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近身情怯

  他们三人的目光并未多在我身上停留,只是打趣了几句,便又继续了方才的三方会谈,只是让人多加了一杯茶,把我安在了郭嘉旁边的木榻上,我侧身跪坐而下。
  郭嘉很自然地为我们做了介绍,那紫色衣衫飘然若仙的是荀彧,另一个则是荀谌,虽年轻一些,但却一脸坚定的样子。
  他们三人看着那池中倒是悠然地品评着这汉末天下,倒是与历史中相差得有些多了,那曹孟德倒只是一方小势力而已,所谓三分,不过是后人臆想,势力最大的则正是袁本初,现下有几分问鼎天下的气势,那张绣也是一方豪强,孙伯符靠着父亲那番由头盘踞在长沙,也有一群人簇拥着。
  我见他们谈得兴起,却是没有提起所谓刘皇叔半分,便忍不住问道:“那刘玄德不也占了徐州,难道没有风生水起的苗头。”
  那荀家兄弟与郭嘉说得很是用心,见我听得兴起可能以为我好奇,也未在意,听我这么一问,便十分惊诧地望着我,疑惑地看了看郭奉孝。
  郭嘉早已见识过我的言行,只笑不语,望着我回答那荀家兄弟疑惑的眼神:“夏候姑娘养在闺中,经常在外室侧耳旁听这天下之事。”
  那两人点了点头,倒是多盯了我两眼。
  郭嘉又开口道:“阿停说这刘皇叔,不过是托了糜家的支撑,若没有那些依附糜家的世族,他也不过托了这皇姓,又如何敢托大。”
  他这声“阿停”唤得我心里一惊一惊地,脸上不自觉的热了热,居然忘这人已为人夫。心里便儿女情长了起来,他们在旁边说的是些什么,竟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方到太阳西斜,才听得他们欲奔洛阳许昌方向而去,把我叫到这里旁听,估计是准备把我这拖油瓶带上吧
  看天色沿早,他们三人又接着说了些关于天下形势的见解,我仍然是静静地听着,觉得和我所知的三国有些相通的又点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郭嘉偶尔似笑非笑地用目光瞄我,他每次看我的时候我都不得不低头,觉得心头仍然发热。
  看着日光沉了下去,荀氏二人便起身告别,郭嘉倒也没有留饭的意思,拱了拱手,带着我一起把荀氏兄弟送出了房门。
  待那把荀氏兄弟送出房门后,郭嘉回身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些几许莫名的温意,那眼光像贴身的衣物一般在我身上流连,我只觉得脸热心跳,只低了头,往前走着,半响见没有脚步声跟来,回头一看,郭嘉却在原地低头看着地。
  我又彷徨起来,不知该是向来处来还是该往去处去,倒是待了半响,他见我没动,又走了上来。
  或许郭嘉在与其他人说话也是温言款款,看向他人的眼神亦是温暖可亲,只是我心里揣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所以他的声音与眼色才如此黏人。
  他带着笑意的脸庞,在秋日的夕阳下显得甚是俊美,见我始终不说话便开口道:“夏候姑娘如此娇颜,才色无双,豪无闺阁之气,听得天下英豪之名,也曾与袁二公子一路相随,难道竟无相许之意?”
  我笑道:“这姻亲之事,非一人所愿。”见他面露惊异之色,我停了停,正色说道:“我本不是此方人士,习俗与你处自然不同,我们那里的人,不婚不嫁的,大有人在。当然,绝大多数,一夫一妻相伴终老。”
  他低了头:“如此倒也不是罕见,那荀彧便只娶了唐玉,俩人倒也情真意切,只是如此良眷,并非人人有幸得遇。”
  我笑了笑:“如此说来,如若不遇,便可将就么?”
