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现在，我终于能够明白，这么笃定、没有一丝怀疑的坚持，那都是处于对父亲最深最真的爱。尽管母亲的固执和孤拗，最终不可能换回父亲的归来，尽管她极有可能会一辈子都活在等待中，可她始终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她也会告诉我，一定要活下去。是啊，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在闪烁中忽明忽暗，突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的一个传说：“有的人死后，会升上天空，成为一颗星星。当你想念他的时候，就看看天空，或许会发现，他也正微笑的看着你。”母亲喜欢看星星，难道是因为父亲？是了，一定是了，对于她来说，父亲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看着是这样的近，可伸手一摸，却无法触及，原来，竟是这样的远。虽然是可望而不可即，但却一直都存在着，只要抬头，就可以看见。再一想，我和母亲的命运是何其的相似，现在的我，就像当年的母亲，虽然和爱人天各一方，却一直默默地期待期盼着相聚，即使机会很渺茫，也不愿放弃。秦焰，我的秦焰，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过得还好吗？想起天牢里那种可怕的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不禁感到心惊。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他一起被关在那里，即使是死，也在所不惜。可是，朱棣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的。我只能保住他的命，却无法给他自由，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会在暗无天日中度过。不知道，当他知道我背叛了他的时候，会怎样想，又会怎样看我。不，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还活着，就已经足够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起风了，我关上了窗，回到了屋里，从柜子里拿出那个小盒子，轻轻揭开盖子，拿出那支玉镯，轻轻地摩挲着。冰凉的触感，熟悉而真实，就在不久前，我还戴着它，如今，我已经不能也不配再戴上它了。看着它，心里总会莫名的抽痛。以前的它，皎洁温润，是那样的好看，如今的它，却像一把刀子，一下下地刺在我的心口，留下无数的伤疤，永远也无法痊愈。“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取下来了。”当时，他是这样对我说的。他的语气是那样霸道，不给我一丝选择的余地，可我却笑的那样的甜蜜。曾经我以为的幸福，已经不复存在，烟消云散。看着手中的玉镯，只觉得有些刺眼，它，终究不会属于我。他，也终究不会属于我。“红豆，忘了这一切吧，忘了我”那是他被抓走之前，最后对我说过的话。那时的他，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悲伤。或许，从那一刻开始，有关于我们的一切就已经停止了吧。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人不能牢牢地抓住。没想到，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让我忘记他，可他明明知道，我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忘得掉？共同经历了这么多，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事情，让我已经无法抽离，只会越陷越深。他已经成了我心中的烙印，是我会用一生来铭记的记忆。缘起缘灭，只在一瞬间。我和他，今生的缘分就已经尽了吧。那么，只能期望，来生，我们还能相遇、相知、相爱，或许最后，能够相守。“姑娘！”“姐姐！”随着几声呼喊，品月和福喜就已经进来。看他们的脸色，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这样的苍白和焦虑。没等我开口，就听得福喜说：“姐姐，皇后娘娘快不行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一颤，便听得”啪“的一声，手里的玉镯掉到了地上，被摔成了两截。我赶紧蹲下身子，将它捡起，不住的抚摸。怎么会这样？我竟然将它摔坏了？心里不住的后悔着，仿佛听到它低声的哭泣，一时愣在了那里。品月上前替我把玉镯收回了盒子里，对我说道：“姑娘，奴婢想去坤宁宫看看。”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却仍旧是止住了悲痛。我看着她，点点头，说：“我和你一起去，去见她最后一面吧。”整个坤宁宫都死气沉沉，充满了悲伤的气息。进到东暖阁，徐妙如正躺在床上，不住地喘气，瘦削的身子在剧烈的抖动着，每一次呼吸都十分的艰难，要消耗掉许多力气。几个贴身的宫女、太监站在一旁，王太医正在替她诊脉，旁边站着流芳。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到来。“王太医，娘娘她怎么样了？”流芳一脸焦急地问着，手已经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襟。王太医摇摇头，表情沉重，过了一会儿，才说：“娘娘恐怕是不行了。”虽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在场的每个人，包括我，都很是震惊，无法接受。这么一个善良的女人，就要这么走了么？老天真是不公平！听到太医的话，几个年轻的宫女、太监已经作了一团，只有流芳还在坚持着，硬是没有流泪。