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的话极少,基本都是她说他听,偶尔会点头示意。站了许久,听到的无非是拉拉家常之类的话,觉得有些不耐烦。我微微抬头,无意间朝对面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却把我吓了一跳,他正端着茶杯看着我。意外地四目相对,我感到无比惊讶,一时慌张,赶紧将头埋了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能隐约感觉到他的目光,可是我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会和他再次对上。不过,我估计这是我的错觉,他怎么可能这样看着我呢?或许是我多心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徐妙如突然转过头来,望着我,似是想让我提醒一下。我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心中一惊,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可能说我在走神吧,但也不能一直支支吾吾,正在想着办法,却听得朱棣开口:“说到淑妃去年生的小公主。”徐妙如一听,笑着说:“瞧我这记性,真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下总算是过去了,我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朱棣这是算帮我,还是其他的什么意思。我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淡然平静的表情。回到房里,我那麻木的双腿终于瘫软,一下就倒在了床上。品月进来伺候我洗漱、和我说话,我一句都没有说,只是摇摇头。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我根本累的不想说话。今天发生的事情,哪一样不让我心惊胆颤!徐妙如的赏赐虽然算不上有多珍贵,可我却因此遭到了更多的嫉恨。流芳姑姑本来就不喜欢我,现在估计对我更加没有好感。看来,这小小的镯子带给我的坏处远远大于好处。虽然心中不安,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有学会接受。我将那镯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确实十分精致,朱红色的玛瑙珠子,被间或镶嵌在绞丝银镯上,每一颗都有豆子般大小,乍眼一看,像一颗颗饱满的红豆。看来,它和我的确是有缘,怪不得一看就喜欢上了。戴在手中,还会发出轻微的声响,令人爱不释手。一下,我又想起了徐妙如,朱棣一直以来的行为,以她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来有异样。她对我好,到底是真心之举,还是别有用心?
夜遇
今年的冬天,下起了大雪。京师地处江南,气候宜人,很少会下雪。这场雪来的很突然,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雪,少有的严寒。子夜时分,趁万福他们熟睡,我披上披风,悄悄离开了别院。一直小心翼翼地走着,直到可以隐约看见那座恢弘的宫殿,我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停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这里能够看到乾清宫的殿门,几盏宫灯被风吹得摇晃,灯里的火苗也在不停地摇曳。就在一年以前,这里被一把大火烧得支离破碎,如今,它又恢复了往日的辉煌。看到它,又想起了失踪的小姐和皇上。那场火烧红了天,根本没人能够跑出来,估计他们是被大火吞噬掉了。我从怀里拿出一壶酒,朝宫殿的方向摆着,跪下磕了几个头,心里默默地念:“小姐,今天是的你的生辰,红豆陪你过。”我跪在地上,望着乾清宫,夜色昏暗,在灯火的映衬下隐约能分辨出它的轮廓,随着摇曳的灯火忽明忽暗,时隐时现,有种孤独清幽的感觉。想起去年此时,这里还是欢声笑语,如今,却变得如此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不禁潸然泪下。我将酒缓缓浇到地上,酒水顺着地面滑出一道水痕,又四散开来,最后,与飘落的雪花融化在一起,流向黑暗中。“小姐,红豆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我喃喃地说着,想起了圭儿,叹了口气:“虽然圭儿现在不知所踪,不过,请你放心,他很好。总有一天,我会想办法将他救出来”虽然这么说着,可心里却知道,这根本就不太可能。之所以这么说,也不知道是在骗小姐,还是骗我自己。不过,这是我这个未亡人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事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一定要完成她最后的愿望。壶里的酒很快就没有了,我站起身来,又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前方射来光亮,还在不断地闪烁着,闪地我眼睛有些看不清楚。我用手稍微挡了一下,那光亮离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跟前“不好!”我心中大惊,有人来了!没来及多想,我拔腿就跑。果然,身后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我根本没有时间回头张望,也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地跑着。那是个男人的声音,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想必是巡逻的侍卫。私自祭奠已经犯了宫里的规矩,而且还是祭奠前朝的皇后,若是被发现了,可就糟了。我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跑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渐渐地,我已经听不清那人的声音,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渐渐地,我感到体力不支,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我觉得有点奇怪,宫中的侍卫都是身强力壮,以我的体力,根本就跑不过他,怎么过了这么久,他都没有追上来?