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虽然疑惑，但我还是随着他走进了偏殿。在他的指引下，我来到了偏殿的暖阁中，他又吩咐人端来了茶点一类，升起了暖炉。顿时，暖阁中变得温暖起来。“娘娘，你来了，皇上一定很高兴。”小柱子微微笑着，对我道：“虽然他不说，但小的看得出，他是想着你来的。”刚一说完，他突然笑容僵住，猛地抽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哎呀不好！师父吩咐过我不能多嘴。”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是后悔，又怕隔墙有耳，被人听见，很是焦急：“娘娘，刚才的话，您权当没有听见，也别说是小的说的。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小的恐怕”他没有再说下去，又对我道：“娘娘，小的先行告退了，就委屈您在这里先等一下了，等皇上回来，小的一定为您通报。”说完，小柱子便匆匆离去。接着，几个宫女走了进来。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所以就打发他们下去了。独自一人坐在暖阁中，烤着暖炉，喝着热茶，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刚才在路上寒冷的感觉一扫而空。时间尚早，我开始打量起房间里的陈设。以前在这里，我总是很害怕，从未好好看过这里的，今天才得以有机会仔细瞧瞧。整个房间十分简单，和乾清宫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而是给人一种安详恬淡的感觉。房间的左侧有道雕花梨木屏风，暗红色的朱漆，红得有些发黑，摸上去十分光滑。屏风上面画着一些花草，都是极为素雅的样子，不是牡丹一类的大红大紫。角落里摆放着大花瓶，青花白釉，也是简单的样式。红木的桌子、椅子，桌子边沿镂空雕着梅花，桌上的茶壶、杯子也是配套的梅花样式的瓷器。我坐在榻上，看着周围的一切，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想不到，今天又会来到这里，这个曾经我以为再也不会来的地方。命运的安排，总是让我一次次地事与愿违。香炉里飘出缕缕檀香的烟雾，在空中盘旋上升，然后四散开来，消失不见。这气味逐渐散播在四周，吸入了我的鼻子，又融入到身体里，有种舒适安神的作用。渐渐地，我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我开始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快乐的、悲伤的，都一一记起。过往的种种浮现在眼前，掺杂、交织在一起，就像蜘蛛结成的网，将我团团裹住。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突然，听见了脚步声，十分匆忙而杂乱，来人一定很焦急。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不会是朱棣，听着脚步声，也不会是小柱子。正在思考之时，便看到落英跑了进来，脸色发白。她看到我，长舒一口气，焦急地道：“娘娘，不好了！公主她出事了！”
  突变
  来不及多问，我便和落英一同离开了乾清宫，往依兰阁奔去。玉儿，玉儿！她竟然出事了！难道说，我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吗？不，不！我走得时候她还好好的呀，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出事了呢？一路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依兰阁，脑中很混乱，无法思考，只是一味地加快脚下的步伐，走得跌跌撞撞。回去之后，我径直向玉儿的房间跑去，一进门，便看见王太医眉头紧锁的摸样，周围站着的丫头们也都是神色不对劲。再看看品月，也是表情凝重。当下，我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越发严重，看向床上的玉儿，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双眼紧闭，嘴唇发紫，额头上隐隐有着黑气。“姐姐！”品月见我回来了，终于有些忍不住大叫出声。这一声叫喊，带着她少有的激动，看样子，她这次也是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又何尝不是？看着玉儿这副摸样，不用多问，就已经知道，她此时是凶多吉少。再看看众人的表情，更加说明了一切。“姐姐，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的，回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过了一会儿，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品月焦急地看着玉儿，转头向我道：“我当时看到她的时候，一开始，是有些浑身颤抖，后来越发地严重，冷汗直冒，最后，竟然就这样不省人事了。我感到事情不妙，便来寻你，却寻不到，仔细一想，便推测你去了皇上那儿，于是便差落英前去寻找”短短的几句话，品月说得却是有些吃力，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还好，姐姐在那里，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听着她的话，我一直没有什么反应。此刻，我的整颗心都悬在玉儿的身上，已经无暇顾及她的话，只是默默地听着，一步步地走向玉儿。我伸手去抚了抚玉儿的额头，是极度的冰凉，像冰块一般彻骨的寒冷，冻得我的手不住地缩了缩。就在这时，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说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表情极为痛苦，手脚也不住地颤抖。我抓住她的手，也是同样的冰冷，但我这次没有缩，抓地很紧，生怕我一松手，她就会从我眼前消失。