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循入宫门
我惊道:“我之前说过这话么?我那时说了哪位姑娘给你,可合你心意,如果我忘了,你提醒我便是,我重新替你说说。”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长袖一甩,动作气度完全褪去刚才那番被我在心底盛赞的少年稚气:“姐姐你未曾给我说下哪位姑娘!”
我忙站起来,抚慰道:“那是我考虑不周,我现下替你想想,我到底能为你说下哪位妙龄女子。”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把你自己说给我吧。”
我愣了半响,喃喃道:“姐姐我可一点也不妙龄了呀。”
他笑着看着我说:“我只觉得姐姐合我心意,妙不妙龄的又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无言以对,想了半天,终于答道:“我觉得我这把年纪了只堪与那郭祭酒相伴携老了,仲达你实在是青春年少了些。”
他有些生气,眼中寒霜又起:“阿婷,那人有什么好的,先前你是这样,如今刚抹了去,还是如此!”
我向不远处的小喜鹊示意让她过来,心里暗暗想着我在这诡异的夜里早些歇下才是,疯魔了才会奔这才子佳人私会的后花园来,还是走为上策!
仲达十分蛮力的拉了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的手腕脱臼,我倒吸了一口气,生气道:“仲达你这是做什么,我没说那人有什么好,他就是不怎么好,所以才堪配我的这等不好,你这抓得我生疼,我实在消受不起你待我的好。”虽是绕舌,他肯定也听得懂吧!
我看着他铁青的脸,像是用尽全力一般咽了一口气:“姐姐,今天是我不是,你莫要在心里责怪我。姐姐你,当我今晚什么话都没说过罢。”说完,低头自顾自走了。
小喜鹊关切的盯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些旧事给我听,但无奈姐姐和母亲都再三叮嘱不可再引我回忆前事,我让她先去休息,自己洗漱了宽了衣服睡下。
夜已深,我却久久无法入眠,闭上眼一会是郭嘉淡淡的笑以及那和风细雨的吻、一会又是仲达那狰狞的表情深沉的眼神。辗转反侧,也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翻来覆去的尽是郭嘉和仲达不停地跟我说着话,告诉我他们得了空便来看我。
第二天,我起床之后便让小喜鹊收拾了些东西,我得去宫中暂避些时候,皇后娘娘有懿旨,我这妹妹可以不用通报直接面圣的,还好!
我不知道郭嘉是不是第二天就得了空会过来探我的病,但却可以肯定司马仲达定是会来的,我躲得过初一便就初一了吧,暂时先不想那十五的事情。
我见了姐姐心中仍是烦躁,不知道是因为日头太毒了还是什么原因,我什么人也不待见,胸中有一股气还是来回游走。
姐姐可能是怕我的脑疾又犯,竟找了一拨太医们把我守着又是请脉,又是叩诊,弄得我想拆根房梁把这群白胡子老头一杆子全扫出去,
折腾了很久,我垮着脸对皇帝夫妻说道:“你们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在那秋千上荡荡吧,那里阴凉,晒不着太阳。”
他们守着太医折腾了我半天,估计是良心发现了,也没再管我,只留了小喜鹊和另外两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在旁边侍候着便施施然离去了。
我让那两个姐姐模样的宫女领了小喜鹊去转这御花园玩,自己趴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玩,想我那些混乱纠结的心事。
年轻多好呀,可惜我已不再年轻,我若还是那二八年华,少不更事,便由着曹孟德或者曹孟德的皇后女儿为我寻门好亲事,我自己揣着郡主身份偶尔游游园、时时进进宫,心事不甚多,情事亦无痕,可叹,早已青春不再!
自醒转之后,我想起的事情虽是零零散散,毫无条理,但也模模糊糊有了自理能力,亦不是那对社会无用的人。我具备了我这个年龄的女子该有的生理特征与心理特征,简单的说来,我有一具年轻姑娘的身体,这身体里躺着是一颗双十年华的心,这颗心除了感受亲情与友情之外,对爱情则是更加敏感,时不时的会想将某个男子放在心上,那么,这个人是谁呢,我才重识这个世界多久,便遇到了我的意中人了么?!
