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散骑侍郎

  看着天色渐晚,行人也急剧减少,大多数人都在日落间进了屋,果然,高门大户门前的的灯笼在日落后发出了微弱的光,我们也在日暮时分回了客栈。
  小喜鹊果然没出门,趴在床上熟睡,可能是这几天实在太累了,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玉典也回来了,待在小隔间外等着,也不知是在等小喜鹊睡醒,还是在等我和郭嘉回来。
  我们绕过小隔间回了上房,玉典也跟了上来,朝郭嘉打了个揖,低头回禀道:“祭酒吩咐之事,属下已寻访到那人了。”
  郭嘉点头道:“你下去休息吧,店主好像不在,喜鹊也歇下了,你让那帐房先生带你去客房。”
  玉典“诺”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郭嘉起身在桌前找了火石点了油灯,又去关了房门,而且还插上了门闩。
  我走到桌前拈了些冷馒头片吃,笑道:“你闩上门做什么,旁边不就是小喜鹊和玉典么,,以前也没见你把门关得这么牢过,今日是怎么了。”
  郭嘉回身拂了袖子笑道:“以前我也关了的,只是你老是情之所至,没有发现而已,今天点了灯,你看得比较清楚,也还没有到那情到浓时。”他讲情话通常如此口吻:温情脉脉却又正经八百。
  我拿了一片馒头片往郭嘉嘴里送去,指尖故意去触他的脸颊,他却极快的速度握了我的手放至嘴边,含了馒头片,却不急于吞下去,只用温热的唇瓣来回拂过我的手背。
  我瞬时有些脸热,自觉惹火上身,便欺身贴了他的身体,心里想着:这便是我的夫君,虽然我们未曾拜过天地,但心里早已认了对方。现在的我们,是新婚呢还是热恋?!
  我在他怀中靠了半响,才想起这油灯,便微微抬头问道:“今日你向那店家要这灯油做什么用的,有事的话还是快些吧,这灯也燃不了多长时间。”
  郭嘉拥着我移步走向那床侧的门柜,取了酒盏递给我,自己又执了壶酒,到了桌边,往两只酒盏里倾了半杯,我摸了摸那壶酒,还是温的。
  灯光下郭嘉的脸上带着昏黄的暖意,笑容泛开,竟让我别不开脸。
  他笑道:“我让玉典去那故交家中取来的,估摸着现在应该还是温热的,果然如此。”
  我没答话,仍是看着他,他眼睛里似是有一汪水一般,潋潋泛着光华。
  他敲了敲我手中的酒壶,“夫人,还未看够吗?”
  我低头不语,自己执了一杯,郭嘉拿了另外半杯,牵了我的手走到床边坐下,款款说道:“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故交,彼时,莺朵你便是我的夫人,大礼虽然压后,但合欢交杯亦可暂时代礼。莺朵,我实在有愧于你,得你全身心相托,实在是我颍川奉孝千百年修来的福分,你时时地地将我放在心上,真正让我无以为报,这一世,我都会待你好的,亦不会再有其它人来分走你的夫君。”
  他说了那么长串,我都听懂了,但记住的却只有最后那句:这一世,我都会待你好的,亦不会再有其它人来分走你的夫君!
  我一直对郭嘉有着这样的要求,明里暗里也说过,但从来郭嘉都是笑着应了,偶尔戏谑着说我拈酸吃醋,但今日,不知是否也是被夜色灯火迷了心神,我看着郭嘉那灯光下坚若磐石又柔如秋火的眼神,我点了点头,彼此挽过对方的臂膀,一饮而下。
  只是互相的看着,偶尔低语,偶尔亲吻,如同我在某一夜的梦里一般。
  灯灭了,房中的两人,早已蜷到了床上。
  郭嘉趴在我的身上,微有汗意,半响才开口道:“莺朵,我白日里不是让玉典去寻人了么,你还记得吗?”
  我搂着他的背“嗯”了一声。
  他翻下我的身体,斜对我说道:“那人便是你所说的那种才容兼备之人!”
  我拍开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在黑暗中睁圆了眼睛说道:“方才你还说不会有人来分我的夫君,这会子又来找我开口了么?!”
  他的手又搭了上来,还揉了两把,有些痒,让我的怒气憋着,自己却笑着辩解道:“那人和你夫君一样,是个男人!”
  我忍住痒意,抓住他的手,也没强行拿开,口中强硬道:“男人也不行!”
  郭嘉有些忍不住笑道:“你真是杜康的女儿?”
