北冥羽顿觉有趣，坏坏一笑，将唇凑近诺娅的脖颈微微摩擦挑拨，道，“承认你爱我，本殿下就放过你这一次。”
诺娅心弦一动，随即死鱼般地躺在床上，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殿下，我恨你。”
身上的人僵住了动作，眸中复杂的情愫交错，随即化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低头轻触她的红唇，烙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低声道，“我开始喜欢你了，沐紫。”
诺娅一愣，失神了片刻，心中的感动，爱慕，猜忌，惶恐一一浮现，猝不及防地爆发，又归于一片沉寂。
凝视着他狭长的丹凤，诺娅笑道，“殿下，你爱我吗？”
“不爱，只是喜欢你的特别。”北冥羽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你足够吸引人，也许我会在不久的将来爱上你。”
“然后在某一天因为我的失足跌倒而将我杀掉，是吗？”诺娅黯下眼眸，语气波澜不惊，“殿下，你不懂我要的是什么，而我要的东西却注定今生无缘得到。”
北冥羽扳过诺娅的脸，咬牙道，“你这是在拒绝我？”
“不敢。”诺娅的黑眸似一汪幽深的潭水，望不到底。恢复以往的执拗，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硬邦邦地说道，“现在我被病魔夺取了生命，殿下想要这身子就来拿吧，前提是，殿下会对死人感兴趣！”
北冥羽扑哧一笑，搂住僵硬的诺娅一起躺在床上，笑道，“今天就这样吧，等你身子恢复了再好好品尝你。”
诺娅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冷战，看着北冥羽陌生的睡颜，心中极是矛盾。
明知自己不属于这个时空，却还是不可自拔地再次爱上他，到现在，她已经无法分清自己爱上的到底是曾经那个大哥哥般的北冥羽，还是现在这个骄奢的皇子北冥羽。
谁是谁的毒药，谁是谁的宿命。该如何取舍啊，北冥羽——我一生的羁绊。
新年将至，百官朝贺，番邦进贡和亲。宫中的大红灯笼衬着皑皑白雪，有些刺目的美。
临近年关，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闹出这件事的主人公竟是大家打破脑袋也想不出的人。
当诺娅听到连珂公主违背圣意，拒绝与匈奴单于和亲的消息时，吃惊之余更有些欣喜：这个曾经逆来顺受的女子终于有了为自己的幸福而争夺反抗的勇气。
连珂公主又瘦了，看得出这些日子她抗争得很辛苦，只是她的眼中却散发出以前从未有过的幸福光彩。
连珂亲切地拉着诺娅的手，问候道，“阿紫的伤寒可否好了？”
诺娅含笑点头，“差不多了。”
两腮绯红了彩霞，连珂垂头羞笑着告诉诺娅，“阿紫，我要嫁人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诺娅有些惊讶，“怎么刚刚拒绝匈奴单于就要成亲了？咱们的八公主还真有魅力啊，快说快说，驸马爷是哪个幸运的混小子？”
连珂掩唇，“就是御前一品侍卫统领，李征李大人。”
侍卫统领？李大人？有点耳熟。
仿佛看出了诺娅的心思，连珂又补充道，“就是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把你从枫树上抱下来的那位李统领。”
诺娅尴尬一笑，像是长辈般抚着连珂黑缎子般的长发，仿佛待嫁的是她的亲妹妹。在替连珂高兴和自豪的同时，又有着浓浓的不舍。
连珂抬头环顾了四周一眼，确定没人偷听后才小心地问道，“阿紫，四哥他，没有为难你吧？”
诺娅心头一暖，促狭笑道，“你四殿下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不过八公主也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奈何不了我的。”
舒一口气，连珂又低声耳语道，“我听说最近东宫不甚太平，经常有人半夜听到女子哭泣，白影祟祟地吓疯了几个宫女，恐怕是有什么脏东西在年关跑出来作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