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发疯般的找寻着，跌跌撞撞，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忽然，她被一个冰凉的身体绊倒了，那人身穿着鸾凤呈祥的婚服，苍白的脸，深紫的唇，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鲜血里，染成妖艳的黑红色。不断有人从她的身体上踏过，践踏着她高贵的，枯萎的容颜。
她那大大的眼睛睁着，死不瞑目。
洛舞死了，那么那个人，那个人会不会也……
无法想象下去，心揪得更紧了，诺娅颤抖着爬起来，一声声绝望地呼喊着北冥羽的名字。
然而，外界的厮杀将她的声音淹没，石沉大海。
无助和惶恐噬咬着她的灵魂，诺娅是魂般地跌倒在地，捂住脸失声痛哭。
羽，你不在了么？我来晚了吗，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
不！我不要！说好了要相依一世的，说好了不离开的，怎么可以失约！
忽然，一只冰凉剔透的手覆上她的手，熟悉的，微弱的声音传来，“别哭，沐紫。”
没有什么能形容诺娅此时的震惊和喜悦，像是濒临绝境的人又重逢了希望的曙光，生命的火苗开始复苏，燃烧，沸腾了满腔热血。
呆呆凝视着北冥羽那苍白美丽的面孔，万语千言无从说起，唯有相视泪流。
终于，诺娅紧紧抱住北冥羽，哭道，“羽，你是我活着的唯一羁绊，要是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北冥羽修长的手臂环住诺娅不断颤抖的身躯，虚弱的声音在耳畔飘落，无限深情。
他说，“沐紫，我想去看宫外的桃花……你说过的，今春那儿的桃花会胜过洛阳的牡丹。”
意识到北冥羽的异况，诺娅忙推开北冥羽，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脸苍白得可怕，嘴唇也带有诡异的紫红色。
诺娅吓了一跳，慌道，“羽，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可怕！”
北冥羽扶着身旁的柱子站起来，微微一笑，“别担心，我没事的，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诺娅搀扶着北冥羽趁乱逃出洛阳王府，诺娅只觉得北冥羽身体越来越虚，只能倚着她才能勉强站立。
来到王府的梨花树下，北冥羽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红衣翻飞，映衬着身后满天飞舞的梨花，宛如一片火红的枫叶飘零而下，燃尽生命般坠落。
夜幕下，万雪飘红，说不出的凄美。
眼前又浮现出洛舞那火红的衣，乌黑的发，紫黑的唇，还有那，死不瞑目的瞳仁……
“这是怎么了？羽，你别吓我！求你别吓我！”诺娅扶起北冥羽，手却怎么也抹不完他唇角溢出的黑血，“羽，你撑住！我带你去看桃花，去看今年的桃花！对，桃花，我们年年都去看！羽，你说话呀！”
“别，咳咳，别哭，沐紫，我会……难过的。”北冥羽想要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残泪，抬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大哥他……终究是容不下我，咳咳，我早就料到……会、会有这么一天了，今天这一场戏，他不知、不知策划了多久，就是为了将我……和、和平陵王……一次铲除。所以我才疏远……你，就是怕、怕大哥迁罪于你……沐紫啊，你，咳，你不会怨我吧……”
诺娅拼命地摇头，泪水融入他嘴角的血珠中，化为浅浅的淡红。
“不许离开我！你若死了，奈何桥上我陪你走！”
“我曾说过，我若死了，咳咳，叫你也、也下地狱……陪我，”北冥羽泛出一个苍白的笑，“现在……我、我收回那句话，你要，咳，你要好好……活着，等我，等我……”
他的眼睛一瞌一乏，好像渴睡至极。诺娅摇晃着他，似要唤回他的一丝清明。
“不要！我不要！就让我自私一回，别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不要在失去你，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
北冥羽凄然一笑，声音微不可闻，“沐紫，若是比喜欢还要……要深一层，便是爱的话，那么，我……爱你。”
他慢慢地将苍白晶莹的手移至胸前，颤抖着从衣襟里掏出一银一黑两样东西。诺娅惊讶，竟是丢失的镇魂九铃链和黑匕首。
“对不起，沐紫……是我自私地，想要、想要……把你留在身、身边，才藏起了……你最重要……的东西，我以为这样……你就，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诺娅一怔，接过染血的匕首和手链，紧紧握住北冥羽冰凉的直接，放声大哭。声音悲恸嘶哑，她搂住一生的挚爱，声嘶力竭地吼道：
“来人啊，救救他！御医！有人在吗？谁来救救他！快来人啊，有没有人……”
没有任何人回应，到最后，诺娅的嗓子嘶哑得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只有干裂的嘴唇像涸辙之鱼般徒劳地张合。
心力交瘁，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诺娅吐出一口鲜血，和北冥羽的交和在一起，滑下，晕染了满地梨白。
