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心已许
我觉得一时间有些把持不住,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染指了奉孝,忙退后了些,扶住了书案。
郭嘉被我的举措弄得有些失了心神,抚我头发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脸上浮过恍然若失的表情。
我扯出那木凳子坐了下来,开口笑道:“奉孝君多虑了,我一弱质女流,怎敢孤身上路,自是与你等结伴相行。”
他似收了心神,站直了身子,笑着说:“如此甚好。”
我刚开了口却又不知如何接他这句,但又不再说话。
我们似乎不知该再如何继续下去,便都沉默着。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我,我余光瞄到他埋着头,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
过了许久,我决定打破这僵持的气氛,便起身说道:“奉孝君,累您多劳,更深露重,您还是早些歇息了罢。”
他却伸手拉住我的袍子,因那袍子只是披在外面,又不贴身,只轻轻一拉便滑了下来,那体恤却是贴身的,并不是休闲款式,袍子滑下来后手臂便露在了外面,秋意甚凉,不知是因为他的注视还是秋风,竟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一时间觉得尴尬异常,便背过身去,想奔去那耳房。
若是那一世时,这一身打扮满大街都是,可在这世道里待了这么些时日,便这觉得这样子十分地令人难堪,这时候的我,是否应该挥剑斩双臂,或者扑向郭嘉,求他娶了我......如果是这样,我肯定急切切地选后者,这样,难道,我就这么恨嫁了么?
奉孝本是想隔了衣服抓我的手,没承想把袍子扯滑了开来,却没再牵我的手。只在我背后低沉着声音问道:“姑娘既非我方人士,我便不依着习俗,只直着问姑娘。”他没有说完,停了很久,却没再继续。
我本来听他开了口,就停住了脚步,他却话抖了半句,再不问那撩人关键一句。
就这样,我俩一前一后地站了半响,他却再未开口,但我知道我一旦迈开步子,肯定会问完那句话。我这样想着,却始终抬不起脚。
我叹了一口气,自己拾了袍子裹在身上,平复了心情终是开了口:“奉孝君,这段时间承蒙君照顾,小女子身无长物,有的,也就是你前日所见那个包袱,你若喜欢拿去便是,当时,我也知恩深难报,来日必结草衔环,以报奉孝君恩情。”说完后我长出了口气,同时觉得这话说得恰到好处。
他轻声走上身上,站在我背后。
我知道他离我很近,近得我都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良久,他开口问道:“就只是这些了么?”
我给自己打了气,转身说道:“我还没有见过你的时候,对你就有好感,见过之后,又有了与先前那种好感不一样的感觉,我也不掩藏自己的心意,即使是奉孝君无意于我,想必也看出来,我是挺喜欢和你在一处的。”
“只是你既已他娶,我迟早会断了此念。虽然如今是难了点,但时间还长,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心中大恸,但继续道:“奉孝,就当咱们是兄妹吧,你还长我七岁呢,这声兄长叫得你不吃亏的,来日我必厚报于你。”
郭嘉在身后,轻声说道:“这兄长的称呼,奉孝承受不起,姑娘切莫如此断言。”说罢不知揣着什么心思转身离开了。
若是我的话,必是心中狂喜,被人喜欢总是好事罢,况且,我也还算个不大不小的美人儿。
我也没问他往何处去,估计是荀文若处,也没多问,就回到耳房,躺在床上想了半夜,始终还是理不清头绪,仍旧是过了半夜才睡。
我觉得我就像初恋的少女般,心念念地便是那一人,什么都不想做,只盼着他来,只盼着眼中能看着他,他心中有没有我,倒是顶不重要的事情,这念头一上来,又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实在没骨气透了。
昨夜,我表白了吗,为何一点也没有柔肠万千的感觉。
我还是先前那般在房前屋后来回走动,只盼着看郭嘉的身影出现,可昨夜的场景,像是不曾发生过一般。而且,和前些天一样,我又是等了许久也没见着他,连着三天。
我觉得我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的,连前天送来的那几件鲜色衣服也搁置起来不再换来换去的看哪件好看了。
小喜鹊也感染了我的消极情绪,坐在一旁磨着墨,看我练习把字写得小一些,时不时地夸赞我两句,但有些心不在焉。
秋意渐凉,从郭嘉再次消失的第三天起便开始下着绵绵细雨,那些仆妇给我们拿了些棉衣过来,成色倒比之前来的时候送的衣物要新许多,颜色虽比不上郭嘉送来那些鲜亮,但也不像深染尘土的样子,以素色为主,有两件淡黄色的,裹在身上倒是十分好看,身形十分玲珑。我和小喜鹊在房中无事,便穿衣服玩,觉得比练字有兴致许多。
