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明明知道!可她不想告诉我,我有些着急,眼看这一切就要水落石出了,却一下卡在了这里。顾不上许多,我赶紧恳求道:“姑姑,求你告诉我好么?”她冷哼一声:“告诉你?你根本没资格知道。”说着,她看向了我,目光冰冷阴沉,声色俱厉:“听着,以后不准乱说,尤其是在娘娘面前。”没等我再说,她转身就要走,这时,却听得有人在叫我们的名字。我们都同时转过头去,徐妙如正由一个宫女搀扶着,看着我们。看那样子,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她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对流芳说:“流芳啊,这事儿和她有关,她应该知道。”流芳还想说什么,却忍了回去。徐妙如又冲我说:“还是让本宫来告诉你吧。”流芳和我搀扶着徐妙如,回到了东暖阁。暖炉发出的热气,熏得整个房间都是暖融融的,这东暖阁和外面,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刚一坐下,徐妙如就对流芳说:“把那东西取来。”流芳应了一声,便走开了。不一会儿,拿来了一个精巧的盒子,大概两尺见方,上等的黄花梨木,暗红的朱漆,精细的雕花。徐妙如看了看盒子,说:“打开吧。”流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揭开了盖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个灰暗的东西,四四方方,有点像手绢,可材料却不是丝绸之类的,甚至不像是布料。流芳将那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那东西对我好像有种神秘的吸引力,让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眨眼间,手就已经伸了出去,这才想到不对,这东西既然被保存地这样小心,肯定徐妙如是十分宝贵的,我这样贸然去摸,可怎么行?许是见到我面露难色,徐妙如冲我点头示意,说:“你想知道的,就在这里面。”我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早就觉得这材质不一般,这下摸上去才知道,这应该是羊皮,光滑而细腻。我将那东西摊开一看,上面是一幅画,用黑色的墨画着一片草原,一个女子席地而坐,手里拿着一把萧,看她的打扮,不像是汉人,倒有些像蒙古人。这画虽然不太精巧,可却看得出这画画之人十分用心,仔细一看,连这女子的眉毛、睫毛都能一根根地分辨出来,仿佛这女子就真的坐在我面前,笑吟吟地看着我,栩栩如生。看到了这幅画,我隐约有点明白,这应该就是朱棣口中的那个娜仁托娅了吧。怪不得名字奇怪,原来是个蒙古人。可我还是不太清楚,转头看向徐妙如,她也正在看我。“娘娘,这蒙古女子就是娜仁托娅么?”徐妙如点点头,说:“是,她就是娜仁托娅,不过,她还有汉人名字,叫做兰儿。”这下,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低头又去看那羊皮画,这一看不要紧,却发现了更加惊人的事情——这娜仁托娅的长相很是眼熟。仔细一看,这眉眼,这嘴唇,甚至是这笑容,若不是穿着蒙古服装,若不是额上没有朱砂痣,这分明就是我啊!我不敢再看,赶紧将手中的画丢下,结结巴巴地说:“她她”“很像你,是不是?”我惊讶地看着她,她叹了口气,说:“说起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接着,她用苍凉的口吻,向我诉说:“那时,皇上刚被封为燕王,被派去剿灭元朝的残部瓦剌。那是个寒冷的冬天,下着鹅毛大雪。军队在艰难地前进着,突然,遇上了暴风雪。第一次出征就遇到了这样的困境,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面对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荒无人烟,军队迷失了方向。”她咳嗽了几声,又继续说:“虽然迷了路,可不能继续在这儿坐以待毙。于是,他派出了几个人前去探路,大部队在后面等候。探路的人走了很久,也没见到有人生活过的气息。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风雪中出现了一个人,看不清面目,但能隐约看出他蒙古人的装扮。那人隔得很远,往前不停地走着。领头的觉得有些蹊跷,跟上前去,在雪地里捡到了个一样东西,又派人把东西拿回去,随便通知大部队跟上。那东西就交到了皇上的手里,就是这副羊皮画。”她伸手摸了摸,说:“后来,军队跟随着那个人,顺利地走出了困境,还找到了瓦剌的残部。有人使计,劝降了瓦剌的首领乃尔不花,收服了瓦剌。为了表示真心投诚,乃尔不花将自己的小女儿献给了皇上。”徐妙如看着我,凄然一笑:“她就是那个画上的人,娜仁托娅。”“啊!”原来是这样!娜仁托娅,竟然是献给朱棣的礼物。我感到胸口有些憋闷,抓住衣襟,问道:“那后来呢?”上一章 |