小喜鹊曾经说我的性格秉性与先前无异,虽说忘尽前尘,但生活习惯、言谈举止却每每流露出先前的痕迹,我明明很多字、很多礼俗都不熟悉,却偏偏能理解透彻、运用得当;我明明大梦初醒,却洞穿世事;我分别被抹去一切、人生经历如一张白纸,却恍如只是小睡片刻,醒来之后不过是顺着原来的路继续走下去而已。
无论是意识稍稍醒转、还是恢复生活自理能力的时候,郭嘉来瞧我的时候都不算多,只是在我意识混乱的夜里,我身边总倚着一个人,我不知道那是郭嘉还是仲达,但这仲达无论是在哪种情况下都是天天在我跟前晃,一度我曾经以为他是我的夫君,当得知我还是未嫁之身时,我当时并未因为失了仲达这风神俊朗的翩翩少年夫君而觉得遗憾,反而是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少年的恩情太重,我实在难报。
郭嘉来看我的时候大部分是在前厅与曹孟德议完事之后顺路过来,有时候与荀令君一起,寒暄几句,眼中亦有关切,但实在比不上仲达的溢于言表。但这几日,不知道是因为得了空还是什么原因,竟连着来了两次,分明是待我十分情重的样子,这又是为何。
回忆了昨夜的那番情景,我的反应竟是十分的可疑,难道我这颗芳心已于昨夜甚至前些时候许给了他?他单独来见我的时候虽是不多,但每次都是温情脉脉的,我并没有翘首以待的盼着他来,可每次与他单独相处时我心里确实是很高兴的,看他离去时也有些不舍之情。但不过是因为母亲、仲达、姐姐时不时都要与我相见,今天送别则又明天相见,没有不舍之意也是正常,对郭嘉的不舍不过是留恋他的温情,又觉得这温情不知何时才能重温的原因,我在心里这样劝着自己,想把自己怀里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给安抚下去。
想了半天,秋千早已没有晃动了,我踮了踮脚,把秋千又晃荡了一下,手没抓住绳子,身体有些失衡,一下子栽到了地上,因是踮脚踮的力度小,倒没再摔着哪里。我干脆顺势躺在了草地上,望着头顶的桂花树,阳光星星点点的撒在我的脸上,我想找人谈谈心,找谁呢,这些宫女我都不认识我,她们眼中我也只得一个郡主的身份,只会对我唯唯诺诺;小喜鹊,一个小屁孩,啥都不懂,却把母亲和姐姐的话当圣旨,生怕当着我的面提了半句的前事,又回到据她说十分惨烈的战斧时代,她告诉我她曾经被我取了个战斧的名字,我当时笑岔了气,直言我决不对给她取个杀气腾腾的名字,她羞恼着说那是我没来这地方之前的事情,这话立刻把我绕晕了,她忙过来拍我背,揉我的额头,小喜鹊是个少不更事的妙龄小女子,实在听不得我这红鸾星动的大龄姑娘的情事。
我想找姐姐问问郭嘉为何嫌弃病中的我,看着好些了便又来献殷勤,拨动我这颗面对温情脉脉的他时本就不坚若磐石的心,会不会只是因为这郡主的身份,因为我身体好了,他才能得了这郡马之头衔,从而更得了曹孟德的器重,难道我对他的吸引力仅仅是郡主这个称号么,我有些气馁,连隔了桂花树撒下来的阳光也变得不再那么亲切了。
想得太累,终于在树下好好的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小喜鹊蹲在我旁边给我摇着扇子。
我坐了起来,扯开她盖在我身上的衫子,笑道:“你怎么总干这穿着棉袄洗澡、捂着被子摇扇的行径,累不呀!”
她解释道:“我怕姑娘凉着,就给姑娘搭件衫子,可又怕姑娘热着,所以就摇点风来。”
我拍拍她的小脸蛋,笑道:“小喜鹊,你待我真是好,等你长大了我替你找个好婆家。”
小喜鹊羞红了脸,低声说道:“姑娘,我想一直跟着你,你待我就像妹妹一样。”
我笑了笑,拉了她并排坐着:“可惜我太爱你们姑爷了,实在不想让他收了房让你当我妹妹……”
小喜鹊还只是傻傻地听着。
“啊——”我大呼一声,拽着小喜鹊的小胳膊说:“小喜鹊,我刚才说什么了,什么姑爷,你们家姑爷是谁呀?”
虽说我自从那次重伤醒来之前经常会做一些本来不会做但却如从前一般做得好的事情,如明明不识几个字,却流畅地写出《离骚》;明明不知礼俗,却会对着姐夫行三叩六拜的大礼,可直到现在并没在言论方面犯过大错误,今天怎么行云流水般给自己许了门亲事安个了相公?!
我与小喜鹊面面相觑,都忘记了该如何开口。
良久,小喜鹊才红了脸喃喃道:“姑娘,我不会跟你抢姑爷的。”
俚语:师太,你居然敢与贫道抢秃驴!小喜鹊的那句话对我的震撼程度不亚于这句俚话。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的脑子里会无端冒出这句话来,估计又走火入魔循入魔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