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月明秋夜

  小喜鹊有旁边低了头笑:“姑娘如今看着倒是比先前好得多了,也说这么有趣的话了。”
  我看着她说道:“那是,先前太热了,出了门也觉得心里难受,现在秋高气爽的,胸中顿觉开阔许多,连头也不怎么疼了。”
  小喜鹊把手上拿的轻纱披在我身上,说道:“姑娘,有些秋凉,还是注意些好。”
  我摇了摇扇子:“有摇着扇还披着衫子的么。”想了一下,我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为何我身边绕着的这两人不是大了我许多便是小了我许多?”
  小喜鹊仰头看着我笑:“姑娘你是嫌弃郭祭酒年纪大了么?”
  “莺朵,你这话倒是让我无地自容了。”郭嘉穿着一件白色长袍缓步走来,月色下显得十分出尘俊雅。
  我心里暗叹着他的风姿,想起白天里的事情,不由得说道:“今日你们都专门找了时候来听别人密谈了么?”
  郭嘉走到我面前,低头笑道:“白日里是我们密谈,生生被那司马给扰了,这夜里你是在捉了白天为你我放风的人密谈了么?”他又转头朝小喜鹊说道:“姑娘可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小喜鹊笑着摇了摇头,低了头自觉地往旁边回避了。
  我目送着小喜鹊,躲避着郭嘉直视的目光。
  可能是在夜里的原因,他眼中的目光像染上了月上的光华,他不开口,只逼视着我,我只好在意识里一路逃窜,我想让自己也带些煞气回盯了他看,但考虑了一下,在这不回视的情况下都感觉到他的灼人目光,估计我就是算带着再重的煞气也会败下阵来。
  我打定主意,决不还击,便就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夜色下我俩的影子都是一动不动的,他面着月光,在影子的对峙中,我的影子也未占上风,大部分都陷在他的身影里,所以地面阴影的轮廓基本上也是他的身形。
  影子又动了动,他又靠近了些,我的意识里不再仅仅是影子了,因为鼻间耳旁全是他的呼吸,我想移开些,因为我的脸有些发烫,约摸脸已红至耳根。
  虽然我的意识告诉我应该与异性保持距离,今晚这般已是近得有些过份了,况且还是对峙了那么长的时间,但事实是,我根本没挪开身体,只定在那里任他将我搂进怀里。
  我将手放在他的胸前,想要推开,但手上无力,便只任他轻轻的搂着。
  他俯下身子,在我耳边呢喃道:“莺朵,你连拥抱都忘了么?”
  我不知道说什么,这个姿势让我脸红心跳,却又无从拒绝。
  他搂着我的力道重了一些,但仍是属于轻搂的范围,像是想要把我挤在他身体里去却又担心碰碎了那般。
  他拨开我散在肩头的长发,用手指摸挲上那道伤口。这个动作经常母亲、姐姐、唐玉反复练习,偶尔的,郭嘉和仲达也会不顾男女授受不亲这个大忌也重复那么一两次,只是母亲和姐姐眼中总是含着泪充满怜惜;而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则是眼神十分复杂,每每让我再受一次切肤之痛,一度我还认为我是不是欠了他俩一屁股债。
  但这一次不一样,郭嘉用手抚到耳后,并不像其它人那般只任手在肩颈流连,他是顺着刀痕一路探到后背,虽是初秋,天气却并不十分凉爽,我穿的衣服很薄而且很宽松,隐隐约约的,衣服似乎被拉得更加宽松了。我知道他这举动十分失礼,但却像失了廉耻之心一般,竟靠在他身上,任他的手在我背上的刀痕上游走。
  自古以来,月黑风高杀人夜,月明星稀谈情天,我想我俩都被这皎洁的白月光迷了心神。
  郭嘉俯下身子,温热的唇落在耳后,我不由得一颤,僵硬的身体更加僵硬,他的手不隔任何衣物慢慢安抚着我的后背,让我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极轻的触着那伤口,舌头轻舐着那疤痕,缓缓地向肩颈处吻去,偶尔也用牙齿轻轻的咬着。我伸出抵在他胸口的手搂了他的脖子,轻踮了脚,口中低低地唤着:“奉孝。”严丝合缝的与他紧紧相拥。
  良久,他将头埋在我后侧的头发里,一只手仍抚着背,身子有些颤抖,长出了一口气。我仍旧任他搂着,也不想让他看到我红得发烫的脸。
  远远地,小喜鹊咳了一声,我忙弹开,低了头,像被家人撞破好事的深闺少女一般推了情郎一把,情切切地说道:“你快些离开罢。”
  郭嘉轻笑了一声,低头帮我理了理那松得都快露出肩膀的衣衫,说了句:“我得了空便来看你。”
  他回身拂了袖子往来人处走去。
  小喜鹊仍是白天那般低了头跟着仲达,我看他们擦身而过,仲达停了脚步面若寒霜的看着郭嘉走近又离去,而郭嘉一步未停,甚至是没看仲达一眼,离了这园,也不知是翻墙出去的还是正大光明的从大门出去的。如果是翻墙的话,他那身宽袍大袖的白色长衫倒不是特别方便,我心里想着他翻墙而毫不优雅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仲达走了过来,疑惑的问我道:“姐姐在笑什么?”
