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对眼前的权氏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交到她手中。她伸手接过信,在手里摊开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看完了信,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说道:“很好。”接着,她将信小心地折好,收了起来。此时的她,脸上的得意神色更甚,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摸样。看到这样的表情,我更加觉得,自己是被摊在砧板上的鱼,仍人宰割。可是,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是唯一、最好的选择。“那么就开始吧。”她笑着看着我,我知道那笑容中的含义,那是在暗示我可以实施计划了。可是,还有一点我不能确定,还不能保证她能遵守诺言,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保全玉儿和品月的性命,因此,我有了些许的迟疑。“你放心。”她已经看出我的担忧,对身旁的秀恩招手示意,她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上拿着一瓶小小的白瓷瓶子,不过巴掌大小。她接过瓶子,作势要给我,我赶紧伸手去接,她却一下又缩了回去,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道:“唉,姐姐别急啊,这东西可只有这么一点点,若是你不小心打碎了的话,那么玉儿就”我只好停住手中的动作,站在那里,眼睛却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瓶子。心里不住地想,这就是解药,这就是能够解救玉儿的唯一的解药!可是,这种明明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感觉,让我感到极为不满,因为它就在我的面前,离我不过几尺距离,却无法得到,心急如焚。只要一想到玉儿此时此刻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饱受折磨,而我却站在这里束手无策,就感到万般的痛苦。可是这个女人,天生的工于心计,就喜欢高高在上地掌控着一切,掌控着所有人的命运,即使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也要嘲弄我一番才肯作罢。本来心中喷涌着怒火,可是,为了玉儿,我也忍了下来。也罢,就这最后一次了,即使是让我跪下来求她,我也只得顺从地答应。她一直玩味地打量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吗?”事到如今,玉儿的命要紧,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去顾及其他,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原因。可是,经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蹊跷:是了,一直以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针对于我,而我并未真正注意过,如此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正想着,她又继续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湖边见面的事情吗?当时,我曾说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被她的话带回了几年前的那个场景之中。是了,当时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太过在意,也没有多想,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如今想起,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这代表着什么呢?“你是在想,我当时说这话的意思吧?”她轻笑一声,突然,目光变得深寒无比,冷冷地盯着我,道:“看你的样子,是不会知道了,那好,既然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就告诉你。”她站起身来,踱步到我面前,一边走,一边看着我,道:“在我刚进宫的那一年,有一天晚上,无意间看到过一幅画你可知道,那画上画的是谁?”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徐妙如给我看的那一副,可是,那副画后来已经到了我手上,她不应该知道才是啊!莫非,她所指的是另外一幅?她冷笑着,绕到我面前,直直地看着我,道:“那画上画的人,就是你。”我?不可能!她一定是弄错了!那一定是娜仁托娅才对!看来,她是误会我了,一直都误会我了,把我错认为娜仁托娅,所以才对我做这一切!天哪!这是多么巨大而可笑的错误!竟然让我这样一个无辜的人为一个死去的人而背负这么多的负担!看来,事情应该会有转机,如果不是因为娜仁托娅,她应该不至于会这样对我。那么,只要我把事情解释清楚,误会解除,一切便可引刃而解了!于是,我忙向她摇头,正欲解释,她却有些愤怒地说:“你别否认!少在我面前装蒜!那画中之人,明明就是你!”看着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暗暗感到好笑,真是没有想到,像她这样聪明的女人,居然也会有看错的时候。虽然我和娜仁托娅长得极为相似,但是气质和外形还有有着些许的差别的,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像她这样聪明的人应该是可以区分开来的。看来,她这次也犯了错误。越想越觉得好笑,我突然抑制不住笑了起来。看着我笑,她脸上的表情又愤怒变成了惊讶,最后厉声问道:“你笑什么?”经她这么一问,我笑的更加凶了,几乎是无法抑制,将这些日子长久以来积郁在胸的种种全部都爆发了出来。她越发地感到莫名其妙,最后有些急了,命秀恩拿来了那幅画。我走上前去,正要给她指出画中的人并非是我时,却在我看到那幅画的一刹那,也被惊得张大了嘴,伸出去的手也缩在半空。