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花暗柳明2

  再过两天,便是年关,我来了这时代已经在许都过了一次春节了,只是记忆不存,但今年的春节,我却隐隐的十分盼望,虽是每天过着平常日子,但内心却十分踏实,只待年关一过,嫁期便近。
  这颍川郡里估计阳翟还算是个比较繁华的小城,反正门前的街巷比长社的要宽那么许多。我本来想出门去走走,但郭嘉总不得空,每天与他在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不过也就是晚间夜幕已临至晨曦将至的夜里,即使这样,也说不上什么话,他只说待到郭奕过了头七之后,便没有那么多事情了,我很想问问他如何处理郭奕以及他母亲身后的归属,是否让他们回到本家去认祖归宗,可还没问出口,旁边郭嘉总是一脸疲惫沉沉入睡,我只得叹了气,起身灭灯睁着一双眼睛躺在他身边。
  仲达服了药当晚便退了烧,只是精神不济,嗓子又有些吃痛,这本是普通的小病,消了炎便好,但我哪里去跟人说这是扁桃体发炎,到哪里去找阿莫西林,只得让他多喝开水,只等着他自身的抵抗力慢慢恢复。
  腊月三十那晚,城里小家大户都在张灯结彩,因前日曹司空破了湖阳,又守得了许都大半年的太平,一衣带水的颍川也自然受惠,这节掐着日子到来,可谓全是颍川人民大庆大贺的心愿。
  小喜鹊也十分欣喜,与那娇人混在一处,和一班婆子丫头疯玩,爬上爬下的扯那些绳子挂灯笼结喜字,我问她弄那么多红做什么,她红了脸小声告诉我她听赵卫说我与郭祭酒的婚期便就是大年初三。
  是吗,奉孝似乎与我议过,我看着红着脸的小喜鹊,白了一张脸去寻郭嘉来问问。
  早晨的时候,郭嘉让玉典送了很多吃货去后院庄子上给那些兵士,估计他这会应该也在那边,于是我便绕了一圈往后院走。
  前面赵卫远远的看到我向我走来,近了朝我拜了拜:“姑娘,主子他起身了,去瞧瞧不?”
  我点点头,这样也好,这几日我都每日去松然居瞧瞧,一天天见仲达的精神好些,只是没让他下床,赵卫这样着急跑来,估计仲达已经起身了。
  门大开着,仲达穿着他来时的衣衫,只是没披那黑色风帽,倚在门边,一身玄黑,宽袍广袖,衬着他弱不胜衣的身形。
  我走近了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仲达,你这样子,叫我……”
  他脸上浮出一层浅笑:“姐姐,我挺好的。”
  我长吁短叹道:“先前在许都,仲达,现在……”
  一时间无话,两人怅然以对。
  旁边一个小姑娘拿了把剪刀经过门前,见了我们立在那里,屈膝道了安便要急急离去。
  赵卫叫住了她,看了看我,低声说道:“主子,你看这小丫头,可是像什么人?”
  我听他这么一说,也特意回了头过去看:小姑娘估计年岁也就十一二岁,倒是比小喜鹊还要小些,梳着丫环髻,却披了件质地不俗的皮毛披风,与我在许都时经常出门用的那件有些类似,脸上白白净净的,杏眼峨眉,薄辱微翘,与镜子里的我倒真有几分相象。
  我愣了愣,走近了些,那小姑娘也抬头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两只手不停地握着那把剪刀反复纠结着。
  我笑了笑,侧了身让她抬头给仲达看。
  仲达初时未察,看了一眼却再也收不回眼神,只一直盯着那小姑娘瞧。
  我咳了两声,他方回过神来,尴尬道:“倒真有七八分相似,可能与姐姐小时候更像些。”
  我心里想着:即使像,也是与小学时候的我相像了。
  那小姑娘估计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我们和颜悦色,倒也不怎么怕了,也抬了头看了看我们三人。
  我鼓励地对她笑了笑:“怎么先前没见着你?”
  她蚊子似的声音有些像那些宫里的贵人,嗫嗫嚅嚅地答道:“我本是庄子上的人家,这年关将近,嫂嫂叫我过来帮忙的。”
  “你嫂嫂是谁?”
  “白家娘子。”顿了顿又补充道,“夫家赐字叫着娇人的。”
  “哦,是她呀,你们一家人倒都还品貌端正。”
  “谢夫人夸奖。”郭家的老小都称我为夫人,只除了小喜鹊与仲达安排给我的玉典和赵卫。
  我想了想,看了看仲达,他依旧在看这小姑娘,只是不似方才那般目不转睛,于是,心生一念:“你叫什么名字?”
