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就连他们共同的孩子,也逃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她这些年处心积虑地经营,却在一天之内毁于一旦,真是可悲,可笑。果然,帝王之爱,最是无情。“有的时候,朕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又道:“你就这样恨朕,是不是?恨地连看都不想看朕一眼?”说着,他已经凑了过来。我低着头,仍旧没有理会他。突然,他竟然伸手将我下巴捏住,我被迫和他四目相对。一时间,对上了他的目光,我不想看他,却又挣脱不得,索性闭上了眼睛。在感到在下巴上的力道终于消除的时候,又听到他说:“难道在你心目中,朕就真的是如此不堪吗?”是,就是如此。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又想起了小姐、菊香、福喜和秦焰。朱棣,你怎样对他们、怎样对我,如何毁掉我的一切,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忘记!“其实你和妙如,和朕,都是一样的。”什么?我和徐妙如一样?我和他一样?我根本没有去多想他这样说的用意,只是觉得这种说法很可笑,我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根本就不可能!他在讽刺我吗?在挖苦我吗?用这样的方式,难道就以为我会相信吗?以为我会妥协吗?“朕知道你不相信。”他看着我,喃喃地说:“无论如何,你我其实是同样的人”
心疑
“你我其实是同样的人”反反复复,又是这句话。它已经在我脑中回响了无数次。虽然已经是四更天了,我却被这句话扰的毫无睡意。它就像幽灵一般,如影随形,死命纠缠,苦苦相逼。想了很久,却仍旧是不懂他的意思。为什么要说道徐妙如?为什么要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又为何会说我和他一样?可事实上,我们根本不可能一样,根本就不一样。我并非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相反,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已经很清楚明白自己如今的位置和身份,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到底是何用意?想想徐妙如,将门之女,名门之后,知书达礼,聪慧过人;想想朱棣,皇家贵胄,堂堂天子,高高在上,养尊处优。这所有的一切,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若不是因为我的长相酷似他死去的妻子,我根本就不可能活到今时今日。我真的不知道,会和他们有什么共同的地方既无共通之处,又无交集,那他为何要这样说?而且,当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的时候依稀会记得,我在无意间似乎瞥见了他的眼神,带着无奈和黯然。却只是匆匆一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是一种极为少有的表情,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却实实在在地出现了,还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难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他比我想象中不,不会的。就淑妃那件事来看,他依旧还是那个冷酷的朱棣,对于妻子、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对我?说到底,我对于他的价值,不过是一件物品,可以寄托他思念的东西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它用,若非如此,便毫无价值可言。辗转反侧,终是睡不着了,便翻身起来,点起蜡烛,独坐在窗前。打开窗户,夜风微凉,吹起我的头发。发丝飞舞缠绕,肆意播散开来。吹了一阵,却感到浑身寒颤不止,赶紧又关上了窗。本想让这凉意使自己清醒一些,可没想到却被它吹得遍体生寒。记得以前,我也尝尝吹着夜风,甚至在夜里独自散步,那时,只觉夜晚的安静和美好,并没有这种感觉。无意间回头,正好看到镜中的自己,差点吓一跳,已经好久没有仔细看看自己了,这乍一看,却发现自己变了好多:脸颊消瘦了不少,眼窝微微凹陷,带着憔悴。镜中的我,看起来愁容满面,疲惫不堪。我伸手去触及自己的脸颊,微微会感到,皮肤已经不再光洁,仔细一摸,似乎隐隐有皱纹爬上额角。不禁感叹,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是啊,进宫已经十多年了,起起伏伏,浮浮沉沉,经历过无数,还能年轻吗?刚进宫的时候,我还是个小丫头,虽然懵懂无知,却过得十分快乐。十多年后,我看透了一切,洞察所有,却过得很痛苦。看来,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很多事情,如果看得太透彻,知道的太多,便会想得太多,快乐也会减少。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太傻,什么都不懂,可现在,我宁愿我什么都不懂,却已是来不及了。拉开抽屉,那个木盒又出现在眼前。我将它拿出,轻轻打开,两截短掉的残玉便显现在面前。想要伸手去抚摸,却又怕当手触及到它破裂的缺口时,心里会痛。踌躇许久,仍是没有伸手,又将它放回了原处。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这是我最应该好好珍惜的东西,却被我亲手毁掉。无法修补的缺口,正如无法修复的感情一般,愣是想要抓住,却再也没有办法了。它让我彻底地明白,不是所有的缺憾都是可以弥补的。