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自从两年前那次以后,名言的已顾不着饮风弄月,对景空感慨了。一个内部耗损过巨的人,大抵是顾不上吟风舞月的。如今身置此景,在那一片薄烟轻曼舞间,自己的心境也自出落出清清奇奇的廋来。
  光淡风曳夜岭奇,三登麒麟雾迷离,湖凝众壑心纠缠,黯然码头惊萈啼。
  秋才已,阁轻依,鳞波月寒已旎。乍见萤火渔舟曳,几户灯晕谷外识。
  一曲《鹧鸪天》吟罢,张权禄的心绪也似乎平顺了许多。这是他平身吟的第一首词。
  正在此时山下传来了一个似曾相识不相知的声音:“好词好词。张主任,来得好早。”
  这是一个不怒自威且有些苍老的声音。他转身一看,夜幕中,款款踱出一个人来。他紧绷的那股弦,又猛了松驰下来:“夏候副市长,有何见教?”听了夏候副市长的赞许,他不够有些暗自得意,自己弄的第一首诗,居然得到副市长的首肯。
  夏候清琳道:“听说张主任是一个诗文的中个高手,所以想见识见识。此时听来,果然不同凡响。”
  他脸上轻盈跳荡着笑,口中含着蜜,心底想起了《沙家滨》中刁德一的一句精典台词:这个女人呐不简单。
  “夏候副市长见笑哰。在您面前,我哪敢自称个中高手?不过附庸风雅罢哰。”
  夏候市长一瘸一拐磨到他身边:“你看晚景多美,薄薄的烟如纱笼罩湖岸,青青的松枝在薄烟中唦唦响,这元宝形的山丘呐,就在湖中心漂泊。它一定很想靠岸吧?”
  “夏候副市长散文绝妙。不过,想来您不是单单叫我来谈谈风景的吧?”
  “哈哈,张主任这就错哰。老姐姐我的确只是请张主任来看看风景的。你看,我们是不是到茶社里去谈?”
  “既然是看风景,四处走走才是真看。坐在茶社的木屋子中,那密实的木墙只怕……”
  “张主任说得不错,老姐姐我可是忘哰此节。”
  第二十章 麒麟湖夏候邀请2
  夏候副市长听到张权禄的话,眉头轻锁又顿消,嘿嘿一笑。
  夏候副市长异乎寻常的称谓,似乎透着玄机,叫得张权禄心头乍一寒,却又有无名欣喜绕心意。不过,夏候清琳的客气,却半点也激不起他受宠若惊的心绪。他又再次陷入了忐忑中,匆匆吟了首:“雁泣湖泊寒水慎,烟笼万岭匆匆忖;孤峰叩问官场路,聆听宦海有多深。”今天张权禄居然诗兴发,匆匆间,随口说出了两首中规中距的诗来。
  “好诗好诗,没想到张主任古诗如此了得。要景有景,情景交融,的确好诗。”
  “夏候副市长也喜欢古诗?”夏候副市长接都会赞赏了这首的起承转合,意境全出。张权禄又是一阵欣喜,心中的警惕似乎突然小了许多,“夏候副市长对诗如此了解,想必也是个风雅的人。”
  “与张主任比起来,一下子被比下去喽。”但是仔细思量一下,品出了诗中味,“张主任是问官路么?”
  “夏候副市长此前说的只谈诗。”
  夏候副市长哈哈一笑:“一时之间倒把这事给忘哰。好好,我们只吟诗。我作一首,还给你,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想欠别人的:匆匆过客五旬间,但叫身心随波潋;难问世间多少事,偏现床头月半边。张主任呐,官场事须用心领悟,岂是老姐姐能枉说的,千人千面但有千种场合,你说对不对?”
  在张权禄面前,她不像对待杨娅一般,亲手亲脚地教,把精作业地授。针针线线亲手缝,眼眼看着她成长。她来见张权禄也是情非得已。看着女儿总难成人,她自然是急得了不得,可是急归急,不过干着急。在一阵又一阵的打造未果后,便毅然决然地来了。
  在来之前,他若无其事地跟女儿谈起了张权禄的喜好。听女儿一阵长篇大论后,终于从这大论长篇中挖掘出一个有用的信息。于是她终于登上了这个她十分鄙弃的地方,她并不想来的肮脏之地。
  他俩在麒麟湖泊慢慢地游起来。一路蛇形的路线,如蛇一般廋。谈诗词论画意,夏候副市长似乎更加有了把握,突然问道:“张主任想必知道《伤仲咏》这个故事吧?”
  张权禄直到此时似乎有些明白了夏候副市长的来意,但是他知道此时应该冷静下来,不然一切都将前功尽弃:“现在似乎还有点其他事要干。夏候副市长,您说呢?”
