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样的刻骨铭心，这样的痛彻心扉，是我此生想忘也忘不了的记忆。就是这记忆，让我宁愿时时刻刻饱受着思念的折磨和痛苦。它是我沉重的包袱，即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也不愿就此放下，宁可一辈子都将它背在身上，走得艰难而痛苦。这样的痛苦，我注定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我没有选择，可是他有，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让他也承受这样的痛苦？于是，我凄然一笑，道：“我正在试着遗忘。虽然很难，但是，我会努力的。”说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辈子还很长，洒脱一点，总比背着包袱快乐。”他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正在这时，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喊：“燨哥哥！”转头一看，徐若锦走了进来。她先看见了朱高燨，脸上立马出现欣喜的神色，可再一看，却看到了我，表情立马僵了下来。我知道她对我的顾虑，便对她笑着招招手，又对身旁的朱高燨道：“锦儿来了，还不快过去？”上一章 |
  他眉头皱起，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眼神中似是有着不舍。我冲他使了个眼色，他却视若无睹，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再看看徐若锦，表情有些紧张，秀眉微蹙，咬着嘴唇，脸色有些难看，她一定是在担心，她最最喜爱的丈夫，在这紧要关头，到底会做出怎样的抉择。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我也替她感到不安。朱高燨却仍是没什么表情，并不想上前去的样子。我有些急了，这样下去，三人僵持在这儿，极为尴尬。不容多想，便径直越过朱高燨，走到徐若锦面前，拉住她的手，笑着对她道：“锦儿来了，刚才你夫君还向我说起你呢。”她一脸的惊讶，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朱高燨也是一脸的诧异，我刚才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我毫不理会他的变化，又对徐若锦道：“你的夫君在那边，怎么还不过去？”我故意将“夫君”二字说得很重，就是想强调他们二人如今的关系，也想让她明白，我对他并无它意。她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我的用意，朝我投来感激的目光，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挽住朱高燨，对他道：“燨哥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眼神中有些迟疑。可只是一会儿，便对她道：“好。”听着他的回答，徐若锦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欣喜，她冲我点点头，我回她以微笑。正当二人要离去之时，朱高燨却突然停住，对她说了些什么，她便站在了一旁等待。接着，他走回到我面前，对我道：“明天我就要回封地了。或许，这一辈子，就不会再回来了。”原来，他今天是特地来向我告别的。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道：“临走之前，我还有句话想要问你。”“什么话？”“如果当时那个人不是父皇的话你会不会跟我走？”这是一直纠缠在他心中的一个结，如果今天不解开，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安生。我看着他，道：“即使不是他，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道：“我早就说过，我的心已经死了，和谁在一起，都是误人误己。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愿意伤害你，所以，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他道：“真想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让你这般痴迷，又让我这样妒忌。”我笑着说：“不过是一个平凡人罢了，没什么特别之处。”“若真无特别，那你为何会对他一往情深？”“那你觉得我特别吗？”“当然，”他顿了顿，对我道：“在我心中，你是最特别的。”“那又是如何的特别？”他想了想，说：“说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那就是了。”我笑着说：“这就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所爱之人，在你心中，自然是最特别。就如你在锦儿心中，他在我心中一般。”他沉思片刻，又看了看锦儿，终于释然道：“我明白了。”我笑着说：“保重。”他也笑着说：“保重。”
  木槿殇
  朱高燨就这么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他来得突然，走得却十分坦然。还好，在最后的时刻，他终于解开了心结，希望他和她，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好好珍惜彼此，携手走完人生。他说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我又何尝不是呢？我永远都会记得，多年前的一个宁静的夜晚，他吹着笛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是那样的飘逸潇洒，带着不羁的笑，和年少的轻狂。感谢他在我最低落的时候出现，为我点亮了希望的微光。感谢他的爱，虽然我无从报答，但他的这份情意，我会永远记在心里。自从那天之后，玉儿真是听话了不少，也不哭不闹了，成日学习写字和书画。