我打着胆子,朝身后看了看,确实没有看见他的踪迹,难道我就这么顺利地甩掉他了?不可能啊!我看着眼前漆黑的夜色,这才发现,刚才慌不择路,只是一味地想着要甩掉那个人,却没想到,竟然是跑地弯弯曲曲的一条路,所到之处,都是那些僻静、清幽之地,又有很多假山、植被环绕,估计那个侍卫才入宫不久,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所以才一时被我绕晕了,才没有跟上。好在我熟悉宫里的道路,这才误打误撞,救了我一命。不过,只要没有回到别院,就还处于危险滞洪,还是小心为好,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侍卫就会钻出来钻出来。于是,我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咬着牙,跌跌撞撞地朝前走。这里黑暗一片,我又不敢带宫灯,只能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速度很慢。我有些着急,可是,却没有办法。我就像个瞎子一样,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还要担心身后有人跟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点点光亮,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到了!”心中大喜,加快了脚步。我走近一点,却差点叫出声来——前方的光亮不是别院的宫灯,而是那个侍卫手里的宫灯!我捂住嘴巴,赶紧朝后面跑。看来,我自作聪明,以为他是被我绕晕了,没想到,他这样狡猾,早就看出我逃跑的方向,在这儿守株待兔。这下怎么办,他在门口堵着,我怎么回去?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待着吧?遭了,刚才我探出身子,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越想越害怕,我赶紧朝后面又退了好几步,这下,身子撞上了什么东西,我躲闪不及,差点朝前摔倒,却被人抓住了手。“啊!”我大叫一声,随后被那人捂住了嘴,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别出声!”正声音很熟悉,正在心中猜测着,却被那人猛地一拉,被他护在身后。我刚要上前,却听得前方有人说话,是追我的那个侍卫的声音:“谁在哪儿?”听到声音,我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刚刚探出的身子又赶紧缩了回去。不管眼前这人是谁,至少现在只能暂时躲在他背后,希望能够逃过一劫吧。“是我。”前面那人声音平静,听不出有什么异样。可这一下,我终于听出他是谁了,顿时五味杂陈,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居然是他!侍卫将宫灯伸到近前照了照,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说:“秦大人!”说完,他换成了恭恭敬敬地语气:“属下李济,参加秦大人。”秦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李济又继续说:“这么晚了,秦大人你怎么”话到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我听出李济的语气带着诧异的意思,估计是搞不清楚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估计秦焰此时一定摆着张臭脸,故意装出盛气凌人的样子,李济以为得罪了他,吓得不敢再说话了。“你不去巡逻,在这儿干什么?”秦焰冷不防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冰冷,似有责备之意。我暗暗觉得好笑,他这招分明是贼喊捉贼,故意吓唬别人。可却笑不出来,危险还没解除,稍不注意,有半点差池,我就会被发现,于是紧紧地贴在他背后。这时,秦焰似乎感到了我的担心,偷偷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把我的手握住,轻轻捏了捏,那感觉似是在安慰我。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直在发着抖,原来我的恐惧表现的如此明显。李济愣了一会儿,说:“属下刚才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女人,就一直随着她跟到了这儿。据属下推测,她应该就在附近不远。所以”“所以你就擅离职守?”上一章 |
这话连我听了都吓了一跳,带着几丝嘲讽,又有几分怒意,估计李济肯定被吓得够呛。可没想到,他还真是个实心眼儿,继续说:“那个女人行动鬼鬼祟祟,一看到我就跑,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看来,这人还真是执着,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秦焰吸了口气,冷冷地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职责。以后可记住了,你的任务是保护皇上的安全,可不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一招果然有用,李济似乎一下醒悟了,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赶紧抱拳说:“属下谨记大人教诲!以后绝不会这么鲁莽!”秦焰应了一声,又说:“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可是”“你没听到吗?”此时,秦焰的语气已经十分严厉了。估计是被他的气势压倒,李济没有继续再说话,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记住,今晚的事情,到此为止。”听到秦焰的话,李济又转过来,看着他点点头,然后,缓缓地离开了。待他走后,我长舒一口气,从秦焰身后走了出来。这时,我才发现,他还一直握着我的手,赶紧将手狠狠一甩,挣脱了他,转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