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司马仲达
郭嘉对这儿子似乎并未有多少感情,而且这少年也不亲近他的父亲,我看着他与那老仆穿着孝服的样子,心里实在瘆得慌,心里觉得难受,我并不想知道郭嘉的妻子是因何而逝,但我着实有种犯罪的感觉。
郭嘉送了我出门,跨上马车之时,他握了我的手,对我说道:“你别想得过多,这孩子并非我亲生,我那妻子不过是别人置的外室。”
我大惊,几欲跳下马车:“什么,为何不早说?”
他低头笑了笑,说道:“这是家丑,如何外扬,今日你听了便是听了,为了你心上人的颜面,还是到此为止了。”
我问道:“那小公子可知?”我朝里面呶呶嘴。
他低声说道:“他不知道,他也不必知道。”
我想继续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缓言答道:“他的父亲是他的亲舅舅,他娘这几年过得甚苦,又觉着对不住我,所以给我置了几房妻妾。”
我知道这三代以内直系亲属不能通婚这条法规在这古代是行不通的,但最多也是什么“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之类的,但这亲兄妹或者亲姐弟的,是不是该划于伤风败俗之列呢。看郭嘉一直莫名其妙背着个父亲的名号并未公开的架势,估计也是为了保这孩子的娘亲不被浸猪笼吧。
一路上,我心里甚乱,却隐隐有种喜意,毕竟如果是这样的情形的话,我就不算是拆散了郭嘉的家庭,因他那家庭本来就是散的,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是一个小三的心态,觉得自己才是他的命定之人,但想到那少年如寒冰一般的眼神,我竟不由得打了个颤,从心底冒出一股凉意。
回了司空府,阿瞒爹爹正往他那正夫人房中走,听到声响回头看了是我,便远远的等我走过去,到了近前,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脸色不大好。”
我摇了摇头,说道:“也没什么,可能这天气太冷,出门着了凉。”
他说道:“你这一大早的从外间回来,是有些冷,让人去生个火来暖着。”
他应该知道我是从郭嘉那里回来,早已见惯不惊,在他的默许下,旁人倒也不敢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低着头向他行了个礼,便准备返身去屋里躺着,试试能否睡着,突然想起来,便又开口唤住他:“父亲,我与奉孝的婚期,还是延一延吧。”
他一怔,盯了我两眼,点了点头:“嗯,你多注意些身体。”
眼见着年关将至,司空府的事情变得尤其得多了起来,姨娘们经常拉着婢女们出门采买,
曹操又忙着准备粮草准备亲征张绣,便也没再多过问儿女情长的这些事情,只是让我进宫散散心,或者去街上溜溜解解忧,我依着他们的好意,偶尔进宫陪陪阿娉姐姐,偶尔与小喜鹊出门晃晃,看看繁华大街,并未因婚期延持就失魂落魄,只是确实不像之前那么飞扬跋扈,恨不能与天下人分享那恨嫁之心,也许是我不再那么恨嫁了,也许是我又重拾矜持。
唐玉不再经常来找我,她这个荀令君夫人也要操心尚书府的事情,实在比不得我这富贵闲人;大小乔也很少来见我,因为乔国老已带着这姐儿俩往江东去了,大小乔估计明年就得正式被人称为江东二乔了。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唐玉来找了我,要我陪着他一起进宫问安,我得了那皇帝姐夫的恩准,可不持旨意自行入宫,想了想没事,便也跟着进了宫。
这过大年的,皇宫却并不比外间热闹,只是张灯结彩,人气也不旺,阿娉姐姐拉着我们说了半天话,我偶偶答话,显出高兴的样子。
旁边唐玉笑道:“这一路上我就觉得奇怪,你心上那人并不在眼前,怎么却是个猫的模样,你这老虎是怎么了?”
我闷声说道:“遇到武松了。”
阿娉姐姐也经常听我冒些没头没尾的话,倒也没多惊奇,只是含笑道:“你有几日没见郭祭酒了吧,莫不是得了相思病?”