第五天下午,我和小喜鹊吃过了午饭,懒在床上说三道四,猜着在这房中侍候的那些仆妇的年龄。我一直觉得她们应该是四五十岁,小喜鹊却指天发誓那些仆妇都不到三十岁,我心中正感叹着这时代的女性,老得确实太快了些,快得有些让人招架不住的时候,郭嘉在外间敲着门,问道:“夏候姑娘可否一见?”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在床上。
他又接着敲门:“夏候姑娘,有要事相商。”
我起身打开门,郭嘉神情很是*,我一时有些怔忡,恍惚间觉得那个暧昧的夜晚果然只是我的错觉。
他似乎发现我并未回过神了,便代我吩咐了小喜鹊到外间把门,自己侧身走了进来。
耳房里狭窄,郭嘉便直接坐在了木榻上,抬头看着我,有些情意似乎浮上他的脸,我模模糊糊地走向他。
他示意我坐下,我只好坐在榻上,想了想觉得不对,又移了移,坐得离他远了一些。
他并未发现我的这些举动,见我坐了便开口说道:“前些日子便是在谋划动身离去之事,这边照顾不到,请勿见怪。”见我穿得还是挺厚的样子,像是安心地点了点头。
我笑道:“哪里,不用见外,只是拖着我这弱女子,倒是让你们辛苦了。”
郭嘉道:“夏候姑娘,你对我说如此生分的话倒是见外了。”他停了停,又说道:“姑娘既非我方人士,该如何称呼。”
我从未对人讲过我的真实来历,只说我并非他们这里的人,包括小喜鹊,我也未曾透露过我的名字,在这未开化的地方,太过于惊世骇俗的言论会被人当作异端分子处理,难得的是对我的来历有异议的这两人把我当作了仙而非妖,即使是妖在郭嘉和小喜鹊的眼中,估计也是好妖那一窝子的。
“我之前姓林,单名一个朵子,不过念起不好听,便又加了一个字唤作莺朵,我的朋友叫的朵儿的居多。”我想象着他叫我朵儿的模样,觉得心中有些欣喜,便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他笑了:“朵儿。”语调低沉浓重,却软软儒儒的含着无限的情意,我觉得我快被他这一声叫得心花都开了,“那天,你为何不问问我的心意?可知我的心里,也并非是没有触动的。”
迎着他眼中的笑意,我也笑着看向他,手伸向他的头发,有些湿,想来他不习惯说情话,有些脸红的样子,却没有避开,任我将他的头发理开披了肩上。
我觉得这一刻已是美妙到了极致,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抛到了脑后,眼中只是他的笑脸,他的长发,他握住我的腰的那双手上的热意。
我也不知我是何是攀上他的身体,待我神智稍微清醒时,我的身体已软得不成样子地靠在他身上,他用一样很奇怪的姿势搂着我,我们坐在床边。我有些担心我们就这样倒在床上。
我来自文明开化的二十一世纪,虽然未经人事,心思却不纯洁,虽然郭嘉有过风月经历,但在这时代,纵然再薄浪无行,但再这情形下,似乎却没准备把我怎么怎么样。我胸中涌起一阵羞恼,觉得脸热得发烫,便将脸埋进他的胸中。
他的心跳得很快,我相信他是真的动心。即使他已有妻室,可是,他喜欢我总比心里半分没我的好吧。
他的手慢慢的理我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我心下甜蜜不已,像只猫一样窝在他身上,只是应承他着的抚摸。
我想我们应该柔情蜜意了很久很久,因为小喜鹊敲门的时候,我们放开紧紧相拥的姿势的时候,我才觉得有些手脚发麻。
我们俩都很脸红,他又坐回到了那凳子上,我站到他身后,问小喜鹊:“有什么事?”
小喜鹊在外间说:“荀先生请奉孝先生相见。”
我让小喜鹊暂时不要进来,我们俩神情微微恢复了一些,我又帮他理了理衣服,他朝我笑了笑,眼中仍是快要溢出来的情意。
他含笑看我的眼神实在太撩人,我笑着推了推他,口中说道:“快些出去吧,请人久等了不好。”
他牵了我的手,对我笑着说:“一起出去吧。”
我挣脱开来,点了点头,笑道:“一起吧。”
我们出了耳房,荀彧就在外间的书案前站着,看我们一起走了出来,便行了个礼,我回了礼,跟着郭嘉朝荀彧走去。
小喜鹊出了外间,把房门外去守着了。
荀彧倾身跪坐之后便开口说道:“奉孝这厢,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郭嘉并未开口,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我便忙忙说道:“文若先生所言,奉孝已大致告诉了我,如何行事,依文若先生便是。”
荀彧笑了笑:“个中原委,我也不就不问了,想来也是一切议定了的。”
我坦然地朝荀彧说道:“只是路上需要文若先生多多照拂。”
郭嘉见我如此坦然,也很自然地拉了我的手。
我任由他牵着手,与他相视一笑,彼此眼中情意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