真是个孩子，我和品月不过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轻易地将她骗过。只是，心里却在暗暗担忧，这谎言骗得她一时，却终究骗不了一世。“娘亲，这是我写的字，你看，写得可好？”玉儿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了我。我拿起一看，虽然写得弯弯扭扭，倒也还算整齐。她还这样小，再多练练，定能写出一手好字。我摸着她的头，故意仔细端详起手中的字，对她道：“嗯，写得好像那么回事儿。不过，还要勤加练习才是。”“那么我可以出去玩了吗？”看着她眨巴着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我笑着点点头，道：“好好好，我就让你去玩一会儿。”“太好了，太好了！”她开始欢呼雀跃，手舞足蹈。随后，又拉着我的衣袖，道：“娘亲，我们去花园里玩吧，好吗？”花园里？岂不是要出去？我一直怕见着生人，很少带她出去。刚想拒绝，又看到她嘟着小嘴，委屈地说：“娘亲，玉儿成天待在这园子里，都快闷死了，你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好不好？”见我有些犹豫，她赶紧道：“就一会儿嘛，好不好嘛？”“姐姐，”品月走了过来，道：“就让她去吧，她还这样小，整天困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可是”“我知道姐姐的顾虑，待会我们一同去，好好看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是啊是啊，娘亲和姑姑也同玉儿一同去才好玩呢！去吧去吧！”玉儿又开始不住的央求我，她这小丫头，知道我心软，经不住她再三地央求。我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个爆栗，故意嗔怪道：“你这丫头好，咱们去就是了。”“哈哈哈，娘亲答应了！走咯走咯！”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跑去，就像匹脱缰的小马驹，遇上的阔别已久的草地，恨不得飞奔而去。是啊，她还是个孩子，在这样的年纪，本就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快乐和自由，虽然是有限的，但也是能够满足的。望着她蹦跶的背影，我和品月跟在后面，不住地喊：“小心点儿，别摔着！”她跑得这样快，有这么高兴，哪里还能听到？我看了看品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看着我，笑了笑：“看她的样子，就连我也感到高兴。真希望她会一直这样快乐才好。”“是啊。”我喃喃地说着，陷入了沉思。很久没来过这里了，现在一看，这里仿佛发生了一些改变。乍一看，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仔细一瞧，才发现，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许多木槿花，白色、紫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嫩黄的花心，娇嫩而柔美。微风吹拂下，妖娆地颤动，就像娇羞的美人，微微低下头，煞是好看。“这里什么时候种了这么些木槿花？”品月看了看开得正好的花朵，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之前有听落英那群小丫头说过，是这是专门为贤妃所种的。因为贤妃的家乡，就开满了这种木槿花。为解她思乡之苦，皇上便命人在花园里种了许多木槿花。”原来如此。贤妃深得朱棣的喜爱，这在宫里早就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如今看来，她的确是承蒙圣恩。朱棣一向冷酷漠然，能得他如此对待之人，据我所知，就只有寥寥几人而已。看来，这贤妃算是其中最受宠的一位。手抚着这木槿花，不禁又想起了那位比花朵更加明艳动人的异国女子。虽然我只见到她两次，而且还都是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但她却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因为她的美丽，她的风采，还有她独特的气质，总是会让人过目不忘。记得在那个晚上，我躲在假山后面偷偷地看她，她是那样的忧郁凄凉，吹着玉箫，坐在这凉亭之中，眼神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那一幕，有种让人心痛的美。想必她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吧。“说道她，还真有些奇怪呢。”品月突然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有些奇怪？我不知道，便问道：“有什么奇怪？”她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道：“贤妃一直都深受皇上的宠爱，按理说，早就该生下一儿半女才是。可是，这几年来，却一无所出”是了，的确如此。既是深受恩宠，又是年纪轻轻，怎么会过了这些年，都还没有子嗣？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我很清楚的知道，一个妃子若是没有子嗣，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自古以来，就以“七出”来禁锢女人，而这“无子”，便是最大也最重要的一条。在这后宫里，人多嘴杂，若是无所出，不但地位不保，就连那些太监丫头们都会看不起。可是，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她的身上才是。这时，玉儿跑了回来，对我道：“娘亲娘亲，那边有个好漂亮的姑姑，好像很伤心的样子，我们去看看她吧！”正在想着心里的事，却已经被玉儿拉了过去，无奈，只好随她去。品月紧跟在后面，也一同来到了玉儿所指的地方，抬头一看，一个女子正坐在水池边，望着水中的鱼儿出神。乌黑的头发高高盘起，白净的面庞圆润而光洁，纤长的眼睛闪着流水一般动人的光芒，柳眉弯弯，眉黛如画，可眉宇间却隐隐有着悲伤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