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到了房间里，品月将门和窗户都关好，太医才说道：“品月姑娘，他这段时间里可有什么征兆么？”品月想了想，回答道：“没有，据我了解，公公他一直都很好，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太医又问：“那他死前是个什么样子？”“一开始，他浑身抽搐，脸色发青，嘴唇哆哆嗦嗦，冷汗直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然后一下子就走了。”听到这里，太医的脸色更加地难看了，眉头更深。他低头思考了片刻，又对我道：“娘娘，以微臣之见，万公公恐怕是中了毒。”“中毒？”听到这两个字眼，品月和我都是一惊。中毒？怎么可能是中毒？虽然心中疑惑，但此话是出自向来严肃的太医之口，一定如他所推测的那样。可若是中毒的话，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中毒，便是有人下毒。可万福身体不好，整日都待在依兰阁中，极少外出，又与其他宫人同吃同住，别人都未曾中毒，怎么唯独他单单会中毒呢？“这似乎是一种很特殊的毒药。看他的样子，这毒并非是才下的。因此，微臣认为，这应该是有人之前就投下了毒药，毒在他体内慢慢沉淀、积累，等到一定的时间，便会突然爆发出来，毒发身亡。”“也就是说，这是种慢性的毒药？”太医点点头，道：“极有可能。”上一章 |
  品月问道：“那么，你能查出这是什么毒药么？”太医摇摇头：“这毒药很是古怪，而且已经淤积太深，加上时日已久，又无法的得知他中毒的途径，所以恕在下才疏学浅，无法得知。”我不免感到有些失望，对太医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在他临走之前，品月对他道：“王太医，此事非同小可，还请你先不要声张。”他答道：“当然。”随后，便退了下去。待太医走后，我和品月便坐在一起，都是默默无言。对于万福的死，我们都是一样的悲痛难抑。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又听了太医说的话，我越发感到他的死有古怪，于是，心中的疑惑逐渐代替了悲伤，暂时停住了哭泣，都在想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开始，是万福突然倒地，表情痛苦，浑身抽搐，脸色青紫，后来，便毒发身亡。接下来，便是太医有关于中毒的推测，还有问我们的问题等等！他问过万福在前段时间的事情，当时品月的回答是没有异常。是的，在前段时间，万福的确是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可是，在比这更往前的时候，他在生病，那时他的腿疾发作，十分严重，已经到了无法下床的地步。这次的病来势汹汹，他一连吃了好几天的药都不见好。正巧此时，贤妃送来了那盒高丽参。本来我不想收下，却想到了万福，便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人参放到了他的汤药里面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恢复的很好，痊愈的速度很快。如此说来，他最近接触到的东西里面，除了日常起居饮食之外的，就是那盒高丽参了！是了，一定是那参有问题！我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品月，她皱着眉，半晌没有说话。终于，她抬起头来，对我道：“其实，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一定是和她有关了。”是了，这人参是那个女人送的，我当初就知道她一定不怀好意，竟然会送如此贵重的东西给我。现在看来，她早就对我起了歹心，在那之前，就想接着我被毒哑的机会，以关心的名义送给我名贵的药材。可是，谁会知道，我虽然收下了，却不打算用它，反而将它给了其他人。怪不得那天在湖边，她会问我有关那人参的事情，还提及了万福，原来，她早就想除掉我了，却由于我的行为而使她无法达成目的，因此，她才会对我痛下杀手。想到这里，不禁一身冷汗。如果那天我没有将那人参收下，如果没有送给万福，那么，今天死去的，根本就不会是他，而极有可能是我才是。这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是我间接造成了他的离去，是我自作主张，以为自己可以救他，却没有想到，到头来，却害他丢掉了性命，痛苦地死去。看看我做的这一切，竟然是我将他害死的，竟然是我！如果说贤妃是凶手，那么，我算是帮凶了吧？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越想越觉得痛苦不堪。在我和品月万分痛苦的时候，那个阴险狠毒的女人一定在她的宫殿里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奸计得逞的快感，或者是听着探子的回报，不住地嘲笑着我们吧？我一次次地忍让，却换来她一步步地逼近；我越是想要逃避，她反而越是要将我置之死地。看来，她要的不只是我的妥协，而是要将我彻底地击溃，淑妃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今天是万福，明天会是谁？品月？玉儿？或者是我自己？不，不！我不能再让这样可怕的事情再次发生！绝对不能！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切肤之痛，更何况，现在唯一留下的，是我最最在乎的两个人，我是绝对不能让他们也受到同样的伤害，绝对不能！
  送别