她咬着嘴唇，冲那几个哭泣的宫女、太监说：“哭什么哭！不准哭！都给我闭嘴！”她这么一吼，几个宫人都吓得再也不敢出声，只是低低地抽泣。看到这样的情景，品月和我也感到难过，都是默默地哭泣着。听到声音，流芳这才发现了我们，只是看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她看向王太医，问道：“王太医，还有没有办法？”王太医摇摇头，皱着眉头。顿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流芳又对身旁的一个太监说：“皇上呢？”太监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已经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会子也该到了。”刚一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这脚步，异常的纷乱，想必他是走得极快，生怕来晚了。不消片刻，就见到朱棣奔了进来。见到他，周围的人都纷纷行礼，他根本顾不上理会众人，只是径直走到了徐妙如的床前，坐了下来。“妙如，朕来看你了。”上一章 |
  朱棣紧紧握着徐妙如的手，不断地在手心摩挲着，试图温暖她的手，可是，始终是徒劳。“皇上，你来了”听到朱棣的声音，徐妙如仿佛又有了力气，睁开了眼，伸手去在空中不停地摸索着。朱棣伸手朝她眼前晃了晃，她却没有反应。“王太医，这是怎么回事？”朱棣愤怒地望着王太医，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王太医吓得浑身哆嗦，战战兢兢地说：“娘娘她已经看不见了。”“混账！身为太医，却连皇后的病都治不好！你该当何罪！”朱棣怒火中烧，猛地站了起来，冲王太医大喝。王太医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几个胆小的宫人也被吓得浑身打着哆嗦。“皇上，不要怪他”徐妙如抓住了朱棣的手，露出凄然的微笑：“如不是王太医，臣妾恐怕活不到现在这都是怪臣妾的身子不好，与其他人无关。皇上不要降罪与任何人，否则，臣妾走也走的不心安。”她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朱棣阻止了她，关切地说：“你不要乱动，朕就这样看着你。”“皇上”她笑着说：“皇上来看臣妾，臣妾很是高兴”我看的出，她说话已经很艰难了，可她却尽力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楚明白，生怕朱棣听不到。她对他的情意，让众人都感到感动和不忍，只希望上天能给她多点时间，哪怕再多一天也好。“妙如，朕来晚了。”“不，皇上”徐妙如艰难地喘着气，继续说：“你能来看臣妾，臣妾已经很满足了。”朱棣看着她，眼中已经隐隐有着泪光。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妙如”虽然看不见，徐妙如却一直面带笑容。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说：“红豆，你在，对吗？”“娘娘”我从人群中走了过去，来到了她面前。我一直站在后面，也没有说话，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伤逝
  正想着，她已经开了口：“你真的在这儿？太好了”她伸手握住我的手，对我说：“红豆，谢谢你来见我最后一面”“娘娘别这么说，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一直记在心里。”我叹了口气，说：“娘娘是好人，一定会好起来的。”她摇摇头，说：“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她转头问流芳：“太子呢？”“正在往这儿赶呢还有汉王、赵王他们，奴婢也已经通知了，只不过，地方太远，恐怕，还要再多等一会儿。”她摇摇头，说：“我怕是等不了了”“妙如！”“皇上，”她微笑着，说：“有你和红豆在这儿陪着，就很好了。”她顿了顿，说：“臣妾知道，皇上一直对老大当太子有些介怀皇上，太子虽然身体不太好，可是，他为人敦厚善良，深明大义，一定会是一代明君。”朱棣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放心，太子的事，朕会好好考虑的。”她咳嗽了一阵儿，又继续说：“还有煦儿、燧儿他们”“放心吧，朕知道。”听到朱棣的话，徐妙如点点头，一脸的感激。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道：“红豆，红豆”“娘娘，奴婢在这儿。”她伸手摸着我的脸庞，说：“红豆，你可怪过我？”我感到诧异，问道：“奴婢怎么会怪你？娘娘一直待奴婢很好。”她摇摇头，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我感到奇怪，转头看见流芳的表情有些异样，似是在刻意地逃避着我的目光。顿时，我联想到了什么，越想越不对劲，手开始颤抖。虽然不能确认，可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是了，她这样问我，一定是有原因的。“红豆”她的声音几近嘶哑，依然没有力气，却还坚持着要说话：“希望你能原谅我”见我没有反应，她又要继续说。朱棣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他好像和我一样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流芳试图阻止，可徐妙如已经说了出来：“其实那天??是我故意把东西给你的”心里“咯噔”一下，感到更加的震惊。我瞪大着双眼，看着她，一下想到了很多。这么一说，她那天根本就没有昏迷？她知道我想救秦焰，所以就用那副画来提醒我？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情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