  “白合。”
  这时代便有百合花这品种?我有些讶异:“哪个白,白雪的白?”
  “不是,柏树的柏,禾苗的禾。”
  “那我以后直接叫你小禾吧。”
  旁边仲达加了一句:“直接叫柏禾吧,柏禾就挺好的。”
  我看着小姑娘涨红了的小脸:“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家中是否需要你侍奉双亲,你可许了人家,你可愿意跟了我们?”
  赵卫本不是那沉闷的人,听了我问的一串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瞪了他一眼,又柔声向柏禾道:“你且说来听听。”
  柏禾声音依旧细小,稚气浓重:“家中只得我最小,父母双亲早已离世,兄长说了将我送给主子做侍妾,若主子不肯,也是到主子这里做丫头。”
  不知道郭嘉愿不愿意纳个与我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小女孩,我心中好笑又好气,竟忘了刚才那心生的一念。
  仲达在旁边及时的提醒了我,他绕过了我这个郭家主母,直接问那小姑娘:“柏禾,你可愿跟着我?”
  小姑娘不开口,只低了头摆弄那把剪刀。
  仲达逼近了些,风寒未好,鼻音浓重:“我只问你是愿是不愿,若是有着其它顾忌,可以直接拒了便是,我并不会多做计较。”
  小姑娘抬了头,奶声奶气嗯了声。
  我们三个人都望着她,她可能觉得大家没懂她的意思,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笑意盎然。
  赵卫在旁边提醒我道:“姑娘方才往这边走是为了何事?”
  我拍头大悟:“我去寻奉孝问问婚期的事情。”
  仲达转头看向别去,手上拿过了小柏禾的剪刀,装作没有听见我的话。
  我让赵卫留在这里与詹事安排一下柏禾居处等事情,一个人拎了裙子往后院走,后面一丝目光似仍在流连,我踩着未扫尽的雪,嘎吱嘎吱地出了院子。
  郭嘉在庄上马厩处与玉典说着话,见我走近便让玉典退了下去,笑着问我:“莺朵,你番踏雪而来,真似凌波的仙子。”
  我笑嗔道:“仙子你个头,我且问你,你何时准备把我这凌波的仙子娶进家门?”
  他的手拍在马厩的横栏处,一身沾满异味:“又是催婚来了?”
  “我催什么催,你不想娶,我等等便是了,虽然我不是那皇帝的女儿,却横竖不愁嫁的!”
  他的脏手拍在我的肩膀上:“也是,那房里便等了一位。”
  我笑了笑,把他的手拿下来,嫌弃地推了开去:“如今那位得了个比我年轻得多的妙人,倒也不稀罕我了。”
  郭嘉凑近了我,身上异味更重,他却愉悦在我耳边低笑道:“那位妙人还是我发现的呢!”
  “你发现的?!你准备收房?!”
  “收什么房,我是为了打消那司马仲达存在你身上的心思,他那样子让我瞧着实在不爽,碍着你又那么怜惜他,少不得我来替你谋算谋算,正好,拣了这枚棋子,刚好落到这棋盘上!”
  “你到哪里寻来这人的,真的长得和我很像!丁夫人家的亲戚?”
  “她没告诉你么,就是庄子上的人,不经意得见,估计是老天怜我,实在不忍我为情所累,指了条捷径给我。”
  “你倒是厉害,军帐帷幕里待得,这红鸾青帐的事也还谋算!”
  “她方才进去送剪刀给娇人,也是我吩咐的,我让赵卫去拦了你过去,可不是一步没错么?”
  我点了点头:“倒是没错,前前后后误个半个时辰也错不过,就是这会子她才进屋估计也能遇到仲达。”
  郭嘉嘿嘿笑了去牵马:“这会差不多空了下来了,去城里转转吧,还是去买些可心的东本。我郭家娶你进门的风光自然比不上郡主出嫁的规格,但我郭奉孝待你的心思,估计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又想起仲达的眼神,吞了吞口水把想说的话又吃了下去,从郭嘉手中接过僵绳。
  刚牵了马走到门口,郭嘉又叫玉典把马牵了回去,说是从前门出去倒是不用骑马,逛逛便回来了。
  玉典牵了马回去依旧拴住,人没有跟过来,又与那群少年兵混在了一处。
  郭嘉执了我手,摸了摸勒痕不在的掌心:“不骑马了,这几日回来后忙了一些,也没好好地陪陪你,如今便陪你走走这,看看你夫君成长的这片土地。”
  我任他牵了迈了台阶,进了后院门,经过松然居的时候,我特意回头看了看:仲达依旧倚在门槛处,与面前低垂着头的柏禾说着话,旁边赵卫远远地站着。
  这一次,仲达的眼风没有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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