有些东西,一旦破碎,便永远也没法再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重新回到床上,慢慢睡下。不知不觉,又陷入沉睡之中。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也是在沉睡着,身旁却坐着一个人。屋里太黑,我又睁不开眼,无法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但他身上的气息,让我感到熟悉。即使不知道对方是谁,我也不感到丝毫的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他的动作很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似乎在我床前坐了很久,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但我隐隐感到,他似乎有话想要对我说,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把我叫醒,却一直沉默着。我不记得他坐了多久,只记得在他走的时候,屋里已经变亮了一些。在他走后,我终于感到了强烈的睡意袭来,就像在小时候,娘亲守候在窗前,为我唱着歌谣,哄我睡觉一般,静静地、安稳地进入梦乡。一夜好眠。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也不知道昨天是怎么回事,一开始根本就没有睡意,到后来,却感到眼皮重得抬不起,便沉沉地睡去。起床之后,已经日上三竿。想起昨晚的那个梦,那个安静的梦境,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突发奇想,昨晚睡得这样好,会不会和那个梦有关?那梦中人,究竟是谁?只一想,便觉得自己好笑,明明只是一个梦,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什么都没有,我却想了这样多,未免有些思虑过甚了吧。正想着,品月已经进门来了,笑吟吟地对我道:“姐姐,你醒了?昨晚睡得可好?”我笑着点点头,心里道,好久都没有过这样舒服的夜晚了。“姐姐,这屋里好像有什么味道。”她嗅了嗅,疑惑地看着我,我也一脸疑惑。仔细一闻,似乎真的有一种味道,若有若无的飘散在空中。可再一闻,那味道好像又消失了一样。几番尝试之后,我们两个都在怀疑,这种味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转念一想,是了,昨晚我好像也闻到过这种气味,轻柔的,淡淡的,让人感到安静和放松。我拉过品月的手,在她掌心里写着:“这是什么味道?”她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闻过呢。不过,似乎还挺好闻的。”的确,这味道我也未曾闻过,不是宫里常用的檀香味,也不是桂花之类的味道。到底是我多心了,还是只是错觉而已?可是,若是错觉的话,总不会连品月也会产生吧?那就说不过去了。上一章 |
目光一晃,看到了桌上的蜡烛。心中一动,将蜡烛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我明明记得,昨晚这蜡烛只烧了一半,睡前是被我熄灭了的。可现在一看,这蜡烛分明已经被烧到了底了。再一看,蜡烛的中心似乎有些许的粉末。那是一种白色的粉末,和蜡烛的颜色十分接近,而且只有一点点,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当下,心头感到一惊——难道说,昨晚真有人来过?还将这种粉末放在了蜡烛上,经过燃烧之后散发出的味道,就是那种令人安眠的气味?想了想,我在她手掌上继续写道:“昨晚可有人来过?”“没有啊,谁会半夜里来这里啊。而且,外面有侍卫把守,若是来过,一定会被发现才是。”是了,即使这里不是什么多重要的场所,但终究是在皇宫里,若是有外人潜入,一定会被发现才是。这宫里守卫森严,不是一般等闲之辈可以进入的,除非他并非等闲之辈?或者说,他是绝顶高手?想着想着,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刚一出现,却又被我否定了。不,不,不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应该还在天牢里面囚禁着,即使生死未卜,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在这宫里,我结识的人本来就少,除了身边的品月和万福,就再无其他。朱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根本不会来这里,而且还是在半夜,即使要来,也从来不会这般偷偷摸摸。可如果是他的话,这就好理解了:他很有可能是偷跑出来的,他身手极好,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甘心被俘,是不会被朱棣抓住的。再加上他在宫中多年,对宫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如果是他的话,想要进来,又全身而退,并非难事。可问题是,真的会是他吗?如果真是他,为什么来见我,却又不肯面对我?就连话也不想对我说?难道他已经误会我,不再相信我了么?想到这里,心情复杂。事情还没弄清楚,也许只是我搞错了,也许只是我的错觉,自己又何必如此伤心?即使他武功再高强,想要从天牢出去,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看来,这一切只是我的胡思乱想而已,根本就毫无头绪,毫无根据。“姐姐,饭食已经准备好了,我去给你拿来。”品月已经出了门,我却还在暗暗责备自己多疑,手却无意间在枕头下面摸索到了什么东西,圆圆、小小的,拿到手中一看,竟然是一颗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