我懒得辩解,嗯嗯啊啊的掠过了。
出宫的时候,我先送唐玉回家,唐玉这次却始终不肯,非得送我先回去,说道:“每次都是你送,显得你多豪气干云的,这次你也让我送送吧。”
我没跟她争,便由着她。
其实到了这时代,我虽清楚如果离了这曹家,我根本就活不下去,但是我始终有些把自己当着强者的意识,至少在姑娘面前是这样子的,那大小乔,我一直把她俩当作小女孩,纵容她俩早恋,帮她俩打掩护;隔断时间去看看阿娉姐姐,排遣一下她的恐慌与无助,促进一下她与我那皇帝姐夫的感情;包括唐玉,我也一直认为她是个弱女子,她每次来瞧我,我都是把她送回到家门口,虽说有些时候是为了顺路去瞧郭嘉,但同时我还是把送唐玉回家当作自己的使命的。我觉得扮演的角色似乎只有一个,那便是家长,永远都在自以为是的瞎操心。
而郭嘉,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在爱着他,盼着他好,望着他笑,搂着他哭,我也相信他对我有情,可是有多少,我并不敢细想,对于他而言,我到底是自动送上门的姬妾还是他找寻半生的爱人,我自己都不敢知道答案。他那么从容地承受着我的情意,游刃有余地处理着我那势不可挡的爱意。他眼见司马懿初见我时便起了占有之心却只是微有恼意,他明知我见他与那歌姬调笑有了心结也只是跟了出来并未解释,如果那时我不去找他,他还会来找我么,而现在他名义上的子嗣找上门来,他也未多加劝慰,明知我如此心伤,却连我提出婚期延迟他也依旧从容。
唐玉见我望了窗外想了一路,快到司马府时,她担心地说道:“我听夫君说郭祭酒的长子如今到了国都,是为这事么?”
我摇了摇头,笑道:“哪里,你多虑了。”
唐玉也没多说,朝我笑了笑,没有下马车,直接让汉三赶了车往家中驶去。
天色未晚,我有些不想回家,便让小喜鹊领我去护城河边上走走,刚转身,一个白色身影闪了出来,拿了把羽毛扇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定晴一看,原来是那司马懿,我看了看他手中的扇子,说道:“大冬天的,拿这玩意做什么用。”
他笑嘻嘻说道:“姐姐不觉得我这模样很风流吗?”
我打量了他一眼:青色长衫,披了件暗绿色的披风,头上纶了根同色的缎带,头发长长地散在背后,手上的羽毛扇子一晃一晃的。
他见我只盯了他却没说话,又笑道:“姐姐可是被我的风采所折服?”
我假假地笑了笑,说道:“你若扔了这扇子,风采立现。”
他愣了一下,说道:“我还觉着这扇子能更增我的风流之态呢。”毕竟年少,还是一副小孩模样。
我笑了笑,说道:“就是用扇子,也用折扇呀。”
司马懿一脸求知欲颇强的样子:“折扇是什么?”
我这才想起,折扇在这一千八百多年还未被我们的老祖宗发明使用,便说道:“我不是还欠你一份见面礼么,我待会回家做一面给你。”
他眼中盛满惊喜:“那可只能给我做,别的人可是不给的。”
我望着他眼眸中的流光溢彩有些失神,郭嘉在对着我的时候从未如此不从容过,他的含情脉脉都是从容的。
司马懿见我没说话,便扯了我的袖子说道:“只做一面就可以了,不给其它人做的。”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不仅像一仅像家长,更像一名班主任。
小喜鹊见我和这小司马在说话,便避在了一边,又见我说了一会就有些失神的样子,便也靠近了些,低声问道:“还要去护城河么?”
我点了点头,又问司马懿:“你站我家门口干什么,是在等我么,去不去河边?”
他点了点头,走到门边那颗树下把扇子递给马车边的小童,又对他说了几句,便笑着了走了过来:“我虽不是来等姐姐的,却也十分地盼着能见姐姐,那护城河我在入城的时候经过了一次,也未细细看过,便求姐姐带我也去瞧瞧。”
我偏头看他,疑惑道:“你不是等我,你跑这儿来做什么,小小年纪还想弄顶乌纱帽来折腾么?”
他笑了,果然还是阳光少年的样子:“我哪有这闲情,我是跟着大哥来见司空大人的,问了那门房说你和荀令君夫人去了宫中,我便没有进去,在外间等着大哥出来呢,谁知竟见着了郡主姐姐,还得了姐姐的封赏。”
我被他这一声声姐姐叫得十分受用,便开口笑道:“你这么有孝心,我回头把那扇面画得漂亮些。”
夕阳照在街面上,青石板上染了太阳的余晖竟有些晃眼,我一路听着这少年初见我时他的失礼与震惊,觉得好笑又温馨,没想到都快奔三的人了居然还能撞到了懵懂少年的初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