“娘娘??”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王太医终于开了口。他面色难看，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带给我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果然，他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不决，可最后，还是告诉了我实情：“娘娘，公主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虽然不想听见，却还是进入了我的耳朵。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我心如刀绞，血流不止。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伸手撑在身旁的桌子上，定了定神，看着王太医，示意他说下去。他不敢看我，只是低垂着眼睛，避开我的眼神，道：“依微臣之见，公主这次是中毒的迹象。”中毒？又是中毒？我立马联想到了万福，还有——那个女人。当下，我的心紧绷了起来，直直地盯着王太医。他看了看我，道：“不瞒您说，这次公主的表现，和之前万公公临死之前的症状极为相似，不知道您发现了没有？”“太医您是说，他们两个都是中的同样的毒？”品月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和她的想法完全一样，自从听到太医的说法之后，便产生了这样的猜想。我按捺住心中的悲痛，继续听王太医道：“品月姑娘的说法，也不无道理，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还有可能，他们中的毒有相似之处。”既然中的毒是相似的，那么，也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了！正在思考之时，品月已经说出了我的想法，王太医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只是眯缝着眼睛，捻着胡须，默然地看着我们。从他的表情看来，他也正有这种感觉，只不过，不方便表达出来罢了。在这深宫里面，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谁也不敢妄加猜测。即便是事实清楚，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其中牵连之人，非富则贵，若是贸然出声，恐怕会祸从口出。王太医久居宫中，深知宫里的生存法则，他这样聪明的人，凡事都只是点到为止。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事情已经十分明显，没有再多问的必要。王太医对此束手无策，因为据他讲，此毒是由好几种毒花、毒虫炼制而成，不要说目前在短期类找不出这几种花和虫的种类，即使找到了，也无法知道炼制的顺序。看现在玉儿的情况，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因此而丧命。所以，想要试验制毒的话，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依靠王太医开的药方暂时清毒，不过这只是缓兵之计，只能短暂地续命，治标不治本。若是找不到解药，玉儿终究是难逃一死。上一章 |
  送走了王太医，我心里更加惴惴不安。这天夜里，玉儿又折腾了好几次，一直到天明时分，她才安静了下来，昏昏沉沉地睡去。期间，她似乎醒来过几次，可人却是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的痛楚已经无法言喻，就像用刺刀在心口不停地划拉出长长的口子，却在口子快要结痂的时候，又去生生地撕裂开来。万福刚刚出事，本以为事情会暂时告一段落，至少会平息一下，可没想到，她的速度越来越快，竟然接二连三地出手，不给我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不给我留任何的余地。想起权氏虚伪不堪的面容，想起她凶狠毒辣的手段，我咬着牙关“咯咯”作响，心中仇恨的火焰越烧越烈。就在今天早上，我还打定主意去找朱棣，只要能够报的他们平安，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虽然现在这样说，已经晚了，因为玉儿已经出事了，但是，我的决心依然有效。即便连医术高明的王太医也束手无策，我也想试试，我得去找朱棣，他一定有办法，能够找到天下的高人，为玉儿诊治，一定可以！只要他答应，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披上斗篷，独自一人趁夜赶到了乾清宫，和早上的顺利不同的是，这次却有些阻滞。当班的太监是新来的，根本就不认识我，把我挡在了外面，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我有些急了，却碍于无法说话，只得狠狠地瞪着他。就在这时，小柱子出现了。他一看到我，先是露出高兴的神色，随后却又有些失望。他责备了那个小太监几句，又对我道：“娘娘是来找皇上的吧？可真是不巧，皇上他今天下午动身去北平了。”什么？他居然离开京师了？“皇上走得很急，是和迁都有关的事情。所以，估计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后面的话，我已经无法听清楚了，只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间，我本来可以和朱棣说明一切的，可没想到，就是那一念之差的距离，却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我好恨，好恨我自己，若非自己固执地坚持着自己所谓的尊严，固守所谓的自我，我早就可以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的。就是因为这些看似重要却无用的东西，使我丧失了更为宝贵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