半昏迷的北冥羽却突然睁开了眼，微挑的丹凤灿若星辰，他耗尽全身力气紧紧揪住诺娅的衣袖，微笑着，轻轻燕语：“沐紫，沐紫，我最重要的……”
手，无力地从她的衣袖上滑落。
带着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语，他轻轻合上了双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仿佛安睡的孩童。
只是那双眼，再也，未曾睁开。
诺娅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不让一点轻微的响动将他惊醒，不断地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爱人那僵冷的身躯。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北冥羽为其放弃轮回的那个人，不是洛舞，而是她自己——诺娅。
习风过，花吹雪。
遮天蔽日的梨花树仿佛也被这凄美的爱情感动，疏影微摇间，将一树梨白漫天撒下，落在两人紧拥的身体上，层层叠叠，掩盖了满地殷红，埋葬了他们的爱。
梨花落，梨花殇，最是离别愁断肠。
相思泪，相思汤，谁教朱颜凝成霜！
这是一个人的葬礼，但同时埋葬了两颗心。不朽的，是那日日夜夜永无止境的思念和哀伤……
“一切，都是自找的！”身后的北冥伊城望着相依相偎，却阴阳两隔的恋人，笑得格外癫狂，“巫女！想不到我铲除异己却也让你尝到了失去至爱的痛苦！你很爱他？哈哈哈哈，你爱他！这便是报应！是你害死我的云葭的报应啊！
不过，说来我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助我杀掉先皇，让我顺利登上王位，我又怎么会有能力杀我亲爱的四皇弟呢？呵，巫女啊，是你，杀了他！杀了你最爱的北冥羽！”
“好可怜，你好可怜。”诺娅冷冷道，“北冥伊城，你虽海誓山盟口口声声地说爱云葭，可到头来却肯为一个肮脏的皇位亲手将她卖给恶魔，推向地狱！爱？你有什么资格说爱？
可羽不一样，直至刚才之前，他从未对我说一句‘我爱你’，可是，他却心甘情愿地为我抛弃一切，甚至，为我放弃万世轮回！这，就是他和你最大的不同之处！
北冥伊城，你今生今世都将生活在无尽的忏悔中，你将夜夜噩梦，在那些亡灵的声讨中惊醒，直至死也无法解脱！”
被鲜血浸红的镇魂九铃链在此时发出光芒，莉拉的声音从中传出，“诺娅，回来。”
再也无法淡定，诺娅惊慌失措地抱着北冥羽的身体，抵死挣扎着，哑着嗓子哭道，“不！我不回去！我要陪着他，让我陪着他！不要！！”
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终究再也抱不住北冥羽凉透的身躯。抓不住，抓不住了！
在绝望中，她再一次堕入熟悉的黑暗。
羽，你等待着我的一千年时光，那么沉，那么重，我该用什么来偿还？
第四卷 禁忌之花
第27章 （二十七） 魔法村的紫瞳少女
刚下了一夜大雨，地面异常湿漉。
清晨，淅沥沥的雨完全没有停下的趋势。偌大的一条魔法街全然没有往日的喧闹，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偶尔几个灰袍法师骑着扫帚一闪而过。
“明明说今天是大晴天的，占卜师的天气预报还真是鬼话连篇！”
年轻的灰袍巫师布莱克懊丧的嘟嚷着站在一家破旧的屋檐下，一边抖下身上的水珠，一边拧干湿透的灰色短发，一张略带稚气的脸浮现出气恼的微红。
今天是他去艾维斯先生那做见习巫师的第一天，就被一场大雨淋成了个落汤鸡，湿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难受死了！
布莱克捉摸着，要不要释放一只恶灵去折磨折磨那个昏庸无能的占卜师？
嗯，召唤什么好呢？
食人虫？
不好不好，这太没难度了，简直显示不出我高贵巫师的血统嘛！
那地狱魔犬呢？
呃，这个有点困难，万一出了差错还会遭到反噬，还是算了吧！换一个……
影女？
影女是暗夜的幽魂，性格温顺又美丽。不过……她们的作用主要是情报收集，好像没有什么战斗力吧？难不成要她去色诱？
想象一下那老的掉渣的占卜师和一位年轻貌美的影女那个那个啥……布莱克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正要继续构思他伟大的复仇计划，忽然一个轻灵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请问，赫尔曼小姐的家怎么走？”
布莱克抬头，只见细雨斜丝中伫立着一位异常美丽的少女。她精秀的面容毫无表情，黑色的长发此时湿透，顺服地紧贴着她的身躯，白色的及膝褶裙将她玲珑的身姿衬得雪莲花似的动人。
啊，尤其是她那浅浅的紫红色眸子，黝黑的瞳孔，有着另人无法抗拒的美丽和高贵，仿佛有某种魔力般，牢牢地吸附着每个直视她眼眸的人，将人的灵魂卷入深渊。
布莱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特的姑娘，像一个高贵美丽的精灵在细雨中接受主神的洗礼。
尤其是她那浅紫红的眼睛，让布莱克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紫瞳魅眼’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