  徐妙如说:“后来,她就进了王府,成了侧妃。因为她喜欢兰花,皇上就给她取了个汉名,名唤兰儿。皇上很宠爱她,可她过得并不开心,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吹着萧,这一待,就经常就一整天,也不和别人说话。”“她总是吹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曲子,哀怨缠绵,凄冷悲伤,那种伤心,是痛彻心扉的。后来,我才隐约知道,那是她的情人教给她的曲子。在瓦剌慌忙逃窜的时候,她和他失散了。后来,他辗转知道了她的下落,便冒着暴风雪要找她,谁料,却被皇上的军队发现,误打误撞地救了他们。”徐妙如突然停住了,看着窗外,出了神。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因为他的原因,瓦剌不战而降,兰儿被迫离开了他来到了王府。她心不甘、情不愿,即使得到宠爱,也无法开心。可她不知道,自从皇上看到那羊皮画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了。他也不知道,那副一直被他小心翼翼珍藏的画,其实是她的情人所作。”“虽然不情愿,可为了部落的利益,兰儿也只能委曲求全。她一直过得郁郁寡欢,终于,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死。临死前,还叫着情人的名字,久久闭不了眼。”她叹了口气,声音已经哽咽:“从那以后,她就成了王府的禁忌,谁也不敢再说有关她的一切,甚至是她的名字也不能提。她所有的东西都被烧掉了,而这幅画被我偷偷保存了下来。因为我知道,皇上其实一直都在念着她,只是不敢面对她死去的事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没有再提起。直到那天,我见到了你。在那一刻,所有尘封的记忆都历历在目。随后,我小心试探了他,这才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他爱上了你。”“不!娘娘,皇上喜欢的是兰儿,并不是我,我只是凑巧和她长得很像而已。”我感到十分不对劲,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她笑了笑,又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可越到后来,就越发现,他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只把你当做替身。”说道这里,一旁的流芳有些按耐不住了,劝说道:“娘娘??”“不,让我把话说完吧。”她挥了挥手,继续道:“遇刺的那天,你挡在了他的面前,为他挡了一刀,他当时就像发了疯一样,不顾阻拦,冲到了你面前,一直把你抱在怀里,直到把你交给了太医。后来,他曾去看过你,可你那时正在昏迷,并不知道。”难道,那天晚上不是幻觉?坐在床边的人竟然是他么?我用力地摇着头,不敢相信。她继续说:“那段时间,他憔悴了很多,本来他大可将那刺客杀掉,可为了你的一句话,他没有动手还有”“不,求你别说了!”这样的事实太可怕了,不是我能够接受的。我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敢再继续。我跪在地上,不住地朝她磕头,嘴里反复地求着她:“求求你不要说了!”她愣了一下,伸手将我扶了起来,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我:“红豆,你想知道的本宫都已经告诉你了。对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给你增添烦恼,而是希望你听了之后,能够明白皇上对你的心意。”我站起身来,怔怔地望着她。她继续道:“本宫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只是希望,你能在今后的日子里,陪在皇上身边,行吗?”我拼命地摇头,瞪着眼睛看着她。她的眼神黯淡了许多,透出强烈的失望,那样子让我不敢正视。在那一刻,我感觉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深爱着她的丈夫,在得知自己时日不多的时候,还渴望能给丈夫找到寄托。可我知道,那个寄托绝不是我,也不应该是我。虽然有些不忍心,我还是朝她行了礼,离开了坤宁宫。
  交心
  一路跌跌撞撞,走得这样急,却还是嫌不够快,只想着能更快、更快地逃离。困扰在心中的谜团已经解开了,却不能让我感到高兴,反而更加沉重。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而我,只不过恰好和她长得相像,被当做了替身。不!我不要做谁的替身,更不要做朱棣女人的替身!我要离开这儿,和我爱的人一起,永永远远地离开!正走着,前方有几个侍卫经过,一看,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李济。我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不想让他看见。环顾四周,空空荡荡,却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眼看他们就要过来了,这下真是避无可避,索性不再躲闪,蹲下身子,将头埋得很低。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专心地听着,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就走远了,我抬头一看,他们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我没有,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回到别院,品月迎了上来:“姑娘,你脸色不太好啊。”我连话都不想说,只是摇头,示意她不用管我。径自走到了房间,福喜正在收拾屋子,见我回来了,先是一脸的高兴,而后又神色担忧地说:“姐姐,你怎么了?”我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不用管我。”她还是不放心,又问:“姐姐,有什么事就跟福喜说吧,说出来就好多了。”我摇摇头,冲她摆摆手:“让我自己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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