  我在他手背上拧了一把,他呲了呲牙,却没喊疼,只不停地笑。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也不知是谁把谁吃干抹净,总之,我们躺在一起,彼此都觉得十分自在与美好。
  第二日一早,我们收拾好之后出了客栈,赵卫仍是与那些兵士驻在城外,玉典与小喜鹊跟着我们走了城中。
  我看玉典与小喜鹊远远地跟在背后,便问郭嘉道:“玉典和赵卫,你信得过谁一些?”
  他也回头瞄了一眼,对我笑道:“他们只认司马家,如今也把你当了半个主子,对我倒也没有什么恶意的。”
  我歪着头想了一会,确实这两人包括所领的家庭武装在整个行军过程中对曹军都是有利无害的,算是私作公用了。
  郭嘉的笑意十分从容,见我没有说话,便又自顾自的说道:“那司马仲达对你实在是情深一片,这其中缘由你说得清楚么?”
  我摇摇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离了许都,一路伴在郭嘉身边,我真的是一丝也没想起过这个少年。
  往这故人府第走的路昨天暮时我和郭嘉已走过一遭,没多久,便来到了那青瓦白墙前。
  郭嘉停了脚步对我说道:“这便是钟太傅旧时的府第,现在散骑侍郎钟毓钟稚叔的居处。”
  我点了点头,“我们今天见的便是钟侍郎?”
  郭嘉道:“正是,稚叔是太傅的次子。”
  我有些疑惑,便拉了他问道:“我在京中也听父亲说过散骑侍郎,不是京官么,这钟侍郎怎么居在乡野?”
  郭嘉依旧手背在背后,低头轻声告诉道:“这也不是过领着俸禄的一个虚衔而已,难道谁还拘着他不成?”
  我“嘿嘿”笑了,“那不是和我这郡主一般了么,光吃皇粮,不干实事。”
  郭嘉却正了色说道:“莺朵你这便是妄自匪薄了,这行军打仗,你不也出了力了吗,还带了一支强兵呢。”
  我知道他指的是仲达的那拨家将,也没回话,跟着他往台阶处走去,玉典和小喜鹊也跟了上来,分别立在我们身后,我回身吩咐了他们仍是唤我“夫人”,暂时忘了郡主这个称号。
  这府落在外观看来与我们刚刚经过的高门大户区别不大,门口的石虎十分抽象,我都有些没怎么认出来,院内有两颗很高的不知叫什么品种的树,掉完了叶子的树杆光秃秃的伸到了墙外,与这白墙青瓦也十分合衬。
  玉典向前扣了门,很快便有短袄打扮的仆童过来开门,玉典通报了颍川阳翟郭嘉的名号,并未说出军职,那仆童低眉看了我们一眼之后便引了我们进门,又叫了旁人进去通报。
  进了门才知道这太傅故居实在是院不高府却深,里面简直称得上是别有洞天。这一路行来我们也曾在别处庄上住过,天寒地冻的只觉得有些不错的栖身之所便觉得幸福无比,但若能借住这钟太傅或者说是钟侍郎的府第的话,那绝非是雪中送炭或者锦上添花,必须是雪中送花,而且是太阳花!
  我回头小声对玉典和小喜鹊说道:“这地方扎营都够了。”
  玉典低头称“是”。
  我撵了几步,跟上郭嘉,迎着前面那紫衣少年而去。
  那少年在距我们几步远的时候定定地站在那里只顾着看着郭嘉笑,郭嘉也是一脸笑意,止步不前。我有些不知所措,也干站着傻笑。
  那少年估计和仲达差不多年纪,都是美男,但与仲达明显不是同一种类型,仲达是内敛沉稳型,这人属于天真活泼、娇小玲珑型,一张小脸蛋,不比我的脸蛋大得了多少,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郭嘉笑,嘴唇裂开,露出一排小白牙。
  钟太傅的大名我在京中听过,但却没见过,估计这便是他的侍郎儿子了吧,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有人八十未封,有人十八却已身居高位,万恶的士族制度呀!
  这小侍郎没有让郭嘉引见身边人的意思,当然也没打算要与我行个礼什么的,一猛子抱住郭嘉或者说是扎进郭嘉的怀里。
  我与身后的玉典、小喜鹊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我心中暗道:郭嘉,便是这小侍郎心中的背背山了么?
  郭嘉拍了拍小侍郎的背,似父亲似兄长的笑道:“长大了,高了不少呢!”
  我心里“呸”了一声,腹诽道:这还叫长高了,估计也就和本姑娘差不多,军师祭酒你是否对钟侍郎的期望值本就不高?!
  钟侍郎在郭嘉怀里动了动,似情人似小蜜的叹息了一声:“奉孝,当日一别,竟隔三载,每思往夕,几如昨昔!”
  我心中一阵恶寒,酸死个人啦!鸡皮疙瘩顿时纷如雨下,回头看看玉典和小喜鹊,这两人嘴角也是不住抽搐!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