  “当然,今晚的确没有正事。如果还说有的话,就是谈谈仲咏的故事哰。”
  “您看,这一湖烟波渺渺的水,似乎正蒸腾着一种生机。谈仲咏的故事岂不扫兴?”
  “人的经历与他的文采有极大的关联,你说对吗?”
  “我虽赞同您的说法,不过有一点小小的不赞同。人的经历固然同他们的文采有关,但是这个人如果根本要文无文,要采无采,又何来文。鲁迅也许经历过一段异常的艰辛,但是他的杂文却冠绝现当代,他并未因为屡经沧桑而变得软巴沓兮,你说对吗。所以人在屋檐低头往往是表面现象,因为他为了生存,无可厚非。难道副市长,我是说,假若您经常低头,难道就改变了初衷?然后文采也变得仲咏起来?”
  “当然不是?”
  “不过一个原来有文采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只会越来越老辣,越来越成熟。性格如文才是正理,您说呢?”厄运应该及时堵住,反之则应该迅速远离。现在张权禄显然是想回避也回避不了了,于是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堵住,把它封死在萌芽状态。夏候副市长的突然出现,他感到自己又遇到了一场洪水,堵住洪水的最佳方式,当然是在源头就截断它的流向。现在自己不是正处在这洪水的发源地吗?此时正当其时,否则一旦泛滥起来,将淹没他的整个领地。自己内心的领土是绝不容许眼前这个副市长——杨娅的母亲来侵犯的,一点也不能。
  同时他暗自庆幸,现在鲁迅的杂文虽然已经从课本上淡去,好在自己不断地储存着他老人家的经典名句,当夏侯副市长一提起仲咏之伤,自己虽然还不晓得她的来意,但是已经看到了一种苗头,一个大大不利的苗头。那么她的来意势必与此苗头有关,此时此刻,她的来意已经没有苗头重要了。堵死了苗头,来意也就不成其来意了。于是他开始大势演讲起来,先说了自己对南眳乡镇企业的种种弊端的看法,又浅谈了一下南眳教育尤其是小学教育的看法。夏候副市长在这两篇杂文似的的政论中,听说了隐藏在满腔激愤之后的深沉,这是深沉是经过时间沉淀后的,所以更加发人深省。
  于是她想,看来那两篇文章有七八分是眼前这个人写的了。但是那两篇文章多了些浮躁,想必是又经过这么段时间的洗滌,想法更加成熟,思想自然又向前迈进了一步的原因吧?不过她还想试一试,从眼前这个人的嘴里套出更有用的信息。自己搞了大半生信息的研究,总不至于就此功亏一溃吧。于是她又大势赞赏了一下张权禄的口才,说如果时间倒退八十年,中国的大地还真说不定又多了个鲁迅。哦不,是多了一个思想如此具有穿透力的思想者。
  第二十章 麒麟湖夏候邀请3
  “思想者,我可不敢当。我书没有读过三筐,文没有写过半袋,是称不上什么思想家的。”
  话虽然说了,不过他心里却对思想者甚至思想家不大以为然的。思想家的思想不过是封存在故纸堆中的一堆废纸,当权重者说那堆纸有用时便有用,没有用时,你还呆在铺满灰尘的阁楼里,于是,他自然而然又想起了钱局长,想起了三十公里外的恐龙化石博物馆,想起了儒家的经史子集,想起了和坤总理的《四库全书》,这些不一个个一本本堆砌在一个个不知名的角落?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夏候副市长,闪烁一种叫饥渴的仰慕,他的喉咙咕咕了两声。接着又强忍着这种饥渴的情绪,把目光投向更加遥远的时空。在时间与空间,空间与空间的交接处,翻滚着一团乌云,乌云渐渐吞噬了仅有的一抹云彩一样的光线,而后归入沉寂。一个乌黑头发的女郎,身穿浅蓝色的羽绒衣,浅蓝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临的地方的挎包,黑色的挎包在寒风在晃荡,黑夜中她的目光发光,像两颗炯炯的猫眼,轻盈而来飘渺而去。多少清纯的女孩,他想,清纯得让人横竖想不到亵渎二字。世上已经再难找到如此清纯的女孩,她的清纯属于另一个世界,如另一个世界悄悄吹了梵音,隔着一个世,又似乎刚到人世准备经历一番劫难。
  他大梦未先觉时,身体突然短暂了抽搐了一下。他突然有一种触电的感觉。这就是一种触电的感觉,老脸嫩脸,沟壑纵横的脸,一泻如月光的脸,竟这般清晰而又遥远,遥远而又朦胧。这真是一个迢迢长夜,一个受益良多的寂寥之夜呐。
  他依稀看到,在他临下班前,名言听说他决定赴约,就嘱咐的那句话:关键时期一切小心,小心使得万年船。此次会晤虽然不项羽灞上见刘邦,却也是韩信街头逢无赖。你得注意哰。
  短暂的幻觉消逝了,他突然佝偻子,鞠躬般微微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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