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沁觅心中有恨,却不得不忍。忍得多年,忍到自知命不久矣,才终于动了报复的念头。
  她几次三番提起,偏孔老爷不愿就此废掉孔夫人这枚棋子,还想再留留,留得沁觅最终死不瞑目。
  现在沁觅死了,孔老爷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孔夫人送到修罗殿去折磨、报复。
  只是,这一切是不是来得太晚?
  何况,为何偏要她去观刑?孔老爷到底想着什么?
  赵优莲自忖有几分小聪明,却终究猜不透孔老爷的想法。
  **
  修罗殿建在孔府后院地下,是孔府最黑暗阴深的地方。素日里那些被点名“养”着的女人,就是送到这里来。
  跟随在孔老爷身后,赵优莲一路畅行无阻的进到修罗殿内。
  修罗殿分三进。最外边一进住着一群女人,这群女人容颜委顿,每日睡不足两个时辰,日日苦劳。比宫廷里刑舂的犯人也不如。
  路过那些用儿臂粗的铁钎子焊成的房间,里边只有铺着杂草的空床铺,人影全无。那些女人这会儿都已被带出去服苦役,所以赵优莲一个人也没看到。
  过了第一进,进去就是第二进。
  赵优莲今天要去的,就是这第二进。
  刚靠近第二进,赵优莲就微蹙眉头。她的鼻子对各色味道灵敏得很,所以只是靠近,她就闻到了修罗殿第二进的腥腻气味。
  跟随孔老爷的脚步跨入用火把照得亮如白昼的房间。赵优莲顿时双唇紧抿,嘴角微微翘起。
  这两年,跟着沁觅受教,她心里紧张、慌乱、害怕的时候,都会不自禁地抿唇,微翘起嘴角,一副淡然抿笑的样子。
  赵优莲曾远远看过孔夫人一眼。
  三十几的女人,模样望之仅二十出头。
  任何时候,眼睛里都带着睥睨众生的高高在上。削尖的下巴总微微抬起,唇角噙一抹好似万年不会变动分毫的讥讽冷笑,带着高不可攀的雍容气势。
  听说这位孔夫人为人冷厉,不管面对谁都是这副表情。就算是面对孔老爷也是这样。
  这样的女人,天生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焉。
  曾经有歌姬私下恶毒的讨论过,说她在□的时候,没准发髻也是这样纹丝不乱。
  大家都怀疑她发丝是用胶汁粘在一起的,所以从来不会乱上分毫。
  此刻,曾高高在上的孔夫人,正披散着头发,不着寸缕地委顿在地上。
  □的身体上,殷红、浊白、乌青,一团团痕迹触目惊心!
  “这些年,你不是总诅咒沁觅吗?你不是总抱怨我不沾你身子吗?现在让你临死前尝过男人的味道,你很满足吧?”孔老爷一脚踢在孔夫人小腹上。
  孔老爷恨透孔夫人,这些年都不曾碰她一下。
  他心里有沁觅,不曾纳过碰过别的女人,于是他这一房,子嗣都已断绝。
  这个男人,只是因为不爱,所以就愿意让别的男人给他戴帽子吗?
  赵优莲看着被堵了口,无法说话,形容凄惨的孔夫人,心里五味陈杂。说不上有多同情,只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绑起来。”
  房内的两个男人听孔老爷下令,利落的动手将地上的孔夫人拖起来,绑在房内侧的一根木柱子上。
  孔老爷转过头来,看着神情淡然的赵优莲,浅浅笑着说:“你亲自动手吧,为沁觅讨回一个公道。”
  赵优莲心里一阵紧缩。
  这个男人的笑,看似温柔,实则充满不详,狰狞得让人心上发毛。
  他,到底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她动手?
  赵优莲的唇角越发紧抿,手里里沁出细密的汗珠儿。
  “赵燕音,当年你那一碗红花,害沁觅这辈子再也不能为我生儿育女,害我成形的女儿无法来到这世上。你当日亲眼看着我女儿坠地!我今日也要亲眼看着你,从身体里掉出一团血肉来!哈哈哈……”孔老爷仰头狂笑。
  赵优莲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恶魔!
  “快啊,棍子给她,让她动手!”孔老爷大声叫道:“赵燕音,你有想过没有,你也能有今天!”
  孔夫人摇着头,满面泪水混着白浊纵横在脸上。
  可怖而可怜。
  孔老爷从男人手里夺过木槌,强行塞到赵优莲手里,大吼道:“动手!”
