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风夜语
我屈了膝行了礼，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袁绍看了我一会，挥退了拖我进来的那拨人，只留下了他身边站着的那俩武夫，沉着声音问我：“这几日是委屈夏候小姐了，可今天这是为何？”
我低头看了看被拖得有些凌乱的衣服，我也没打算扮男装，但也很明显地看得出来我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便直视着袁本初那严肃的脸，说道：“今日小女子不过是为了练剑，所以如此模样，”我盯着跪伏在地上的小喜鹊，又继续撒谎：“方才也是因为天渐黑，不识得路上，那柄剑也遗失在路边了。”
小喜鹊可能感受到了我目光，磕头如捣蒜般地不停称着是。
袁绍看罢我们姐俩的表演之后，沉默了一会，便说道：“这次我不追究，如若再犯，就等着双父或者兄长来收尸吧。”便起身从旁边的侧门走了出去。
这一场戏假得不能假，袁本初既然放水，我又何乐不为，至少境况没有比先前更差，不是么。
门外那拨人把我送回了郭嘉的院门前后便折了回去，一路上我与小喜鹊无话，但却冷汗直冒，就这几分钟对袁本初的观感本来是不好不坏，只觉得此人颇有贵气，不像阴毒之人，但想到世情随时都在变化，一时间又觉得比之前更加气闷。
小喜鹊先我一步推开门，天色很暗，借着些微的月光，我看到一个人站在里间那长廊处面向着我们，那身形肯定是郭嘉无疑，我一时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方才不觉害怕，这会子却又觉得委屈了。
但眼泪既然已经出来了，肯定不会再回眶里了，我快步向他走了几步，呜咽着跟他说：“奉孝君，几天不见，方才出了些状况，还好无碍。”
他扶着我有些颤抖的肩膀，先跟在后面的小喜鹊说：“你先下去休息了吧。”
我让他扶着往房间那边走，一路呜呜咽咽的，他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微叹了几口气，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到了房间里，小喜鹊已经点好了油灯，打好了热水，我便胡乱抹了一下脸，昏黄的灯光下郭嘉的表情似是有几分不忍心。
我一时兴起，拉了他的袖子拭满脸的泪水，他没往旁边闪躲，只是做出要推开我的样子，见我没有消停的样子，便笑到说：“好了，躲过一劫，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今天晚上我就歇在这里了，有事你们唤我一声便是。”
可能过了睡觉的点，我再怎么努力也睡不着，便蹑手蹑脚的起了身，往外屋走过去。
郭嘉听见我回身掩门的动静后便把灯弄亮了些，估计也是没睡着。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还是月黑风高之时，奉孝君，小女子的清誉也就没了。”我觉得气氛异常，便轻声开了句玩笑，把调剂一下气氛，没承想此话一出，却是更加暧昧了起来，像是自已做出了欲拒还迎的姿态一般。
他笑了笑，说道：“姑娘也不是那般扭捏作态的小女子，何出这般言语。”
我走到那旁边的书案旁边坐下，故意带着点我来时的普通话口音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在来时的路上，我确实是前事俱忘，如今这具身体里的主人，与之前那位夏候姑娘实在半分关系也没有。”
“你可是从这里面来的？”郭奉孝扬了扬手中的书。我一看，书包正安静地靠在他那床侧，估计是刚才小喜鹊拿进来没放进小房间里，郭嘉一直都知道我很宝贝这东西，居然没经过我的同意便私自打开了看。
我作为人质，郭嘉作为看管人，他私拿我的东西，我本不应该觉得有何不对，此刻却有种不舒服之感。
他感觉到了我的反应，便收了笑容，带点歉意的说：“你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如果你要自己保管的话，取走便是。我并无恶意。”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笑了笑，示意我原谅了他，急急地把堵在我胸口的不适感赶走。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很轻松，说道：“我并不是从那个地方来，我来自很远的地方，这里我只认识你和小喜鹊，还有刚才的袁本初。”
“你那里的人都是不敬君父，不畏鬼神的么？居然大半夜的到处乱跑。”他似乎并不相信我。