  我收了笑容,说道:“这情形怎么一天之内演了两遍,仲达你今天是着了魔了吗?”
  他冷声说道:“我本就每日来瞧姐姐,与姐姐说些话儿,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这郭祭酒,伤重的时候没见来过,这厢刚好了些,又来得如此频繁,安的是什么心肠。”
  我想起刚才与郭嘉的亲密,听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便迎着他的清冷的目光说道:“也不过是说几句话,你也不必把他说得如此不堪。”
  仲达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姐姐,他刚才给你说了些什么?”
  我想了一会,回答道:“有七八句话,恍恍惚惚的也记不清了,最后一句是说他得了空便来看我。”
  仲达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姐姐你盼着他来看你么?”
  我想了想回答道为:“说不上盼,但看到他挺高兴的。你和子恒来看我我也高兴。”
  仲达身体前倾了些,双手握了我的肩膀,这八月十二的月亮果然威力巨大,但虽说这月明星稀谈情天,但我实在没有做好前后与两个人月下相约的心理准备,我想挣开,但仲达虽只是掌握,但比郭嘉的轻搂力道大了很多,有些疼。
  我偏了头,不想缠上他深沉的目光,着实不像未满二十的小男人。
  他不再叫我姐姐,而是直呼呢称:“阿婷,你觉得我对你好还是他对你好?”
  我想了很久,真的很久,我知道我无论怎么回答,他的下一步动作极有可能与郭嘉一样:染指我那场意外落下的疤痕,或者把我抓进他怀里。
  我无助的看了看小喜鹊,小喜鹊躲在一边,没打算搭理我。
  我只好仰头望着仲达,状甚无辜的笑道:“你放开我好不好,你抓得我头疼,我想一会回答你好不好,我有些晕,我们去那凉亭里坐坐。”
  他松开我的肩膀,又扶着我的手臂往那边亭子里挪去,小喜鹊远远的跟着。
  我拣了个与白天一样的姿势斜坐着倚在柱子上,白天里这亭子里有架琴案,但晚上已经搬走了,仲达没有坐在我旁边,而是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仰头望着我。
  我不是不明白他眼中的企盼,平时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但这月明星稀的夜里,他的眼神在月色下忧伤而执着,迷离而坚定,我给自己敲着警钟:保住晚节,保住晚节!
  我组织了一会语言,以避免出现思维混乱的情况出现,我看着他,缓言说道:“仲达,你对我好,比郭祭酒对我好,我那时虽在沉睡,但也隐隐有意识,我知道你是每日都来陪我坐坐,虽然那时我不能跟你说话,不能对你笑,甚至不能睁开眼睛看看你,但你每天都来,我都明白的。”
  他嘴角扯了一个弧度,笑道:“姐姐,便只是这些了么?”
  我急忙补充道:“你还替我找苹果吃,还找了一蓝子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埋头笑了,我心中的忐忑放下了些,暗想:这才是十八少年郎该有的举止嘛,没事别装深沉出来吓人了。
  我打蛇随棍上,继续拿些甜言蜜语哄他:“我刚好了些,你便时时带着我出门解闷,天气热帮我摇扇子,还专门寻些凉快的地方陪了我去消暑,你待我比我父母待我都好。”
  我觉得我可能说过了些,这小男人居然把脸埋在我的腿间,久久不能平复的样子,我有些后悔:早知还是见好就收算了,这样子的话不是让他更加一往无前?!
  我摇了摇他的肩膀,说道:“仲达,我让子恒给你留意一下可否有你瞧得上的妙龄女子,你觉得司空府里哪位妹妹可堪配你,我去给父亲说说……”
  他抬了头,眼神中失了那刚才那分喜意:“姐姐你又说这话,你明知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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