  看看手里的木槌,再看看那被绑缚着的孔夫人,赵优莲咬牙。她实在下不去手。
  这些年为了保命,她也并不是手里干干净净的人。可她从来没有主动害人的心,更不曾下过狠手,要人性命!
  这孔夫人当年是可恶可恨,但这些年被孔老爷冷落,现在又遭此折磨。
  有什么罪,还没赎清,也自有债主去讨。
  她,做不到,去讨这笔不属于她的债。
  孔老爷眯缝着眼,寒声道:“你还在耽搁什么?沁觅这两年对你怎么好,你连她的遗愿都不愿意帮忙完成吗?”
  赵优莲抿唇,心里发紧。
  今日若不按孔老爷说的话做,她恐怕难有好果子吃。但是要下手,要亲自——
  不行,她做不到。她没有办法。
  “孔老爷,我力气小,恐怕……”赵优莲干笑着,勉强找着理由。
  “哼,敢在我跟前耍心眼,你的胆子不小啊?!”
  “奴家哪敢!”
  “或者,你是想……代替她?”孔老爷冷笑,眼中阴鹫的寒光咄咄逼人。
  赵优莲后退两步,手一松——
  砰——
  闷响声中,木槌掉落在地上弹了一弹。
  她忙捡起来,双手紧紧握住木槌手柄。
  此刻,这个木槌似重逾千金,不用双手一起提握,根本握不住!
  孔老爷两眼发红,大声催促着说:“不想一起受刑,就趁早动手!”
  赵优莲深吸一口气,走到孔夫人跟前。
  孔夫人的眼里写满了乞求,写满了只求速死的痛苦。
  赵优莲闭眼,心里高叫一声,孔夫人,对不起了!
  闭上眼看不见,却依然能清楚听到肉体被击打的沉闷巨响;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的声响。
  也依然能感觉到,木槌击打在肉体上,反震带来的巨大力度。那力度,震得手心发麻。
  赵优莲咬着牙,闷头一下又一下的击打着,手心里分泌了很多汗液,湿得整个手掌都粘粘腻腻的,快捏不住木槌。
  孔老爷却不满意,还在大声催逼着:“快点!就那么点小力气?!继续啊!”
  嗓子眼里阵阵发痒,胸内好似有什么东西澎湃着,涌动着……
  不行!
  疯狂的摇着头,赵优莲握着木槌,一路后退。
  她受不了了,她不要打下去了!
  “我不行,孔老爷,我……我做不到……”
  “没用的东西!”孔老爷走上前来,夺了赵优莲手里的木槌,将她一脚踢到旁边。
  砰——
  砰——
  一声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回荡在狭小的房间内。
  赵优莲蜷缩着,想要捂住耳朵。
  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儿,交汇着形成小小的河流,顺着脸侧奔流……
  “让她亲眼看着!睁开眼,睁大眼,你要代替沁觅好好看下去!”孔老爷声嘶力竭的疯狂大叫。
  孔夫人早就痛得昏死过去,整个身体软软的被绳子挂在木柱子上。
  孔老爷一锤又一锤,毫不留情的敲打在腹上——
  赵优莲看得毛骨悚然。
  心,揪成一团……
  **
  她震惊地看着孔老爷。他使人用冷水喷淋在昏死过去的孔夫人头上,见她还不醒就让人掐着她的人中,醒了以后再继续捶打……
  打几下又昏过去,就再淋冷水,掐人中……
  这个男人,莫不是疯了吧?!
  只有疯子,才会做这种事情!五脏六腑一阵翻搅,赵优莲张口就吐……
  吐到吃下去的食物都吐得干净,胃里的酸水都无法再吐出来。她依然干呕着……
  房内,敲打声与赵优莲的干呕声交织在一起,好似一把生锈的锯刀,搁在赵优莲的心上拉锯着。一下,又一下……
  钝痛无比!
  终于等到那团血肉模糊的跌在地上,孔老爷才心满意足地住手。
  “将人送到第三进喂虎,带着玉茗去,让她务必要亲眼看清楚!”孔老爷用白色的绸帕细细擦着手指,头也不抬地说:“玉茗,好好用你的眼,代替沁觅看清楚这个女人的下场。放心,作为回报,你以后就升为姑姑。”
  赵优莲软软的被男人架着,神不守色的执行完孔老爷的命令……
  “啊……”
  赵优莲惊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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