  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便向前走了。
  我也跟了上去,觉得俩人之间的气氛凝重了起来,所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是否正是合了当下意境,只不过是我未嫁而君已娶,想到落到这时代里泛起的第一丝情意似乎就要终了了,我心里也怅然起来。
  吃饭的时候,还是我俩各据一方各自拣着盘碟里的东西吃,其它的仆妇都没有进来侍候,只留了小喜鹊陪着,至从小喜鹊遇了我之后,我便跟她一处吃,并未讲主仆之礼,她又还小,虽说尊卑观念根深蒂固,但在我的威逼之下倒也不讲究这些,睡觉的时候多数和我睡一处,吃饭也大多数时候和我坐在一起吃,有客人的时候例外。
  郭嘉是个随意的人,并不多在意规矩什么的,每每看见我和小喜鹊不分主仆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先前有些惊奇的样子,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有时候还会招呼小喜鹊一起坐。
  我兴冲冲的打扮了出来,却满面惆怅的回来,小喜鹊一副不解的样子,想开口问却见郭嘉也摆着一张臭脸便闭了嘴没有多问。
  这顿饭吃得意兴阑珊,有些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的感觉,简单地说像是分手饭一样。
  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甚至没有品评菜色如何,郭嘉低头慢慢地吃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加快速度,只求快些摆脱这无望的状态,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买卖不成仁义在,恋人不成还可做朋友,一定得把这模模糊糊的爱意扼杀在摇蓝中。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另一头却在不停地泄气,方知这心一动,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恢复到未动心前的状态。
  我在郭嘉离席之前先退了出去,他目光没有焦距地着着饭桌,只是向我点了点头。
  洗漱后,我让小喜鹊把包给我拿了过来,重又穿起来时的那牛仔裤、体恤衫,确是恍如隔世呀。之前我一直觉得如果我离了袁本初的软禁,即使是私脱了出去我可能也活不下去,可现在想即使是活不下去,我也不愿在这里待下去,我不愿天天看着郭嘉,却又触手不及。
  收拾停当,我一副准备出逃的打扮,小喜鹊眼巴巴的看着我。
  正在心里纠结,思量着如何安排小喜鹊,外间传来有人进屋的声音,应该是郭嘉。我觉得衣物穿得有些不妥,一时间又不好换,生怕郭奉孝一下子进来,便站着不出声,让外间的人有种我和小喜鹊已经安歇的错觉。
  过了好一阵子,郭嘉咳了两声,我心里也跟着抖了两下,仍然无话。
  他似乎是在房间里走了两步,轻声问道:“夏候姑娘,安歇了吗?”
  我还是没有开口,全心戒备着。
  “奉孝可否请见?”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我朝暗处的小喜鹊摆了摆手,便开口道:“稍等。”
  我准备换了衣服出去,后又想了想还是算了,就随手在身上搭了件袍子裹住体恤和牛仔裤,走了出去。
  外间点了灯,摇摇晃晃的,奉孝的脸在灯光下有些摇移不定,他长长的头发直接披在肩上,很桀骜狂放的感觉,我心下大动,更是不敢抬头直视他。
  他却直直的盯着我,看了很久才说道:“夏候姑娘是准备前往许都?”
  我没有回话,我并不知许都在何方,更不知往哪里走,我只是想避开他的那双含有深意眼睛。
  有人说情动最初时最为美妙,尤其是试探心意时,那份心思细微的忐忑最是纯真,可试探之后若无下文,再美妙也是白搭。我只是这人有好感吧,这汉末英雄无数,没理由见了一个便得一心守着他罢,那袁显奕,不也没在我心里占着半分的地儿么,况且这人,已有老婆,而且命还不长。
  见我没说话,他倒是笑了,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拂开我披在身上的袍子:“姑娘稍待几日,不必急在这一时,我等一行必将姑娘安然送至令兄处。”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抬头看了看灯光中他那俊美的笑颜,觉得有些恍惚。
  他却走近了我,低头将袍子复又披到我身上,顺势拢了拢我披在身后的头发。
  我仍是低着头,他站在我身边,头发垂在我眼前,有几根发丝随着他的手势拂在我脸上,有些痒痒的,心里虽努力抗拒着,但却止不住眼眶里的灼热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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