画中的女子身穿白色衣裙,浅蓝色的滚边兰花镶在袖口和领口,只梳了一个发髻,头上没有任何头饰,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配饰,俨然是一副宫女的打扮。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眉头微蹙,脸颊羞红,一只脚上穿着红色的珍珠绣鞋,另外一只脚却是赤足。所有的一切,都十分的熟悉,尤其是她额头上的那颗朱砂痣,是画中最为亮眼的色彩,似是点睛之笔,显得格外明显。这画中的女子,分明就是我!我呆呆地看着那幅画,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脑中一片空白。在迷茫之中,我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我就是做这一身打扮,来到了御花园里,为了躲避朱棣而丢失了绣鞋,正在焦急之时,去碰上了最不想碰见的人。那是我不想去回忆的记忆,如今,却又活灵活现地显现在我眼前。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将那时惊慌失措的我画下来,而且,还会在时隔多年之后又摆在我面前!上一章 |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权氏冷眼看着我,露出不可辩驳的姿态。的确,此时此刻,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事实就摆在眼前,我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得知这一切的真相,朱棣他对我到底是我不知道。对于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他就像个谜,无法解开的谜,而我不是个聪明的人,也无心想要去触碰谜底。如果说他禁锢我是为了她,那么,他又为何要画我?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中越发的严重。刚才还以为只是一场误会,可如今看来,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误会。“自从那日之后,我便处处留心找寻这画中人,却始终没有找到。在未确定这画中人的身份之前,我又不能将画给别人看,所以,就一直在私下里寻找。”她伸手抚上那张画,手指在画上摩挲起来:“找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她的下落。虽然无法确定她的身份,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是个极为重要的人。”“后来,终于在一天下午,我看到了你。”她凝视着我,又道:“于是我想,好极了,终于找到了她。当下我便打听清楚所有有关于你的一切。可是,当我知道这一切之后,却感到十分的奇怪”她绕到我面前,道:“你不过是一个嫔妃而已,又出身低微,还不受宠,这让我感到很意外。你姿色平平,对琴棋书画简直一窍不通,还古怪孤僻,真不知道皇上他怎么会钟情于你!”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住地摇头否认,怔怔地望着她。她露出厌恶的表情,厉声道:“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惊慌失措、一脸无辜!”接着,她突然又笑了:“哦,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用这种表情骗取皇上的欢心的吧?真没想到,你还真有一套啊,故作无辜和天真。不过可惜,你这一套在我这儿可不管用。”她猛地将那幅画攒在手里,捏地皱成了一团,直到将那画中的我面目捏得扭曲地变了形,她才放手。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颤动,似乎是在刻意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她开始喘气,越来越严重,然后是不住的咳嗽,看样子似乎是得了什么病,脸上出现了病态的苍白。早些时候就听说过她患有喘鸣症,激动的时候会发作,可没想到,这一发作起来会是这样严重。眼见她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秀恩拿来了一个瓶子,拧开盖子,凑到她鼻子前让她嗅了嗅,她便逐渐开始好转,喘息减弱,渐渐地又恢复了正常。“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是想让你走得明白些。”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我,道:“好了,秀恩,你派人将药送过去。至于你”她转过头来,我看到了她苍白的脸:“别忘记你的承诺。”
消逝
离开珍华殿,我回到依兰阁,由于一心想着玉儿的病情,便直奔她的房间而去。刚走进门,便看到了品月坐在玉儿的床边,一动不动。她是背对着我的,看不清面容,但从她的背影之中都可以看出些许的疲惫:几日的愁苦焦虑,使她的身体日渐消瘦,肩膀的轮廓在衣衫的笼罩下还是显得十分分明。她身体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我越走越近,她终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猛然转头来看我,脸上满是如梦初醒的表情。“姐姐,你来了。”在她回头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看清楚她的面容,不由得感到吃惊:她脸色苍白,眼里布满血丝,愁容满面,眉头微皱,只是在见到我的刹那才变得舒展了些。我没有想到她在短短几日之间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甚至在才看到的时候有点不敢相信。品月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个开明的人,凡事都看的很开,我一直都以为,没有什么事情会让她真正感到烦恼和痛苦。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使她产生了强烈的反差,这种反差和我映像中的她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