  想到万福的无辜枉死，想到今时今日的处境，想到贤妃的阴毒手段，我越发不能控制自己，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要前去质问那个幕后的始作俑者。正要夺门而出之时，却听到身后品月的劝阻。我并不想加以理会，只是一味地想着要为万福讨个公道，不能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于是，我连头都没有回，仍旧是执意要去珍华殿，谁知，就在我踏出门口几步的时候，却被追出来的品月一把拉住。我脑中已经无法思考，只是对她在此时阻挡我的行为十分的不解，愤然地甩开她抓紧我袖口的手，仍是要坚持前往。紧走几步，却听得她在身后叹气道：“姐姐，你对公公的心意，我又岂会不知？但是”一种愤怒的感觉涌上心头。既是知道，又为何要阻我？万福待我犹如亲人一般，真心真意，可是，他如今却因为我遭遇横祸，死的如此痛苦，你让我如何能够坐视不管如何能够心安理得？不管是万福、品月还是玉儿，都是我最在乎最重要的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出了事情，都会让我痛苦万分，恨不得所有的折磨都降临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曾一遍遍地向上天祈祷，希望在余下的日子里，能够就这样一直和他们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一切都隐忍、漠视，不去结交也不去招惹任何人，置身事外。可是，我不招惹，却又人会来招惹。越到最后，我才越清楚地认识到，很多时候，不管你怎么做都是错；不管你是不是存心、有意，都会被人视作是刻意之举。我心知自己此刻的这种愤怒，并非是出自于对品月的厌恶，而是对于自己的厌恶。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小心翼翼，也从来没有过任何的野心和想法，只是想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即使是孤独寂寞地了却残生，那也无妨。可是，这可怕的深宫，这吃人的牢笼，像一个无形的怪兽，一点点地将心吞噬掉，只剩下残破的躯壳，空空荡荡，犹如行尸走肉，了无生趣。好不容易，在我快要被这阴暗完全吃干抹尽之时，遇到了他们。我有重拾了生的勇气和力量，即使是最最微弱的光芒，却也是摇曳着不灭的灯火。可是，这一切，却被我自己的双手生生地打破了，支离破碎，无法再拼贴复原。万福的死，让我再次尝到了失去的滋味，将我长期以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念再次变得摇摇欲坠。我不禁要问自己，我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本来是为了救人，却反而最终害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去，甚至是因为我受到的牵连。到底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如果是错，那我也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足以抵消曾经犯下的罪过；如果是对，那么，我为何要在以自己的幸福为代价，却在牺牲掉一切之后，换来如此悲凉的结果？“姐姐，我知道你要去那里。”品月看着我，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说。虽然这高丽参是贤妃送来的，可是，这件事情，除了你我和他们之外，还有谁知道？”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将我惊醒。是了，当时只有我和品月，她和秀恩在场，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就连万福，也是不知道的，而且，还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下的汤药。过了好些日子了，这高丽参的已经没有了，药渣早就已经倒掉了，根本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更别说要去找证据了。就算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下的毒手，理直气壮地去找她理论，这又能如何呢？拿不出一丝一毫地证据，根本无法说明事实，甚至还有可能被她贼喊捉贼。她的城府和心机，我是见识过的，这样的事情，她一定是做的出来的，甚至会比我预计的更加狠毒。若真是如此，那到头来，我不仅无法为万福讨得公道，自己也会凶多吉少，那么，玉儿和品月，也会因此受到牵连。事情远比我想象中复杂，我暗自责备自己太过冲动，考虑不周，做事也太鲁莽了。我太不聪明了，甚至可以说是愚蠢至极。在宫中生活多年，却还是无法改掉这冲动的性子。我深知这是我的死穴，是我最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被人看穿的弱点，但是，只要事情牵涉到了我身边的人，我就会变得毫不犹豫、奋不顾身，以至于失去所有的理智。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只想要过平静的生活，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卷入是非的漩涡之中，也从未想过会危及到别人的生死。我没有小姐那样的聪明，没有徐妙如的气度，更没有贤妃的手段，我只有懦弱。幼年的经历，使我对于危险有种莫名的预感和强烈的恐惧，因此，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能像他们一样，找到问题的解决办法，只是一味地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