我暂时放弃了要解释的想法，便信口问道：“你之前认识这位夏候停姑娘不，对她有何认识。”
他低头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不认识夏候姑娘，那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姑娘芳容。”
我问：“那你觉得我现在尊容如何？”
他答：“自是貌美不可方物。”
我窃笑了两声：“哦，那为何是年方双十还待字闺中？”
他也跟着笑了笑：“姑娘眼高于顶，那岂是一般人物配得上的。”
我哼了两声，又问：“尊夫人如今年岁几何？”
郭嘉道：“年方二十二，犬子刚及6周岁。”
我一听，顿时心里一沉，这年头，看郭嘉的形貌比那袁熙年长四五岁的样子，袁熙除了一个正室之外，还有两个如夫人，郭嘉也自是应该早享齐人之福了。
我心中一叹：如此便算了吧，口中还得强说道：“夫人不在冀中？那还在颍川府上？”
“自然如此。”郭嘉淡淡地说道。
我们又不痛不痒地聊着天，彼此作了自我介绍，又顺带了解了他的家属及我的家属。看着快要天明，想着小喜鹊可能快起床了，我便告辞了他，重又回到耳房内的小床上躺下，却是更加睡不着，郭嘉那带着盈盈笑意的脸总在我脑海中晃一晃的，虽然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但很明显的非常依赖郭嘉，但是否对他有着更多的想法却是自己也不知道，我想着他那些关于妻儿的话语，努力的告诫自己，让自己放下那些不正确的想法。
天亮的时候才慢慢地睡着，听见小喜鹊起身，她并未叫醒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我和郭嘉畅谈整夜还是经过了袁本初了那一吓，觉得应该让我享受足够的睡眠。
我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天色有些变了，快要下雨的样子，我重又穿起那些仆妇给我的置的临时过渡性衣服，躺在长廊上仰着头看天，山雨欲来的模样，想着这雨一下估计天气就真的凉了。
那边郭嘉带了两个人从门外一路说笑着走了进来，那两人一个着紫衣，胡须很飘逸，眉目清朗，另一个人脸面干净，长相清峻，两人远看有些相似，估计是带着些血缘关系。
我看见他们，便也笑着迎了上去，努力为自己塑造一个好形象，郭嘉把手中的包袱递了给我，对我说：“让小喜鹊把衣服给你换了再过来，我再为你引见。”说完便把那俩人往园中引。
我见他们往花园那边去了，拿了包袱打开看了看，是件簇新的桃色衣衫，便乐滋滋地往郭嘉的大卧室走去，小喜鹊在那里帮忙磨墨。
小喜鹊看到衣服也很高兴，三下五除二帮我穿好了。我见那书包还在郭嘉的床上倚着，便让小喜鹊把书包收到我们那小房间里去，她刚准备去拿，我一下又想起什么，便把包里的小化妆包掏了出来，准备好好拾掇一番，虽然郭奉孝先生早已他娶，可也不妨碍我爱美的天性呀。
我望着镜子里鬼斧神工般雕琢的精致妆容，一时有些得意，不管丽质天成，还是后天造就，我这张脸倒是很有挖掘的潜力呀。小喜鹊本来在一旁磨墨，见我在脸上鼓捣，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妆毕，她傻傻地问我：“小姐，你们那边的人都这样好看的么？”
我朝她飞了个媚眼，笑道：“都挺好看的，但也不是都这么好看。”觉得这话不妥，又补充道：“当然也有更好看的。”
她头一扭：“我不信。”她又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我，又帮我理了理头发，确认了我貌美的无懈可击之后才巴巴地送我出门，我看她那样子，应该是觉得我看上了那两人中其中一人，这番打扮肯定是为了迷惑那人。
我由着她想，顶着精致的妆容和发髻施施然地往花园方向走，那花园并不大，里面有一个亭子连着那长廊。
这身衣服色彩很亮，他们应该远远就看见我从长廊处走来，这三人都是假道学，明明看见我走来，却居然背向了我，面朝着那池中，嘴里不知在嘟哝着什么。
我拿捏着姿态袅袅婷婷地向那亭中走去，自觉气质赋比仙。
郭嘉迎着我的脚步转过头，看着我端得十分矜持的笑脸，很是呆了一会，便笑道：“你这涂的倒是好看，竟是没见过这样精致的。”便十分不忌讳的上下打量我起来，评头论足道：“这身衣服穿在你这大龄姑娘身上，倒也是十分合衬。”
那两人并未对花容月貌的我有丝毫惊艳的感觉，只在一边低低笑了，见郭嘉把我说得有些不自在了，便打趣奉孝先生：“此女被奉孝拂去了尘埃，居然显出了这等容色，奉孝君，果真有识人之才。“
郭嘉一听此话倒是笑得十分开心。
我却心下一窘，今天凌晨才打压下去的小火花似乎又闹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